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面俱到,金公公又宣读凤旨道:“卿妃听旨,奉天承运,女君诏曰:锦绣宫卿妃毓质名门,淑德彰闻,端赖柔嘉,品行纯良,享女君慈谕,晋为三品次妃贵妃,封号衍。”
卿妃木讷得似一个痴傻行尸走肉的疯人一般了,双眼凹陷,自言自语,青儿扶着她行礼谢恩,又不时言语宽慰。
看着青儿这丫头,做事老道,心思细腻,说话体面,又忠心不忘本,沄纚不由得对这丫头生出几分敬意。
七八日后,听闻衍贵妃哀毁骨立患上了失心症,言行无状,见人就发狂喊叫,一听到孩子的声音就更失去心智,哀嚎整夜不休。再柔弱的女人,也有不能触及的雷池,一个母亲失了孩子,叫她如何不狠?如何不恨?如何不疯狂?
庆王从北星宫搬出来,陪着衍贵妃住进了清心观,这是一个修养身心,安神疗伤的好住处。没几日,便听闻衍贵妃神智清醒了不少,沄纚从心底高兴,听闻衍贵妃她每日清心寡欲,吃斋念佛,每日把地藏经文念上了一千遍,一万遍,以求回向超度敬丰皇太子亡魂,希望佛菩萨慈悲怜悯那惨死得不明不白的婴孩早登极乐,来世不要再托生皇家,也求菩萨保佑,早日让庆王揪出凶手,为那可怜的孩子报仇雪恨,一下温良豁达的衍贵妃发誓发誓定要将那人五马分尸。
曾经伺候过敬丰皇太子的所有太监、宫女、老嬷嬷、两位乳母皆被庆王收押到了北星宫的天牢,每日施以极刑以逼出口事实。
虽然庆王一直怀疑是女君背后做手脚,可终究没有确确的证据。
可让庆王没想到的是还没挨过三日,被收押两个太监坚持不住了,终于松了口。
好像这一切,已有人未卜先知似的,后宫的痛苦中总弥漫着一股不易察觉的零碎欢腾。
郁清宫里,杞姬特求了女王,禁足在郁清宫的东偏殿,她在正殿里刺绣,绣那百花图里的扶桑花边和郁妃说笑,一个不留神将针尖刺进手中,她忙用嘴吸那伤口,郁妃见她毛手毛脚模样,打趣道:“你还是别绣了,不等王爷夸你针线有长进,倒嫌你那针戳得似马蜂窝的手。”
杞姬听罢看看自己针眼大的伤口,也自嘲的笑了。
郁妃的侍女谶儿端了两碗桃胶银耳羹来:“娘娘,桃胶银耳羹炖好了,足足小火煨了一个上午了,快尝尝。”
郁妃端起一碗倒:“还是老规矩我要这碗不要糖的,你还是那碗搁满了洋糖的。”
杞姬笑道:“正是呢,不过,现在我也不能吃糖的了,我早该和吃一样才对。“说着便让谶儿替她再去盛一晚无糖的来。
郁妃不解:“你不是最喜甜食的吗?怎么突然改了性子?”
杞姬鬼魅一笑,又正儿八经道:“现在衍贵妃刚丧子,一时半会还调理不过来,你说,到时候,王爷不就会来咱们这吗?”
郁妃依然不解的看着她,杞姬又道:“这你都不知道啊,我听民间说过,食咸易得男胎,食甜亦反之!”
郁妃看着她那一脸较真的样子,“扑哧”一生笑了,道:“你可别在这捕风捉影,这根本就没有医理,本宫从来不吃甜,怎的十月怀胎生出来的也不是贝勒?”
谶儿看着主子们这么开心,便也笑道:“娘娘们不过就吃了一碗桃胶银耳羹,就乐成这样,我看真要赏点给奴婢们吃,也叫我们高兴高兴。
郁妃和杞姬才憋住笑容,听谶儿如此一说,笑得更甚了,谶儿看着两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谶儿跟在郁妃身边有些年头了,主子之忧主子之喜多半她都能猜得到,不过郁妃不说,她也不敢问,只是听她们言语间的欢笑似乎对应着衍贵妃丧子一事,她暗忖片刻便不再多话。
郁妃、杞姬近日颇为得意,只因近来有一桩二人策划的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棋局已经如愿的吃掉了挡路的棋子。
不过有一点她们始终不太明白,买通御膳房的太监,每日在敬丰皇太子的乳母饮食中投入的不过是慢性的毒药,不该发作的如此之快才对?不过沉侵在喜悦之中,她们顾不上这么多,想不到如此细节。
杞姬有些乏了,便回了郁清宫的东偏殿宝潇阁歇下了。
她一走,郁妃让缪儿传令下去,今天所有的饮食都要多放些盐,要咸咸的才好。
御膳房送来郁清宫的食物,都咸得死人,比那陈年的腊肉还味重,郁妃尝了一口那油盐枸杞,眉心拧成一团,硬塞进了自己胃里,又交代人让再多放些盐进去,她一一皱眉咽下,就连她饮的茶也让人都放了重重的盐。
凤鸾殿,女王让金公公将自己珍藏多年的竹叶青开封,与埠贤王在案上畅饮,原本一直担心,庆王得了无烟城池后,便会来对付自己,于是只得赶在他的前头,对着他唯一的儿子动手。
女君向来老谋深算,身后又有人精似的埠贤王为她谋划,沾染血腥一事,自然不必自己动手,不过是假手于人,每日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敬丰皇太子母乳的饮食里加了些少量的消磨身体之物,刚开始并不会很快发作,假以时日毒素积累到一定的程度,便会急性发作身亡,而且毒性无影无踪,这样不留痕迹的手段,就算日后被追究起旧事,自己一样可以撇得清清楚楚。
每日利用的那把刀,女王深知她的善妒之心,特让人将此物说与她听,于是那人很容易便弄来了那东西,投入到敬丰皇太子乳娘的饮食里,乳娘又将带有毒素的乳汁喂食给了敬丰皇太子,恰恰乳娘身体的毒素也不会残留,这样更不容易被他人抓住线索。
中宁宫里,燕王妃正一头雾水,暗忖出神,她有些心慌,想着她减半再减半轻用的毒药,居然不到一个月就要了敬丰皇太子的命,她以为可能那孩子年少经不起这毒性而已吧?好在自己没有留下任何马脚。
麟次府,清晨,北淳竝今天日睡到巳时都未起床,寿康王踱步一阵终究是没有叫醒他,他知道这段时间他太累了,累得值当,总算立了大功。
此时,他们最大的劲敌此因丧子痛不欲生,这让他们大喜过望,对付北淳弦也更加信心大增。
不过,北淳竝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么做,不过是为了保住她罢了,北淳竝虽算不上什么善类,杀人害命也不是第一回 ,可是他至少还不会这么快将目光放到对付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他告诉自己,这只不过是逼不得已的辣手无情。无毒不丈夫。
衍贵妃搬离锦绣宫与北淳弦住进清心寺后,沄纚这里便颇为冷清,自然寂寞更甚,整个宫里平日只有衍贵妃和她投缘,和她有话说,现在她一走,沄纚自然冷淡了不少,最让她悬心的,不知庆王现在怎么样了?
沄纚陷入了担忧和思念之中,每日食之无味,混乱睡下,以前一个人住在春草殿时她却倒不觉得辜负无味。她居然有些怀念从前每日艰难求温饱的日子,那时候心没有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