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混芳尘——江行云
时间:2022-03-23 07:18:48

然后她忽然向前,吻到了苏屹的喉结。
“不用那么麻烦,”苏屹被这一下激到了,低头看着贺沧笙,撑着最后一丝理智认真地道,“你同意就够了。”
说着猛地偏头,叼走了贺沧笙的鬓边花。桌上的东西被扫落一地,他就这样与贺沧笙接吻,魏红色的牡丹花瓣在他的强攻下被揉碎了,津汁入口,香味浸满唇舌,引得人更加缠绵。
罗帷绮帐脂粉香[2],长烛已经燃尽,牡丹就在月下破碎。有少许沾在那洁白的肌肤上,显得愈发艳丽。苏屹束发的带子不知怎么就绑在了贺沧笙莹白的细腕上,又被拽进帐里的昏暗。狗狗今日异常凶猛,早时吃的醋都化作了惩罚。
苏屹今晚淋漓尽致地诠释了以下犯上四个字,皇上又如何,猫儿不能总是惹了人就跑,该还债了。
贺沧笙泪氲美目,苏屹耳语道:“姐姐。”
贺沧笙回答不了他,恨不得咬人。苏屹颇为得意,半胁迫半恳求地道:“皇上,我们成亲吧。”
说罢也不管人同没同意,使劲地吻到了她的唇,含糊地道:“我要做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1]:《捣衣篇》唐·李白[2]:《东飞伯劳歌》南朝·萧衍感谢观阅。
 
