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下面放着一盒线香,如蔓拿起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欢悦香”三个字。
“王大哥,你来看看。”如蔓朝王林招手,他取过一看,立刻转身就去开窗户,边走边道:“这种香,已婚妇人多用,一炷香可燃一个晚上。看来,芳玄昨晚应该在家里约了人。”
这人是谁呢?既然约在家中,为何她会出现在镇水庙?
如蔓一边思索着,一边翻箱倒柜找线索。打开床头的柜子,只见里面放着一本簿子,她翻开一看,上面记录着芳玄的法事安排。
“六月初十下午,城南杨家小儿叫魂法事。”
她连忙叫来王林道:“王大哥,咱们要不去杨家问问?”
王林见这屋子都翻遍了也没有更多发现,只好去找杨家询问。
杨家老爷听得两人来意,当着两人的面把芳玄大骂一通:“芳玄那个老巫婆,死了活该!昨日我花重金请她来敝府为犬子叫魂,结果两个时辰后,犬子依然惊厥不醒。你猜她怎么说?她竟说晚上约了人,这摊生意她不做了,定金退给我!呸,这种人根本就是个骗子!”
“杨老爷稍安,”王林道,“你知道她约了谁吗?”
“还能有谁?无非就是江州城中那些贪恋美色的富户!”
如蔓闻言不禁疑惑。听杨老爷所言,芳玄似乎神术不精,那她为何会如此笃定江州会有水患?她在衙门外面做出一副为民请命大义凛然的模样,实际上又是如此的不负责任,这又是为何呢?
昨晚她约的那个人,暂时无从推测,只能先框定富户的大致范围再一个个排查。
王林和叶如蔓从杨家出来,正打算回衙门汇报,只见捕快孙平一阵旋风般冲了过来。
“芳玄的案子先别查了,长江大堤要守不住了,知府苏大人下令让江州城的百姓迅速撤离。王林,你快同我去挨家挨户通知。小叶,你爹让你赶紧回去,带你娘和你弟弟撤到三十里外的南山村。”孙平气喘吁吁地一连串说完后,抓着王林就走,留下如蔓一个人呆在原地。
长江大堤守不住了?
难道芳玄的预言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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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江州城,九重天上似有仙人作法,浓密的乌云伴随着电闪雷鸣,暴雨倾泻而下,不分白昼黑夜。急促落下的雨滴汇聚起一道道水流,顺着地势汇入湖泊江河。长江之中仿佛真的豢养着一条水龙,它怒吼着翻滚着膨胀着,带动水位不断上涨。岸边,残破的锁江塔好像一个孱弱的幼童,在雨中苦苦支撑。
远处,位处上游的圆石矶因长江水流至此漩转激湍,堤坝压力极大,好几百人来来回回挑土扛沙夯实堤坝,他们在雨中向着大堤,奔跑如飞。
江州知府苏羡渊静静站在北城门上,俯瞰那惊涛拍岸,心中满是忧虑。长江水患频发,他去年就递了奏疏请朝廷拨付银两用于加固堤坝,修筑工程也于入夏之前就完成了,可还没想到今年水势如此之盛。他默默叹了口气,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
江州通判范庭致站在苏羡渊身边,显得更加焦躁。他脸色发暗,眼下一片黛青,整张脸因为思虑过度皱在一起,甚是憔悴。
“苏大人,疏散百姓的命令已经传达下去了。”范庭致张了张干裂的嘴,嗓音嘶哑地说道。
苏羡渊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个神婆…难道真的被她说中了?”
“大人,现在再去追究此事为时已晚,先撤离吧。”
“我不走。”苏羡渊摇了摇头,“紫烟山庄的常庄主前日来信,说他们在南山村附近有一个别庄,可以借给衙门和部分百姓暂时落脚。这几日你先过去,要注意防范有人趁此机会打家劫舍、为非作歹。”
“您不走?那您要去哪儿?”
“我去巡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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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如蔓心神不宁地往家走。刚一进院门,就被母亲谭玉揪住了耳朵。
“叶如蔓,你现在翅膀硬了!昨晚不打声招呼就跟着你爹走了,到现在才回来,好好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
“娘,娘,我错了!”如蔓抱住谭玉的胳膊,靠在她的身上撒娇,“我不放心爹爹一个人去,就跟着他帮帮忙嘛。”
“哼,你非要当仵作,也就罢了。那么晚跟着一群男人出去,你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女子啊?”
“娘,我真的知道错了。”如蔓低声下气地讨好着,赶紧转移话题,“您先别生气,有个大事儿,江州大堤可能守不住了,苏大人让所有人都撤离到城外去。”
谭玉一愣,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堤坝今年不是修缮过吗?”
如蔓少年老成地叹了口气道:“不知,咱们快走吧。”
“可是,萧儿他…”谭玉心中一沉,自己的小儿子叶如萧今年十三岁,六岁那年因为一场意外变得体弱多病,几乎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从此他变得严肃沉默,平日基本不出门,只与经书为伴。
“娘,你放心,我会陪着他。也许没什么事儿,过几日就能回来了呢。”如蔓说完,便回房收拾东西。
谭玉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忽然突突跳个不停。这种不安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她却丝毫想不起来那些旧事。她是个失过忆的人,丢失了十七年前的记忆,可不知为什么,刚才听到可能有洪灾的消息,她的眼前忽然闪过一些凌乱的画面碎片。她晃了晃头,强行压下慌乱的情绪,也回去收拾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