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内侍的声音:“陛下,升王殿下来了。”
洵王挂上一个伪善的笑容,双手卷起宽大的袖子大力推开御书房的门。升王赵祯端端正正站在门外,正懵懵懂懂地看着房内的众人。
“六弟,进去吧,陛下等着你呢。”洵王大步跨出书房,往赵祯的背后一推,赵祯重心一个不稳,差点被门槛绊倒在地。
“祯儿!”一直面不改色的刘皇后脸色骤变,顾不得一国之后的威仪,如被踩尾巴的猫一般跳起来直奔赵祯,把他护在怀中,“不是让你好生待在殿中不要外出吗?你怎么来了?”
赵祯一脸迷惑:“不是父皇宣我吗?”
皇帝反应过来,气得抖如筛糠,双臂胡乱地在桌子上拍来拍去:“逆子!反了你!竟敢假传圣旨!来人,抓住他!”
很快,外面传来整齐的踏步声,一队排列整齐的禁军由远及近,穿过走廊,包围了御书房。他们全副武装,手握重刃,在朦胧的窗户纸上投射下一圈精壮而颀长的身影。
只有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不同。
她穿着一身华美及地的锦服,梳着一个高耸的朝天髻,快步走到洵王面前,道:“烨儿,郑将军已将一切准备妥当。”
她身后的男子无视御书房里的众人,对着洵王一拱手,道:“末将但凭殿下吩咐!”
众人闻声看过去,那女人就是冉贵妃,而那男子竟是魏衍的副手、殿前司副都指挥使郑方!
“冉氏!郑方!你们…!乱臣贼子,竟敢叛朕!魏衍,魏衍!魏衍人呢,朕要见他!”皇帝已然坐不住了,他用手支撑着站起身来,看着门外悠然自得的洵王,使尽全身力气怒斥道,“逆子,你竟敢造反!你是朕的亲儿子,手握东宫之实职,还有什么得不到?你…你为何与夏人沆瀣一气?!”
此刻,禁军严阵以待,已然对御书房形成了铁桶一般的包围圈。洵王望着皇帝,哂笑一声,缓慢而狠毒地吐出几个字:“你们一家人,在黄泉路上团聚吧!”
砰——
御书房的门被关上了,屋内的光线骤然黯淡下来。
“你…!”皇帝气急,扶着御案就要向外走,可没走几步,就哐一下跌坐在地上。
“父皇!”
“陛下!”
“官家!”
赵熠、赵祯、柴郡主和刘皇后见状纷纷扑过去,手忙脚乱地把皇帝扶起来。可皇帝怒火攻心,喉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咳咳咳…”他止不住地咳嗽,仿佛五脏六腑都要呕吐出来。
“官家,天无绝人之路,您小心身体!”刘皇后一边轻柔地替他顺气,一边心疼地流泪。
“逆子,贱人…”皇帝浑身脱了力,靠在刘皇后身上气若游丝地喃喃着。
外面的动静并没有停止,一阵搬运东西的嘈杂声和盔甲相撞的叮当声过后,洵王穿云裂石般的声音传来,一字一句刺激着众人的神经:
“祐王赵熠,犯上作乱,挟持天子,罪不容诛!”
皇帝的身体猛地一颤,抬眼望向安静跪在他身旁、置若罔闻的赵熠,他浑浊的眼眶中横生出数条血丝。
原来这才是洵王真正的阴谋。
把皇位的竞争者和知道真相的人全部集合在此,毁尸灭迹。对外则宣称祐王谋反弑君,自己假做勤王救驾,最后以平叛功臣及皇帝唯一子嗣的身份登上皇位。这般做法既可将他的真实身份永远埋葬,又能将所有竞争对手置于死地。
皇帝的眼前渐渐漫起了白雾,世间的一切人事物从他的视野悄然褪去,他堕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虚妄之中。
可叹,可恨,可悲,可笑。
可叹他这一生贵为天下之主,却与自己的亲生儿子离心离德。
可恨洵王和冉妃万千宠爱,集尽荣恩,却一心只念着他的位置和权力。
可悲赵熠从小受尽冷遇,漂泊半生,最后竟是他全心全意陪在自己身边。
可笑这世上,君非君,臣非臣,父非父,子非子,一切皆是梦幻泡影。
皇帝的神魂不知在何处孤独地游荡,猝然又被“咚——”“砰——”几声震天巨响给拉回了人世。
他迷迷蒙蒙睁开双眼,书房里的光线愈加昏暗了,只见赵熠、如蔓和柴郡主正在狠命敲打四周的门窗。
“怎么回事?”他问刘皇后。
刘皇后面色苍白,声线紧张得有些不稳:“洵王让人把御书房四面的门窗全部用木板钉死,他动作太快,柴郡主和祐王想冲出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此刻,皇帝已心如死灰:“他想干什么?”
“官家,您没闻到什么味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