采绿这日在外祖府中待到很晚,便让人递消息去家里,便在这里住了一夜。
第二日 ,采绿与外祖一家道别后,便乘坐马车回家,路上让赶车的车夫行得慢悠悠的,不时有道旁商贩的吆喝声和行人交谈声传进马车里。
外祖家距离宋府还是挺远的,马车要行上好一会儿。
过了一会,马车驶到了一家糕饼铺附近,这家糕饼铺里的藕粉桂糖糕是采绿素日里最爱吃的,平日里常让下人出来买,怎么吃都不腻。
于是采绿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自己进去逛上片刻,买几样自己爱吃的点心。
这家糕饼铺名为“景芳斋”,铺面不算大,里面的东西却样样精致,不只是里面的糕饼,还有摆放的器物。采绿在景芳斋里不由多流连了一会,除了藕粉桂糖糕,她还买了山楂糕和芝麻糖卷。
当她回了马车后再次启程的时候,看着身旁的莲子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采绿也有几分好奇,让莲子说出来有何事。
莲子红着脸嗫嚅:“奴婢方才在那糕饼店门口看见表少爷走过去了了,表少爷,他、他去了天香阁……”
天香阁是何处?
只迟疑了一会,采绿便想起来了,天香阁不正是近几年在京中炙手可热的青楼吗。
表哥也会去那种地方呀。若是大哥去,爹还不得家法伺候,打断大哥的双腿。采绿跟表哥也不算熟,这几日倒是大哥和姐姐与他走得近些,听闻此事倒也没多在意。
只是叮嘱莲子回去不要说出去。毕竟表哥虽然风流,但逛青楼也不是什么好事情,还是不要让人外传的为好。
月夜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季鹰扬离开京城的日子。
他这一年来去了许多地方,最后来到京城,家中长辈也是十分想念,早知他要来京城,便提前写了家书寄到宋府,待他看过家书,已是要启程回去了。
他给采英和采绿留了礼物,采英的是一块碧绿剔透的玉石,采绿则是一本难寻的诗集。
采英过了几日就让人将这块玉石制成了簪子,绿莹莹的颜色不显老气,反而清新脱俗,配上采英明媚的脸庞最是好看不过,采英一连戴了好几日。
至于那本诗集,被采绿扔在了一边。她虽然平日里爱看些书,但看的多是些杂书,什么人物志怪,棋谱传奇这些的。许是她平时一脸正经,表哥便以为她喜欢看这些诗书,或是压根不在意,随意给了一本书籍。
采绿想起外祖家的表姐,她倒是喜爱这些,不如下次去外祖家时给她带去,她肯定会欢喜的。
表哥走了已经十天了,采英戴着那玉簪子来寻采绿。这日她忽然想起元宵节那日变幻莫测的焰火,采绿曾说过书中有记载焰火的做法。
于是让采绿将记载了焰火的那本书拿了出来,看起上面的做法,不禁心痒。她拉拉采绿的衣袖:“好妹妹,不如我们今晚再去看一回烟花。”
采绿起初没有答应,采英便待着不走,她捏着鱼食喂了许久采绿养的几条小小红鲤鱼,它们吃得饱饱胀胀的,采绿后面只好答应了。
有时候真觉得自己才是姐姐,姐姐长得娇憨,又会跟她撒娇。
她们这次又来到了上次看过的烟花摊子那里,放烟花的手艺人仍然在那里,他们制作的焰火依旧五光十色,采英带着小小的兴奋,眼里难掩喜悦。采绿兴致不高,又唯恐回家后被父亲呵斥,所以心不在焉。尽管街上人流如织,她忽然看见一个眼熟的人匆匆跑过。
她带着疑惑,想到鹰扬表哥前几日已经南下回家,但他的贴身小厮为何还在京城里没走,难道是她花了眼睛不成。
今晚采英尽兴而归,这几日有点不开心,自从鹰扬表哥走后。
季鹰扬确实没有离开京城,他此次回来,就打算再也不离开,要报仇雪恨,不能让父母枉死,将失去的一切夺回,甚至还要更多。
他这几日寄住在广胜寺,白日里轻易不会外出,就在小院子里修行武艺,毕竟隔墙有耳,到了晚上才会出来活动。
他修得一身好武艺,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寻常武夫难以胜他。尽管如此,他还是带着几分谨慎,不叫人察觉。夜里进城后,他就去查探从前那些在构陷父亲的官员的住址。
他要摸清这些人的底细,有冤报冤,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骠骑将军自广胜寺那日跌进香灰不成人样后,可谓是饱受折磨,回去的路上鲜血淋漓,过了几日才完全止住,尽管遍寻名医,但伤口愈合的速度十分缓慢,其中的痛楚只有他自个知道,连下床都困难,更何况生活自理,身体和心理上的痛苦令他脾气暴躁。
今晚因嫌入口的药太烫太苦发了一通脾气之后,他将房间里伺候的丫鬟小厮都赶了出去。
躺在床上胸膛仍然起伏着,显示出他此刻的怒意。房间里安静极了,他此刻的喘息声十分清晰。忽然听见“吱呀”一声,也许是风吧,他不由自主地想。身体上的伤痛似乎削弱了他往日灵敏的听觉,让他分不清风声和人的动静声。
忽然将有人将盖在他身上的轻柔被衾一把掀起,粗暴地动作不免牵扯到他尚未愈合的伤口。
郑义不由暴怒,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但待他看过来人的样子后,不由目瞪口呆。
这人熟悉的脸庞虽然稍显稚嫩,仍然是一副少年模样,但不难让他猜出来人的身份。他不是个傻的,想起旧事,立马能够将自己眼下的惨样将来人联系起来。
他有些愧疚,但更多的是恐惧,他不敢高声呼喊引外面的人进来。因为此刻一把锋利的匕首正握在少年手中抵在他缠裹着白布的脖子上,匕首轻轻一碰,已割开层层布料,触到了皮肉上,冰凉的触碰和清晰的痛觉让他一个觳觫。他觉得自己狼狈极了,看着少年冰冷的目光,他感觉自己很是狼狈,而且确定的是,自己离死期不远了,而自己确实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