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为朝臣,行这等虐待妻女的事情,就算律法没有惩戒,可也当让静安伯夫人与他和离。”
赵时隽听完她说的这些后,对这桩事情似乎有几分印象。
“可朕先前听闻的却是静安伯夫人因为善妒,容不下妾室,更妒恨妾室生下了儿子,这才毒害其子。”
“亲子被妻室残害,静安伯如此都尚未休妻,待他妻子岂不是仁至义尽?”
他听到的事实与茶花所见竟截然不同。
可见这静安伯出门在外,也几乎尽数扭曲了后院里那些肮脏丑恶的事实。
茶花不用猜也知晓外面的人多半也都是如此认为。
“陛下,那都是静安伯为了掩饰自己宠妾灭妻的缘故才不敢擅自休妻……”
赵时隽不徐不疾道:“但她害死他的孩子是真,且也许他只是真心喜欢那妾室呢?”
茶花却抬眸道:“若真喜欢一个人,焉会只将她放在妾室的位置上?”
“茶花,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将心爱之人捧为妻室。”
“那这份喜欢也不是每个女子都愿意接受的,他喜欢他那妾室就不该再娶妻。
难道不被他喜欢的妻子就不可怜吗?”
“看着他与其他女子共寝的妾室难道就不可怜吗?”
赵时隽看着她颦起眉心的神态,微微沉默道:“那你当初可是觉得朕不能只你一个,所以便一直拒朕于千里之外?”
茶花与他正是仔细争辩方才的话题,可他却冷不丁冒出这话,让她甚是毫无防备。
她心口猛地一悸,抬眸朝他看去,随即却迅速挪开了眼。
良久之后,座上的男人才再度开口,“这件事情并非政务,且还是旁人的家务事,朕若直接下旨令他二人和离,很是荒唐。”
荒唐的程度,也许会连他觊觎臣妻这样的流言都会传出。
茶花心里也是明白,可那份失望却怎么都压不住。
宁缀玉说出“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时,那种深深的无力感让茶花想起来都会感到心揪。
茶花匆匆告退,可隔天晚上却听说赵时隽宴请朝臣,犒赏了近日的有功之臣。
那些臣子中有些是升了官爵,有些是赏赐了良田。
就连那位静安伯,都得了两名貌美如花的宠妾。
茶花心头窒闷。
若是旁人送的,亦或是那静安伯自己寻的,她都不至于会这么不舒服,偏偏是他……
到了夜里,茶花才发觉竟已经到了这个月的最后一日。
过了今夜之后,他们便可以彻底结束了这场荒谬的事情。
赵时隽低头想亲她,茶花却别开了脸,避开他的唇瓣。
他便退而求其次,握起她的手指递到唇畔亲咬了几下。
“你怎么了,今夜却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他再伸手抚她脸时,却碰到了她嫩颊上微凉的泪痕。
他怔了瞬,在她身后问道:“可是有人让你不高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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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57章 、囚心(7)
◎遇刺◎
今夜怀里的茶花却很不配合。
心头存了气,怎么都不愿再被身后的男人亲近几分。
“你也知晓今晚上是最后一夜,你仍不要与朕说话?”
“过了今晚,你若离开了宫里,我们也许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你的心,这样的狠吗?”
茶花听他说到这些,却始终都不应他。
直到男人支起手臂,黑暗中俯视着她模糊的轮廓,轻声道:“今日朕赐了静安伯两个美妾。”
“朕也是听人说,他虐待家中妻儿,又偏爱妾室,那人希望朕可以帮忙主持公道……”
“但朕哪怕身为天子也不好插手臣子的家务事,你说对不对?”
赵时隽见她仍没什么太大的动静,压低了嗓音继续问她:“可知晓朕为何要赠两个美妾给他?”