第75章 番外·月夜
 
贺沧笙要成亲,日子定在新岁前。时间紧任务重,她和苏屹又都不喜奢靡,就想往小了办。但礼部和宗人府还是忙得不可开交,决心从纳采纳徵到迎亲一步都不能少。
但因为是女帝,从第一步就不太好有决断。
嫁娶嫁娶,这两个人,谁嫁谁娶?
一般人要成婚,男方要先送厚礼,女子收了,再送出庚书,那才算是到了可以订婚的一步。可如今贺沧笙是皇帝,苏屹出聘礼娶妻,那就是要娶整个大乘的意思。
贺沧笙答应,文武百官也不能答应啊。
那就只能是天鸿帝娶宝心王了。
可就凭苏屹这年纪、这性子,他能乐意?
礼部头疼,又不敢明着问。其实按照贺沧笙的意思,两个人穿上喜服在宫里走一圈就行了,但官员们不敢怠慢,最终还是壮着胆子去试探苏屹的意思。
没想到宝心王倒是十分平易近人,直接给了个“行”字。
但贺沧笙觉得这事儿不太行。
彼时两人正相拥在梅树下,日斜天暮,贺沧笙鬓边偏凤晃着昏光。呆团儿在枝上窜来窜去,踩落了白雪,掉了两人满头满肩。
贺沧笙冷得缩在苏屹怀里,苏屹正搂着人,没手去捉呆团儿,只好瞪眼。
“有什么不行的,”苏屹用汤婆子贴着贺沧笙,“我本来就是你的侍君,你娶我呗。”
贺沧笙沉默片刻:“当皇帝和这事儿没关系。”
“上次入楚王府,我的盖头都是自己掀的,”苏屹蹭她,鼻尖点着贺沧笙颈边的印记,道:“还挺遗憾的。”
“那这次我也自己来,”贺沧笙偏头看他,眼神有点儿睥睨清冽的意思,“既然不要,那就不给你机会了。”
“那不行!”前几天毛才被顺过的苏屹又炸了,不满地掐了她的侧腰,道:“姐、姐。”
这一下又让他想起了点别的,贺沧笙好不容易做回了女子,那些逆常理的药就不再用了,到了可以养身体的时候。所以自入秋起苏屹就亲自盯着人,每日好吃好喝还要吃补品,可到现在还是没有明显的起色。
他轻声道:“一点肉也没有。”
“纤细些不好吗?”贺沧笙脸色有点儿白,双手被他捂在掌心。
“这是纤细的事儿吗?我就要你好好的。”苏屹的下巴压在她肩头,道:“姐姐给我留条活路,也给京都中其他女子留条活路吧。”
中秋节时贺沧笙登上皇城城头赏灯,这一露面就在京都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民间也不是没见过天鸿帝的相貌,但作为女子是第一次。贺沧笙病弱凉薄的样子令人印象深刻,那样阴柔惊人的容色令京都中许多贵女羡慕不已,甚至有人也想要达到一样的瘦削程度。
“姐姐是用了伤身的药,她们倒好,”苏屹对此非常不满,“身在福中而不知。”
贺沧笙也不喜欢这样的风气,微拧了眉,才要说话,芙簪就走过来了。
“皇上,宝心王殿下。”芙簪垂首,像是没看见两人姿势亲昵,道:“何小姐求见。”
贺沧笙登基时昭示了女娇娥的身份,遣散侍君,将徐诺棠送回了徐瀚诚府里。她本意也是让何栀晴如此,但何栀晴并不愿意再回兄长身边,就暂时住在了宫里。
苏屹松开人,很不开心。
但他稍退一步,样子懂事,道:“皇上快去吧,我没事的,不耽误你们。”
这心机颇重表里不一的演出逗笑了贺沧笙,忍住了捏他脸颊的冲动。
何栀晴裹着浅色的斗篷,看到贺沧笙走过来时还是愣了愣神。
她如何也不会想到,那个身居高位冰寒深沉,只身周旋于男人之间又能领兵出征,争得皇位的贺沧笙是个女子。
回想她嫁进楚王府的那一晚,何栀晴的面上还是禁不住会热。她因身为女子而哭泣时,贺沧笙就那么看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何小姐,”贺沧笙倒是神色如常,对她道,“走一走吧。”
此时天色已晚,道路上的积雪都被清扫得干净,有宫娥在前面打着灯笼,让两人不会滑脚。天边银汉在秋夜倾斜向西南,何栀晴看向贺沧笙,觉得圣上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她轻笑,像是确认般地道:“皇上是女子。”
贺沧笙“嗯”了一声,然后沉默了一会儿,道:“先前瞒着你们,多有得罪了。”
何栀晴摇头,鬓边垂下来的珍珠碰撞出响。两人在一小湖边坐了,芙簪带着一众宫娥侍卫留在亭外。贺沧笙随意地靠身,何栀晴倒还是很拘谨的样子。
“皇上,”她道,“我如今才明白您当初在梨花树下对我说的那番话。”
贺沧笙看着水波,没有回应。
“同为女子,与皇上比,我何其幸运……”何栀晴低声,“又何其失败。”
贺沧笙也没有回答这句话,沉默了一阵,方道:“都过去了,你若是想做什么,任何时候都不算晚。”她看向何栀晴,“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何栀晴仰了仰颈,微哑道:“想出去看看。”
贺沧笙道:“可以。”
“我问过温先生了,”何栀晴稍微颤了声,“他说他要离开京都了。”
“嗯,师兄是不干会入仕的。”贺沧笙覆着手中的汤婆子,道,“他说会待到朕与阿屹成婚之后。”
池上紫萍随着风晃动,何栀晴点点头,问:“温先生说……他要往哪里去了吗?”
贺沧笙没有看她,道:“南霄吧。”
“啊,”何栀晴声音柔和,“很适合他的地方。”
贺沧笙问:“你呢?”
“和先生相反的方向,”何栀晴轻轻地摩着手中帕,“往北方去,或许也会到玄疆看一看。”
“朕会给你通行令,”贺沧笙道,“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谢谢。”何栀晴借着月色看贺沧笙,道:“这样挺好的,能做些我以前不敢做的事。”
天上孤兔凄冷地照了银辉在水面上,寒风吹来片落叶,晃一晃,破碎了一池的琼瑶。何栀晴道:“但我不会成亲了。”
“你还很年轻,”贺沧笙感受着掌心温热,缓缓地道,“你还是忘不了他。”
何栀晴垂眸,不置可否。她心里装着温绪之,不是没试过忘记,而是做不到。
这会儿还没冷到湖水冻冰的时候,有鲤鱼甩尾拨动池水,转瞬又消失了。何栀晴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道:“听闻皇上允了女子入学。”
贺沧笙颔首,她看着何栀晴,大概解释了执行之法,又道:“将来也有会女子入仕的那一天。”
“此举史无前例,”何栀晴陡然有了想哭的冲动,她在这场与女帝的简谈和对视中红了眼眶,道,“民女替自己,也替大乘万千女儿家,拜谢皇上。”
说着跪下去,行了大礼。
贺沧笙起身相扶,无意间触到何栀晴双手冰凉。于是她将汤婆子递过去,负手站在亭边。
月亮也似乎有所偏爱,此刻独笼在她身上。这身姿纤弱的女子肩上扛起的是大乘的将来,也是这片土地上所有女子的希望。
“朕以女子之身登基,开放女子入学入朝,重用寒门,未弃边疆,这些事有人喜欢,也有人记恨。可朕不会后悔,朕还要与阿屹结百年之好,不管朝臣怎么看。”贺沧笙回身看着何栀晴,缓声微沉,“世事自有后人评,又或许他们很快就会忘记贺怀歌这个人。可人只活一世,来去皆轻,不过是中间几十年尔尔。龙凤尚且尊卑未定,今世所传鸟王啖龙图,又传有凤嗜龙脑[1]。既已来到这天地间,要走这一遭,就算不能如愿,也要拼一回。”
她微笑,身上的傲然和眸中的深邃来自于无人可仿的经历。
纵我非丈夫,也遂凌云志。
“且乐生前一杯酒,”她似是吟诵,又像自问,“何须身后千载名[2]?”
两人这晚也算是促膝而谈,分别时已近子时。何栀晴出园,迎面正遇上才忙完公务从朝世堂中出来的温绪之。
她还是做不到那样洒脱,一瞬间攥紧了巾帕,道:“温先生。”
“何小姐。”温绪之眉间略带疲色,向她行礼。
何栀晴还礼,风撩了她额前碎发,眼眶里的酸意就这样消失不见。
“先生,”她抿了下唇,“先生定好几时离开京都了吗?”
“待圣上成婚之后。”温绪之和她隔着段距离站,回答道,“如今万向新荣,民生政务太平,不才便不久留了。”
他穿着空青色的绒衫,木簪挽发,看着的确不属于周遭的繁华。他是那么儒雅,又是那么冷漠。
他没有问,但何栀晴要告诉他。她道:“我也要离开了,不与你同路。”
“啊,”温绪之双眼温润,道,“不才往南去。”
何栀晴沉默片刻,道:“我往北去。”
她在这一刻忽然想起了贺沧笙挺立的影,笑起来,温婉又期待地道:“我要去看看没见过的草野,边关无垠的白雪,还有库洪山。”
温绪之也笑,点了点头。他看着何栀晴,前几日的薄雪还没有化,寒风中就又夹杂了细小的雪花。温绪之抬了抬头,道:“下雪了。”他无声而叹,然后看着面前白雾消散,“这大概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
何栀晴伸出手,道:“那便给先生提前道声新岁平安。”
“新岁平安。”温绪之沉默半晌,道:“抱歉。”
这一句比任何委婉或者直白的拒绝都令何栀晴动容,鼻尖的酸涩她没能抵住,泪流了下来。她在夜晚的昏暗里快速地拭过了眼角,但温绪之还是看见了。他几度开口,最终没有再说话。
何栀晴最终含泪微笑,道:“我也是。”
料难再会,只愿郎君一路平安,她道:“抱歉。”
两人站在窄道上对视良久,最终温绪之拱手,示意自己要去的方向。何栀晴也行礼,抬手向相反的方向。
然后他们错肩而过,衣角在风里倏地一触,谁也不知道,也没有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1]:《五杂俎·卷九·物部一》明·谢肇淛[2]:《行路难三首》唐·李白感谢观阅。
 
