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登时跪了下来。
“陛下明察,臣妾也是看她可怜,不禁生出了些怜香惜玉的心思,才、才替她隐瞒着的……”
“敛财什么的,都是次要的……”
乔瓶儿当时见着茶花那般我见犹怜的模样,她也是没忍住嘛。
这就鬼使神差地替茶花遮掩了几句。
她想着自己毕竟是帮着那女子的,就算赵时隽事后知道了,必然也不会怎么她的。
但问题就出在了她借着茶花名义敛财这处,这点确实也是她自个儿劣性难改了。
她早该想到寻常人等哪里能轻易爬上这位的床榻?
他又不是傻子,好端端的,又怎么突然间就接受了她和那宣宁侯妹妹的糊弄?
若说他是心里门儿清,实则故意纵着这件事情的发展,这反倒都可以说得通了。
一想到他打从一开始竟然什么都知晓,乔瓶儿就哆嗦的更厉害了。
这时候她心里简直恨透了自己贪财的性子。
“那……那臣妾去说……”
她后背都生出了冷汗,赶忙为自己找补。
可对方却口吻凉薄地打断了她,“不必。”
“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否则……”
余下意味深长的话不必言明,乔瓶儿浑身一个冷颤,连连应下。
在乔瓶儿离开后,冯二焦打外面端来了一个还未洗刷过的茶壶进来。
他呈在男人眼皮底下,低声道:“太医已经查过了,沾了媚药的茶壶就是这一只了。”
这茶壶也同样经过巧枝的手,且出自贤妃宫里,那一切也都对上号了。
那宣宁侯的妹妹这回栽得着实是冤枉了一些。
“宫中明令禁止之下,这宫女仍旧藐视宫规,今日下得是媚药,他日岂不同样也敢往茶壶里下毒/药?”
冯二焦见他神情颇不可捉摸,霎时周身一凛,会意应声道:“奴才明白。”
这宫女是千不该、万不该,算计了不该算计的人。
这厢茶花问清楚了太医院的方向之后,便走到无人处将掌心划了道口子下来。
到那太医院里寻了个太医询问,也只说自己手掌心疼得厉害,想要开了方子。
太医接过她预先写好的药方打量过,神色略是诧异。
“这药方可以是可以……”
“只是您手上的伤口若涂药膏,岂不是好得更快?”
茶花道:“大人有所不知,我向来是个怕疼的体质,所以几年前才寻个大夫给我开了这样的药方,服用之后可以快速止疼。”
女孩子家怕疼什么的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那太医见药方没有问题,自然也没产生怀疑,转身去给她按方子抓齐全了。
茶花拿到药后,心口的大石瞬间悄然落地。
后宫这样的地方,恐怕没有天子的允许,谁也不敢私底下开出避子的药出来。
是以茶花想要的东西也只能换个法子。
这也是她早几年在哥哥生病痛苦时,自己按着医书研究,想要找出止疼的法子时看到过的药方。
这副药方中的一味药材,若单独服用,虽没有避子药效果那般好,但也可以达到避子的效果。
酬谢过对方后,茶花提着药包离开,回途路上,她快要经过御花园时,却见着一抹高挑细长的身影。
那少年面容清俊,与他一道的还有个穿着朝服之人,二人正一边说话一边往这处走。
少年好似抬头朝茶花的方向看了一眼,让茶花霎时都僵了僵。
她抓紧手里的药包,自是目不斜视地掉头就走。
对方在原地顿了一息,随后便丢开了身旁的人气势汹汹地朝她这方向走来。
“陈茶花——”
茶花听到这声音,脚下顿时走得更快。
可身后的少年早已不是昔日的小矮子,那双细长的腿电掣星驰,几步就追撵上来,一把拽住她的臂膀。
茶花落到他掌心,身子轻得跟朵颤巍巍的花是没什么区别。
险些将她扯得一个趔趄后,他才稍稍控制住力度,不敢再用力握她。
只是他脸上颇有些气急败坏,“你是怎么回事,我方才那样大声叫你,你是没听见吗?”
