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才坐下的功夫,衍贵妃便觉得头昏脑涨,勉强耷拉着眼皮终究不敌,终于又昏睡了过去。
“娘娘……”青儿连连唤道。
衍贵妃这副神态,沄纚心里凉了一截,这般光景可不像是寻常人的样子。
众人忙起身来,看着发愣的青儿,杞姬问道:“衍贵妃这是怎么了?你这丫头怕是吓傻了,快替你家主子传太医啊。”
青儿神色黯然伤神,没有说话,自顾替衍贵妃盖好被子,她也不再隐瞒,衍贵妃这个样子,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娘娘没事,今天已经四五回了,娘娘这是乏累了。”
闻言,郁妃、杞姬面面相觑,没有说话,只是略微说了些宽慰之语便散了去。
走在锦绣宫外的长廊上,沄纚惆怅不已,衍贵妃的样子,连杞姬都能看出九分来,更别说是自己这个颇懂医术之人,油灯枯竭,体内郁结,血气散尽,大限之状啊!想到这沄纚叹了口气,深色凝重,纆儿看出了她的心事,轻声道:“夫人也别太伤神了,衍贵妃也是个想不开之人,旁人也是没有办法。”
沄纚失落惆怅不已,如今如花一般的人物,转眼变要飘落凋零。世间万物谁又能敌过?衍贵妃,沄纚一想到这个衍字,更是伤感,这宫里的女人难道只是替男人生孩子吗?
一句郁郁寡欢行在回宫路上,没有注意到迎面而来的燕王妃,纆儿忙提醒她,沄纚反应过来忙屈身行礼,
“刚刚你可去锦绣宫瞧过,衍贵妃是怎么了?”燕王妃道
沄纚看向她,淡淡道:“看不出什么不妥,兴许是产后调养失当吧?女生生孩子是一见顺其天意的大事,断马虎不得,生完孩子也要小心养着,若是大意了,轻则伤神,重则再不能生养,也是有的。娘娘还是亲自去瞧瞧衍贵妃吧。”
燕王妃眼神凝重,很快又转为若无其事的看着沄纚,笑道:“我已是养了四个孩子的人,再否能生育倒是无所谓,倒是妹妹你,年纪轻轻的,可要小心谨慎着才好。”
“多谢娘娘关爱,妾身自当谨慎。”
无人处,纆儿道:“夫人刚刚也是耐不住性子了,犯不着去明摆着得罪燕王妃,恨人藏在心里才好。”
沄纚轻叹:“明里暗里又怎样?我一心为她差遣,替她办事,无心争宠,可是又有人能容得下我吗?今天把话挑明了也好,让她知道我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八月十五,中秋月夜,女君体恤衍贵妃病情,便特准她休息养病,中秋宫宴也命她不必来了。
北星宫,正阁,正香水榭台上唱着戏,鼓乐喧天,宫殿里万灯璀璨,亮如白昼,金镶玉锦瓶里供着芙蓉花,盘龙附犀鸟的鼎里焚月檀香,那烟丝丝缭绕醇白,闻起来神清气爽,甜腥柔腻,浮在鼎外的翡翠玛瑙色彩明艳华丽,五色牛膝鸟羽毛柳絮镶珠长毯铺阶,正阁里,最前头只置了一桌宴席。
女君一身紫银长衫坐在正席,右边依次是寿康王,埠贤王,临安王......,左侧是庆王、靖王、北淳竝并排而坐,在往后一排,便是燕王妃、郁妃、杞姬、沄纚,再后一排便是各位郡主,下头便是各官员及家眷。
各个桌案上都放着格外香甜的露状糊,沄纚凑近闻着那香,便知道这就是北淳竝曾经向自己提到的百花蜜,沄纚浅尝了一口,果然清香异常。
阶下,沐大人也携家眷而来,沐长山和长姐沐如兰侧旁并排而坐。沄纚的目光无意游荡在沐家长女身上,这女子,生得眉清目秀,惹人怜爱,半年前,芙郡主的生日宴上沄纚见过她一回,她平日里甚少进宫,但是木讷少言,沉得住性子。沄纚对她便留意了几分。今日沐如兰穿得更为考究,一身淡绿色的紫藤绫罗长衫恰到好处,格外衬托她雪白的脸颊,发髻上并着蟹爪兰丝水滴钗,更显高贵妩媚。
戌时,金公公高喊一声:“拜月吉时已到。”
众人忙随着女君起身,离座,众人沿着独水木乔路行至皆正阁,随着月印台里太监的唱词,依走向西而跪。
叩首,又拜,再拜,半个时辰的行跪拜礼节,沄纚早已膝盖酸痛。
好容易,总算上了跪垫,行祈福求愿之礼,沄纚打量着众人,皆一脸虔诚。
听说每年的这晚,只要将心里的心事求于月神娘娘,便可心想事成,无不应验。
遥望明媚之月,沄纚心里喃喃低语:“愿认他乡为故乡,愿求知己共白头。”
才许下愿言,沄纚偷偷往庆王而去,他神色空荡,身影落寞。
一炷香的功夫,拜月礼毕。
众人回座,沄纚隐约听见杞姬小声向郁妃问了句:“姐姐,你求的是什么?”
郁妃唇角一勾,娇羞笑道:“说出来就不灵验了,只能说给月神娘娘知道。”
入座,戏台里又唱起了戏,皆是些月神娘娘嫦娥得道飞天的戏剧,讲的皆是月神娘娘抛家弃夫吞丹药得道成仙的故事。
沄纚不爱看此戏,目光游离,突然间对上北淳竝深邃的目光,沄纚若无其事的避开了他的目光。自然不留痕迹。
中秋百花齐放,作百花联诗,每年的这晚,北星宫都行此举,其中立联诗联得最快最公整,最自然,最好的得百花魁的称号,女王、庆王也会重重赏赐。
往年夺百花花魁的都是衍贵妃。
沄纚看向燕王妃,郁妃等人,杞姬和郁妃相视一笑好似胸有成竹,面色颇带兴奋,等不及似的,沄纚心下明了,这倒不像她,她向来对诗词不通。
女君抬头看了看圆若银盘的月,道:“今日的诗只能是自作的和月相关的诗,不可是借古人或词。”话毕,女君笑道,我有了:“沧海争光华,孤身一月明。”
众人皆道:“极好。”
燕王妃笑道:“王爷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