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熠礼节性地微微一笑道:“本王有些不适,提前出来吹吹凉风。”
“原是如此,殿下贵体可安好?”因为赵熠最近名声大噪,许多朝臣都想与他亲近,郭礼知道赵熠是个好脾气的,便也来套套近乎。
“并无大碍。”
“殿下您可要注意身子,最近朝廷事务繁多,好些人都累倒了。就单说契丹使臣来访这一件吧,鸿胪寺上上下下忙得是不可开交,我们几十号人反复确认迎送事宜,这不才刚刚忙完么……”
“契丹使臣明日就到汴京吧?”
“是啊,这次出访规格甚高,那辽国六皇子是个要求极高的,万事都马虎不得,唉,只希望明日能顺利些。”
“宋辽使臣往来也不是第一次,一切皆有成章可依,这次难道要因为他而高特殊吗?”
“额这次按照圣上的意思,明日要办宫宴,配以盛大乐舞,以彰显大国气度。教坊乐部人手不够,还特意从民间雇了一个名班呢。”
“那如此看来,明日的宫宴会相当精彩,可不能缺席。”赵熠一边说一边哂笑,如蔓却听出了一股嘲讽的味道。
“所以明日千万不能出岔子…”郭礼说着,肚子咕噜一声,他连忙歉意地拱手道:“殿下您见笑了,我还没来得及用晚膳。”
赵熠客气道:“如此本王也不耽误郭大人时间了,回见。”
第52章 凭空消失
与郭礼分别后,两人便向景龙门外的高台走去。因为听到赵熠刚才说自己身体微恙,如蔓虽然认为他是推托之词,但身为下人,还是问候一声的好,便道:“王爷,刚才听您说身体不适,可要回府休息?”
赵熠道:“我无事。”
“您提前离开宫宴,官家不会怪罪吧?”叶如蔓因为之前的事情心有余悸,多问了一嘴。
赵熠淡淡看了她一眼,并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中秋节是与亲人一同庆祝的,我既无亲人,过什么中秋?”
叶如蔓想到上次赵熠喝醉,也是因为思念亡母,想来今夜在热闹非凡的宫宴上,他心中的苦闷无人可诉,只能借酒消愁。她感同身受,安慰道:“王爷,您的平安喜乐,便是对先皇后最好的慰藉。”
赵熠闻言,心中有所触动,抬头望向圆月,幽幽道:“我只有查清了母后崩逝的疑案,才算得上告慰她的在天之灵。”说完,他叹了口气又道:“我去太医院想找到当年我母后的医案,却被告知我出生后半年,太医院起了一把火,部分医案记录被烧毁了,其中就包括我母后的。而当年母后出事时看诊的太医也已经过世,时隔已久,证据实在寥寥。”
叶如蔓凝眉道:“要查二十四年前的旧案,人证物证都已消逝,只能从别的亲历者身上找找线索。太医院里其他年纪相仿的太医会不会知道些内情呢?或者这位太医有没有徒弟,也许会听师父说起过几嘴?”
赵熠一步一步沉稳地走在高台的台阶上,缓缓点头道:“只能如此了。此事甚为敏感,等辽国使臣走了,局势没这么紧张,我再差人去太医院打听。”
叶如蔓想起郭礼的抱怨,有些忧心:“方才听郭大人说,辽国派了皇子过来谈判?这么高的规格着实罕见啊。”
赵熠双手一甩背在身后,道:“除了六皇子耶律引仁,还有南院枢密使韩为道。这两人在辽廷是出了名的强硬,向来主张对宋用兵,甚至数次想讨要关南地区。辽国派这两个人来谈判,其用意显而易见。”
叶如蔓若有所思,问道:“自澶渊之盟后,宋辽两国维持和平已是共识,为何辽国内部还有如此势大的主战派?”
赵熠道:“辽国内部始终都有主和、主战两派,主和派以二皇子耶律冶珍为代表,主张恪守澶渊盟约,之前是备受辽皇的器重,甚至传言说要立他为储君。但是今年入夏以来,辽国遭受严重的自然灾害,要求我朝增加岁币补偿和开放贸易的呼声渐起,六皇子的主张也逐步得到认可,加上有韩为道的支持,最近势头正盛。据说,此次出访是他主动要求的,应该是想借此立功树威。”
“如此看来,此次谈判恐怕会困难重重。”叶如蔓所说的,也正是赵熠心中所想。辽国这次定是狮子大开口,依着他父皇那以和为贵的绵软性格,怕是辽国终会得逞的。
两人怀着心事,默默拾阶而上,不一会儿就登上高台。这座高台坐落于一座荒废土坡之上,朴素无华,不似城内雕栏玉砌的台榭,偶尔有附近的乡民前来祭月。高台上对着月出的方向设有一张祭案,案上放置了酒茶果饼之类的祭品和一个小香炉。
此时已近戌时末,明月光华如银霜遍地,金风送爽,玉露生寒,站在高台之上,遥闻丝竹之声,宛若云外仙音;俯瞰汴京内城,一片光海在黑暗中闪耀,如同灿烂星际。
这就是大宋的国都,这就是汴京的风采。
叶如蔓看着繁华的夜城,忽而触动得想掉眼泪。她多想将这一幕与家人分享啊……
感怀之际,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支清香。
“中秋这一天焚香拜月,许愿很灵。”赵熠带着笑意看向她,眼神里流淌着温柔的月色。
她愣愣地看着他酒意渐退的双眼,心底一朵花儿悠然绽放,融融暖意包围了她的周身。她下意识地跟随他的动作,向明月拜了三拜,将那炷清香插在香炉中。
“王爷,您怎会随身携带了两支香?”祭月完毕,她好奇地问道。
“回府的时候,看到延莫他们在后院设了祭案,旁边放了很多炷香,我便随手取了两根。”赵熠说着,看见她的脸上渐渐浮起一个清甜明朗的笑容,如一束火光,照亮了他向来孤寂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