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沅顿觉她死脑筋,开导着问:“你这丫头,夸人也这么认真,那若他不是阿桓的亲随,你又觉得如何呢?”
迟迟便清楚陈知沅的心思了,早在陈知沅以为自己要去和亲的时候,就与迟迟说过这事,想要为迟迟寻个好人家,只是迟迟以为,现在殿下嫁了少将军,人还在姜国,此事也就算了不想陈知沅莫名又提了此事,于是问道:“殿下问这话,是要替奴婢做个姻缘么?”
陈知沅憨憨一笑:“迟迟就是迟迟,总是这么聪明。我原想想着,你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我拿你当妹妹,无论何时,我都要将你顾好,有我一日,便要你顺遂一日。”
陈知沅捏着迟迟的手,语重心长:“你也晓得,从前因为苏令安,我其实对嫁人这事没什么期盼,也就想的不那么多。后来遇上和亲那事,我心里急,总想把你安置了,后来和亲也不了了之,我把这事也就放了放。现在我也成婚好几个月了,眼看着你小我一岁,也要到我成婚时的年纪了,也想要给你想想。”
迟迟拼命摇头:“奴婢不嫁人,奴婢说过要陪着您,您未成婚,奴婢照顾您,您有了孩子,奴婢照顾公子姑娘,等您老了,奴婢也跟着您。”
“傻话,哪能一辈子都跟着我,你是一直陪着我长大的,但总不能就把自己绑在我身上,你也要有自己的生活。你别急,我也不是马上就要将你嫁出去,只不过是到了这里,说到这里,就想到了。之前在清平在随州的时候,我看你与逐影也算是脾性相投,说得上话,若是将你托付给逐影,他的任凭秉性,我信得过。”
“殿下说的话,奴婢怎么答呢,奴婢没有想过嫁人,更别说是逐影大人那样的人。逐影大人年轻有为,奴婢只是个……”
陈知沅立刻打断她,将她那些妄自菲薄的话堵在喉咙里:“你是我的人,这世上如你一样的姑娘有很多,但只有你是我的人,所以你与众不同。迟迟,我不是非要你嫁人,虽然我走了这一步,但我并不认为这世间男女都非得要成婚才算完满,只要自己过得好,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好处。你若真是心无旁骛,不喜男女之情,跟着我当然也很好,可我瞧着,你与逐影并不是全然没有心意吧。”
“殿下……”
“我看你们也算有意,不过是彼此没有说过,若是有机会,说不准真的能有一番姻缘。”
迟迟低着头,声音很小:“逐影大人有自己的大好前程,将来应当是能娶名门贵女的,奴婢的确有几分仰慕逐影大人,但也深知这并不合适。”
“你胡说什么,什么配与不配,逐影是跟着阿桓的人,难道目光短浅只看身份么。何况我说了的,你是我的人,与世间所有人都不一样。”陈知沅蹙眉,“好了,先不说这么多,我只需晓得你的意思,心里有底便是了。等明儿我们去了营中,若是没有要紧的事,便请他们都回来过年,也好让你们再处处。若是合得来,咱们也是亲上加亲,若是合不来,日后相见也是朋友嘛。”
迟迟轻轻地“嗯”了一声:“多谢殿下费心了,若没有殿下,也无人替奴婢考虑了。”
陈知沅将迟迟揽进怀里,轻轻拍打着迟迟的后背,是作为一个姐姐,抚慰一个妹妹。
陈知沅想起自己和迟迟的一切,迟迟是个孤女,早没了父母,被宫中女使外出捡到,带回宫里,三岁时便被选中,做了陈知沅的玩伴。说是玩伴,其实是做贴身宫人的,只是陈知沅因为自己年长一岁,一直照顾迟迟。后来陈知沅要开始听学,宫中要为陈知沅重新选个婢女,陈知沅说什么也不答应,只要一个迟迟。于是迟迟就这样陪了陈知沅十几年,若真说日夜相处,是裴言都比不上的。所以陈知沅完满之余,就不得不想到迟迟。
陈知沅抱着迟迟,心里想的全是“老天爷啊老天爷,成全信女的心意吧,让这个小丫头有个好归宿。”
因为这样,她才会觉得人生真的十全十美了。
满心
次日一早,陈知沅与陆让便出门往随州营去,陈知沅将迟迟留下,在府里照顾还在熟睡的双清双泠。
陈知沅他们带的人不多,行至营前,门口守卫将他们拦下,陆让身边的侍从立刻朗声道:“清平公主到,二公子到。”
自报家门,能省去许多麻烦,守卫见陈知沅模样,分辨一番后,认出这的确是姜国公主。去年陈知沅曾代表王君到随州营犒劳众将士,公主平易近人,并不拿架子,和他们都是能说得上话的。他们私下里说,王君派遣公主来营也是好事,他们最怕上头的贵人难对付,幸好公主不是这样的人。于是陈知沅这张脸他们算是记得清的,虽也有一年余未见,但再看到,立时也能分辨出来。
他们远在随州,但是也知道三月公主与少将军大婚,铺排热闹。当初少将军裴言带兵杀过次凉河的时候,他们都是随行之人,满腔热血。得知公主大婚,他们几个十个人纷纷凑了礼,虽不贵重,但心意却是千里相传,送到了临阳。陈知沅心里很是感动,也琢磨着要不要回礼,惹得裴言说她见外,便只好作罢。
此时既然认出了人,便没有好阻拦的,他们一人先进去通传,剩下的按着规矩搜查一番,而后放陈知沅他们兄妹进去。
他们进到营中,得到消息的裴大将军已经带着裴言迎了出来,父子二人皆是惊色:“臣见过清平公主,见过二公子。”
陈知沅看着裴言,裴言的脸色不太好,每次都是这样,自己到随州来,裴言永远是担忧的神色。陈知沅怯怯缩到陆让身后去,是自知理亏的闪躲,陆让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有几分无奈地将陈知沅挡住,脸上还是春风和煦的笑意。
裴大将军照例是有话直言:“殿下与二公子怎么这时节到随州来了,天寒地冻,若是玉体受损,得不偿失。”
陆让回道:“大将军所言极是,不过我们已经来了,自然是准备好的。只是突然来此,唯恐叨扰。”
裴大将军看着陆让,陆让的为人做派他是信得过的,是上乘,此番是陆让陪着陈知沅来,想必的确什么都妥当了。裴大将军道:“二公子哪里话,公主与二公子到随州来,亦是随州之幸。臣先前听闻二公子请旨要去西境,看来二公子也要承继父志大展拳脚了,臣先恭喜二公子。”
四境军之间相互是有联系的,彼此之间有什么变动,都相互晓得,这种联系在早年更甚。而裴大将军所说的承继父志,说的是文寿长公主已故的夫婿,抚远将军陆沉陆听微。
陆沉还在世的时候,也是少年英才,一方主将,那时候的四境一片繁荣,有一家之势。裴大将军在北,永康侯在南,抚远将军在西,东边守将也是至交好友,大家其乐融融,共卫家国。只可惜物是人非,南北虽在,东西不存,东边守将早就归隐山林,抚远将军战死沙场,也已经很多年了。
陆让道:“我的确一向以父亲为傲,想要成为父亲那样的人。不过大将军这么说,倒是让我惭愧,在大将军勉强,怎敢遑论大展拳脚,也不过是想为王君尽尽心力。倒是我有私心,这次陪着沅儿到随州来,也是想要向大将军请教一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