喁喁细语下,他凑得越近。
茶花怔了怔,险些就张嘴问了个为什么。
可对方摩挲在她不着片缕身子上的手掌顿时也提醒了她,他们当下是何等暧昧。
“朕也确实令人背地里查了一番,那妾私底下不止一回陷害静安伯夫人,且也不止一回陷害静安伯夫人的女儿,她这么做,是为了夺得静安伯的垂怜……”
“所以让两个美妾去取代了她,也只会让她失去最想拥有的东西。”
她没有什么身份,既是个妾,有的也只是静安伯的宠爱。
拿走了她的宠爱,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然后再叫那两个美妾哄那静安伯休妻就是……”
“那静安伯固然是个虫豸,若先随意处罚了他,那宁氏身为他的妻子也一样会受到惩罚,想来朕这样做,那人只会更气了朕。”
“不知朕这样做,可否达到那人口中的公道?”
茶花听完他这些话,心口处跳动得突然有些厉害。
一方面固然为他这解释而感到惊讶,另一方面,却怀疑他似乎一直都知道什么。
她总觉得那层窗户纸几乎就要捅破。
可他没有再继续提及这危险的话题,反而问她。
“如此……你也仍不愿和朕说话吗?”
过了今夜,她便出了宫去,她果真忍心?
他这时仿佛已经彻底没有了平日里的高高在上。
微喑的嗓音下透露出几分压抑与隐忍,几乎将他的喜怒都寄托于她一身。
仿佛只要她愿意张张嘴,施舍他一词半句,他都会得到满足。
可茶花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眸中茫然,险些就被他诱哄地张开了口。
可最终也只是轻咬了咬唇,随即半阖上眼眸。
她攥紧了掌心,却是头一回主动吻上他的唇。
赵时隽眸底愈发深不可测。
她仍不愿承认她的身份……
相比较之下,这个吻就更像是最后一次的施舍,可怜他罢了。
可怜过后,她便会毫无眷恋的离开。
他眸色猛地一沉,按住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翌日,茶花并未着急离开皇宫,而是同乔瓶儿提出两日后再离开。
毕竟那“宫女”前脚刚走,她也同一天离开,岂不是无端制造出了疑点?
但乔瓶儿却目光复杂地打量了她一眼,“茶花,我是不懂你的。”
“毕竟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会留在皇宫里,享受这泼天的富贵。”
而且,就算当今天子会宠幸旁的女子,但按着他对茶花这样的执念,肯定也会最疼爱她,让她坐稳这宠妃的地位。
茶花听到她这些话,心思也早已平静下来。
“也许吧……”
倘若她不惧,不怕,也许会试试呢?
可她害怕,她爱她母亲,爱她哥哥,哪怕只是亲情上的爱,她也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舒适区中。
却从不敢走出去,爱上另一个人。
他昔□□她爱他时,她便始终都毫无勇气。
……
赵时隽回到殿中,俞渊从宫外风尘仆仆而归,双手奉上一份密函。
展开来看过后,男人眼中却渐渐流露出三分讥诮。
俞渊道:“想来,那人从云舜来,且从他行事作风来看,与那五阴教多半有着不浅的关系……”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子……”
岑瑾生固然年轻,却到底没有家中德高望重的长辈教导、时时耳提面命,殊不知,他那些赤子心肠会带来什么后果。
……
这边岑瑾生的小厮也打听到了。
“恐怕大公子先前提出不愿夫人入宫,便是因为昔年那位天子对夫人觊觎过……”
说觊觎,都是温和的措辞了。
那小厮又将对方为了得到茶花的一些恶劣手段一一说出。
后来却不知怎地,许是腻了她,那般执着不放的念头,竟忽然就轻轻放过。
再然后茶花便嫁给了岑瑾生的哥哥。
岑瑾生顿时怒得咬牙。
当日在宫中的情景尚且还历历在目。
难怪……难怪了。
难怪当时他便察觉出赵时隽与茶花之间的气氛那样古怪。
他看得分明,茶花分明对那位天子也是存了三分惧意的。
岑瑾生是个性急之人,知晓这点如何还愿意茶花留在宫中。
他当日便进了宫去,可却没能见到茶花,见到的反而是那位一脸深不可测的天子。
赵时隽见了他后,缓缓启唇警告于他。
“她已经不是你嫂子了。”
岑瑾生却握紧了拳头,“就算你贵为天子,又焉能强抢民女?!”