第76章 番外·大婚
 
冬日天亮得晚,可胭脂铺的老板早早就出门挂了牌。仔细看才知道,写的竟是今日闭店。
这家铺子在京都中算是新秀,老板是位娇倩可人的年轻姑娘,才十七岁。她其实只需往柜台后一站,那面如桃花的样子就是活招牌。
徐诺棠回屋上妆,她今日打扮得甚是隆重,平时不用的步摇也戴上了。但她不擅长这个,就交给身后的阮安来。
阮安如今稍微做出了经验,从水粉到发饰都懂一些。他笨拙又认真,徐诺棠在镜中和他对视,不禁又笑起来。
“好啦。”阮安给徐诺棠簪上最后一朵珠花,轻扶了她的肩,还是有些没信心地问:“我、我这样对吗?好看吗?”
“好看!”徐诺棠转身,“谢谢安哥哥!”
阮安轻轻附身,问:“叫什么?”
“安……”徐诺棠想起这一个月来阮安屡次教自己的,不禁红了脸。她手里揪着阮安的袖,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夫君。”
阮安笑起来,偏头在她柔软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娘子。”他低声唤人,也红了脸。
两人是初秋时成的亲,从那时起阮安就喜欢让徐诺棠唤他夫君。他不做赘婿,也没有走仕途的心思,两人索性搬出徐府。徐诺棠在楚王府里学的生意经不扔荒废,就依着兴趣开了间胭脂铺。
门外有人轻敲,徐诺棠就站起了身。
“走吧!”她和阮安牵了手,“爹爹来接咱们了,今日皇帝姐姐大婚,不能误了时辰。”
阮安整了衣,给她披好斗篷才出去。门外停着徐阁老的马车,垂帘半起,徐瀚诚微微倾身露面。
徐诺棠不行礼,站在那儿道:“爹爹。”
但阮安不能和她一样,非常规矩,抬手保全道:“徐大人。”
到今日他也没能跟着徐诺棠叫出一声“爹”,因为这门婚事从头到尾徐瀚诚就是不同意的。他这个小女儿从小就被他捧在手心疼,如今万事太平吉祥,贺沧笙亲自下旨说明原委,徐诺棠得以归家。没想到还没团圆过味儿呢,就带回来这么个阮安。
这人谁啊,何等出身,如此鄙陋,徐瀚诚差点没背过气去。
于是转头就禁了徐诺棠的足,留阮安在门外跪了两天一宿。不止是小两口,就连贺沧笙也跟着小心翼翼了几日,与内阁议事都各位客气。她仍觉得自己是徐瀚诚的学生,老师将女儿交给自己,就闹出这样的事。
但徐诺棠坚持,小姑娘从未如此笃定过,与父亲讲道理,讲得父女俩都掉了眼泪。
最终还是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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