茶花神情略是不自然,随即眸底浮出些许的无奈。
这孩子从来都没有好好地叫过她一回。
叫她陈茶花都算不得什么,她刚进门那会儿,他反倒跟个恶婆婆似的,背着岑絮生私底下警告她,道她只是他们兄弟俩的工具,乖乖听话也就罢了,不乖的话,他长大还得要她吃不了兜着走。
现在想来,他那时对她放的那些狠话,让她很是哭笑不得。
后来相处久了,他偶尔亦是会叫她一声姐姐,或是名字。
大抵是知晓她也是为了躲避外面什么人,是以他几乎也从未正经地喊过一句“嫂子”。
眼前这少年郎不是旁人,正是岑絮生的弟弟,她过去那位小叔子岑瑾生,现如今的卫国公。
“你为何会出现在皇宫里?”
猜到他多半会不高兴,这也是茶花想要快些避开他,待出了宫后再与他解释的缘由。
她轻道:“是贤妃近日夜里频生噩梦,我进宫来为她念经安神。”
岑瑾生皱了皱眉,“你别拿话糊弄我了,我早几日就打听到贤妃已经不做噩梦了……”
“你别忘了,哥哥去世前将你托付给我……我固然不想管你,但哥哥交代过要你远离皇宫。”
茶花道:“瑾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当下有些走不开……”
对方拢着眉心,上下打量着她,沉默了半晌才道:“我知道了,就因为我没有听你的话,从那些世家小姐里选一个做妻室,你就生我的气了是吗?”
外人都道茶花有些可怜。
夫君去世后没多久就被继袭爵位的小叔子丢了封休书给赶出了卫国公府。
可实际上,他们一开始也并没有产生矛盾。
那日茶花也是怀了好意到他书房里来。
岑瑾生本以为她是给自己送了汤来,自是与她和乐。
可她后面却冷不丁提到他该娶妻一事,叫他唇畔的笑意都一点一点收敛起来。
起初茶花也只是几句寻常的规劝,且她性情向来温良,就算是规劝,也不会严厉到哪里去。
软绵绵的嗓音更像是在哄孩子一般。
可他却莫名生出了恼意,这才有了后来将她赶出府这一事。
“我当日驱赶你,也只是顺应哥哥的意愿,莫要让寡妇的身份困死了你。”
“你可以恢复自由身,日后想嫁给何人便嫁给何人……”
茶花听他说起这些,语气愈低沉下去,“我明白的。”
岑絮生生前早就为她准备好了休书,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和其他男子都不一样,他对任何一个女子并无任何偏见,也是第一次让茶花发现原来男女之间是可以打破性别的羁绊,可以仅仅是凭着兴趣一起说话一起做事。
他喜欢做簪子,她便给他提供图样,他一时兴起也会同她学习如何绣花,认真学习下来绣得比她绣的都不差。
或是他雕刻木人时,也会耐心教她怎么打磨木料。
那种跨越了性别的情谊让茶花觉得,哪怕他不是卫国公、不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哪怕只是个女子,都不会妨碍到这份情谊。
是以茶花当下想到他,心口都略有些酸涩。
岑瑾生见状,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他也知晓自己有时性急,脾气略大了些。
见她脸色不好,他亦是想到哥哥临终的交代。
他不由松缓了眉心,软下语气道:“你是知晓我的,我向来对你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说着,便从腰上捞下一只香囊,低声道:“姐姐一年前给我做的香囊上面的线都已经磨花了……”
茶花接过那香囊,昔日给他缝制此物的印象便也浮现几分。
“姐姐若有闲暇,便给我重做一个吧。”
茶花下意识里仍在卫国公府时那般,习惯性地问他:“还是要这样的式样吗?”