冯二焦登时瞪圆了眼儿,上前半步,怒指着对方:“你大胆!”
赵时隽看见对方一脸不服气的神情,那眼神活生生似个凶狠的小狼狗般。
倒是惹得他轻笑了声。
“你若不服气,敢不敢与朕较量较量?”
岑瑾生微微一怔。
而后在对视上对方颇为鄙夷不屑的眼神之后,顿时隐忍怒气道:“既是陛下命令,微臣自当不敢不从。”
至校场时,赵时隽看见岑瑾生那张与岑絮生极其相似的脸。
他难免就想起昔年旧日,岑絮生也曾在这里射箭,却毫无悬念输给了他的事情。
冯二焦还想凑上来劝。
天子和一个毛头小子打架算怎么一回事……
这要是打赢了也就罢了,打输了岂不是丢人?
赵时隽脱下绣满龙纹的外袍扔在冯二焦身上,而后径直走到对方面前。
“黄毛小儿,待会儿若是输了,可别在朕面前哭鼻子。”
岑瑾生原先还顾忌着他的身份,面露迟疑,一听得这话,他顿时绷紧腮帮,猛地一握拳。
“那就请陛下恕微臣冒犯之罪了!”
赵时隽道:“校场之上并无君臣,你只管全力以赴就是。”
两人自是舒展筋骨试炼了几个回合。
到了后头,岑瑾生发觉自己处处都被碾压受力,那股憋屈感到底让他忍无可忍,眼瞳微赤地想要攻倒对面的男人。
可几个回合下来,回回都是他被掀倒在地上。
赵时隽口中微微冷嗤,“就这么点能耐,当真是高看你一眼了。”
他还当这小子有什么能耐,能讨茶花喜欢。
现在看来,这般中看不中用的锦绣架子,她多半也只是将他当个孩子罢了。
岑瑾生双眼发红,想要再来时,却被冯二焦给阻挠。
“真当咱们陛下是你练功用的木头桩子了?”
冯二焦翻了个白眼,鄙夷地回身去从宫人手中端来凉茶想要递给赵时隽润润嗓子。
然而变故却在这一瞬间产生。
岑瑾生身边那小厮恭敬给他送上擦汗的汗巾同时,却突然眸光一变,在凑近的瞬间从那汗巾下抽出了一把锋锐匕首朝赵时隽刺去。
岑瑾生大骇。
旁边的侍卫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可还是慢了一步。
对于刺客而言,最重要的不是刺杀完人后自己还活着。
而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刺死对方,哪怕自己也死无全尸。
……
茶花在宫里绣了答应要赠给乔瓶儿的香囊时,忽然听见天子遇刺的消息传来。
那针尖失了准头,猛地刺进了指尖。
她心口生出一阵慌悸,不知好端端的宫里怎么会出现刺客……
他不光是她认识的赵时隽,他还是当朝的天子,是他们所有人的天。
朝廷一旦失去他,就等同于天塌了般。
而暗中心狼子野心之人,必然也会背地里蠢蠢欲动,露出狐狸尾巴。
茶花强忍着那份惊慌失措,待她赶到时,却见到跪在帘外的岑瑾生。
她眸中愈发惊愕,一旁宫人与她道了一些内情。
旁的她没细听,只是那一句“是卫国公刺杀了天子”的话犹如一道惊雷直直地劈入她头顶。
茶花脑袋里瞬时“轰”得一声,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她一步一步走到岑瑾生面前,跪在他身侧,只觉手指尖都快使不上力气,攥住他问:“瑾生,可是你带来的人刺杀了天子?”
岑瑾生却脸色灰败道:“我不知道……但我那小厮平日里最是老实,他还救过我的,他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