岑瑾生低头看着她温婉的侧颜,轻轻挑起唇角,“嗯,上面若能在这片竹子附近点缀几朵小白花也是好的……”
茶花打量着图案,有些不明白他一个男孩子要什么小白花……
她心道他小时候便一直都很有主意,连他哥哥有时候都要听他的。
他大了之后,心思反而叫人有些琢磨不清。
只是这等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茶花口中只轻轻应了个“好”。
岑瑾生顿时笑弯了眉眼。
他笑起来时,唇畔有个同他哥哥一般的酒窝,笑起来便是个很阳光的少年郎。
“那姐姐现在就跟我出宫去吧。”
茶花正要开口,这时余光却不经意地掠过他身后,竟发觉远处似乎有一抹眼熟的身影。
她顿时想起自己手里还提着个药包,心下微慌几分。
“瑾生,咱们下回再说吧……”
岑瑾生见她不仅躲闪得厉害,脸上更是一副心虚的表情。
她话都说得囫囵便想掉头离开。
他猛地皱起眉心,忙一把攥住她,不偏不倚地就抓住了她那细滑的手指。
“下回又是什么时候,你有什么话是不能和我说清楚的?”
见她怎么劝都不肯听,他也只好绷着脸强调,“当初是你自己说了休书算不得数,那你就还是我岑家人……”
他话说着,便发觉茶花略是愕然地看向他身后。
岑瑾生口中的话顿了顿,随即身侧便斜伸出一只手臂。
那衣袍袖摆处绣得是精致龙纹,手臂主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岑瑾生略是诧异,往旁退后几步,抬头看清楚来人后,登时与对方见礼。
茶花亦是屈膝行礼,只是低头行到一半手腕蓦地一紧。
那只被瑾生紧紧握住的手便捏在了男人的掌心。
她抬眸看清这一幕,心口几乎都错了一拍,不解对方为何突然又打破了他们之间应有的界限。
又难免疑心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或是根本就知道了宫女就是她本人的事情……
短短瞬间,茶花脑海中掠过诸多惊疑不定的念头。
“他必是弄疼你了吧?”
男人薄唇微启,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人都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直到对方掰开她手掌露出受伤的口子。
赵时隽目光冷睨了眼那尚未及冠的毛头小子,温和的话语里却带着一丝不可捉摸。
他沉着嗓音缓缓给出解释。
“你的手都受伤了,他还那样用力抓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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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长一点好不好,起码一个章节完整一点,现在看起来有点难受】
【阴阳怪气上线】
【弟弟真是早熟】
-完-
第56章 、囚心(6)
◎“你今日出宫是去哪里了?”◎
在看清楚茶花手掌心那道新鲜口子时候,岑瑾生神色微僵。
他是没想到茶花的手掌心是受了伤的,而他刚才用力抓着她也只是为了不让她离开,并非是有意要弄疼她的。
可天子口中的那些话,难免将他衬托成了个恶人一般。
陈瑾生对上茶花的目光,眸中掠过些许无措,“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赵时隽适时地松开了茶花的手,却眯了眯眼眸。
“你叫她什么?”
就算茶花与这毛头小子有什么干系,那至多也就是一句前嫂子的关系,他竟叫她姐姐?
“卫国公府的家教真是如此了得……”
喜怒难辨的话里,夹杂着淡淡嘲讽。
这位陛下脸上似笑非笑的模样让人颇感后背发凉。
茶花见此情景心口却莫名一跳,下一瞬却是转头冲着陈瑾生道:“还不回去,当真是要惹我生气不成?”
她向来温柔,突然话里就有了少有的责备之意。
岑瑾生到底心性还不成熟。
他府中除了哥哥,唯一愿意亲近的人便是茶花。
哥哥不在之后,便也只有她了。
可当下他们才分开没多久,她就待他不复从前的几分好了。
他眼眶略酸,身侧的拳头几次攥紧,霎时也瓮声瓮气地拱手道:“微臣告退。”
说罢便掉头就走,分明是在怄气。
茶花见他走得飞快,即便有心想要与他解释清楚,但赵时隽在这处,她反倒不敢再多看对方一眼。
许是过去男人给出的阴影,他从前向来都是这样,茶花若是多看了旁人一眼,他就算碍于颜面嘴上不说,背地里都会气急败坏,若会做出什么,都不叫人意外。
她会有此下意识的反应,也只当是自己骨子里被他烙下的习惯,见他神色如常,也只当自己是想多了,心下稍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