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沅的心立马悬了起来,那册子顿时变得有几分烫手,这该不会是苏照递的折子,王君要她自己看看自己闯的祸吗?若真是如此,苏照可太伤她的心了。
陈知沅实在不敢相信王君会对她这么残忍,让她自己宣读罪行,她眯着眼,慢慢打开那册子来看,上面却是一些衣裳的花样。陈知沅一头雾水地抬头问道:“王上,这是什么?”
“前几日下边进了几匹锦缎,那花色看着是小姑娘喜欢的,逢夏说拿去给你做几件新衣裳,但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式,所以让人画了一些。原本是让寡人得空派人拿给你选的,既然今日你自己进宫了,便更好。你瞧瞧,这些样式你喜不喜欢。”
陈知沅松了口气,尚衣司也是,画图样的册子干嘛做得同折子差不多,害得自己虚惊一场。陈知沅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搬了小凳子挨着王君坐下来,说道:“舅母选的样式当然是好的,我都很喜欢,舅舅您方才的样子吓死我了,有话不说神神秘秘,还以为我又犯了什么错。”
王君乜了她一眼:“怎么,你还会因为惹事提心吊胆,你太看不起自己了,你犯的错够多了,一件一件悔改,能悔改到你八十岁。”
“臣女可活不到八十岁。”陈知沅道。这是她的真心话,临阳城有名的长寿老人今年也才刚刚满了八十,陈知沅不觉得自己有那样的福分,能和长寿老人相比。
王君手上一顿:“说什么晦气的胡话。”
陈知沅自知理亏,瘪瘪嘴:“臣女知错。可我也不想总惹事啊,母亲总说我不够端庄,全然不像个公主,所以我这些日子就很乖巧,谨记母亲的教诲。舅舅,这几日没人来告我的状吧。”
她问的很谨慎,生怕被王君发现她昨天就被迫惹了事。
王君道:“你还盼着有人到寡人这儿来告状?”
“不不不,”陈知沅连连摆手,“舅舅您说什么呢,没有当然最好,证明我这些日子规行矩步有了效用,免得那些朝臣明里暗里说您对我太过骄纵,不合规矩,您听着不舒坦,我听着也心里愧疚。”
王君重新翻开奏章来看,说道:“长姐的确很是忧心,怕你这性子再不收敛,日后闯下大祸。她时常告诉寡人,让寡人管着你点儿,你也争气些,免得她来找寡人的麻烦。”
陈知沅心里暗自庆幸,王君不知为她挡去了多少她那位长公主母亲的训诫斥责,否则她每日听自家母亲说话耳朵都能起茧子。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先王与太后要留她住在宫中的时候她很高兴,先王崩逝后王君让她继续留在宫中她没有拒绝,诚然陪伴太后是个很重要的缘故,但不想听她母亲唠叨,也是个缘故。
说起她的母亲,除了啰嗦外,她还是个十足的不好招惹的人。
先王与太后育有两女一子,长女文乐长公主陈琅便是陈知沅的母亲,她权势逼人又雷厉风行,在满朝文武中,她是唯一能够持笏上朝的女人。
这是先王赐予文乐长公主的荣耀,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陈知沅的母亲与她的妹妹很不相同,同为公主,陈知沅的姨母每日爱做的事情是赏花喝茶,在府中听曲儿,十六岁的时候与那时的抚远将军两情相悦结为夫妻,连着生了两个儿子,生活美满幸福,那时候谁不说一句文寿公主完满的很。
当然,如果抚远将军当年没有战死的话,文寿长公主的日子会更圆满。
至于文乐长公主,她是个很有做栋梁潜质的人,跟着德高望重的老儒学了不少治国理念,年少时已经提出过许多有用的政见,证明了她的才能。她有着一颗为国尽忠的拳拳之心,所以迟迟不肯嫁人,似乎是要将这一生都献给姜国。后来她认识了陈知沅的父亲,掌握着南境军权的永康侯,也不知陈知沅的父亲怎么讨得她母亲的芳心,文乐长公主二十二岁的时候,嫁给了永康侯。因为有了永康侯的臂助,她便更加没什么顾忌地在朝堂上与诸臣争辩,有时候朝臣同她争的面红耳赤,想想永康侯握着的军权也就罢了。
陈知沅那一双父母,一文一武,权倾朝野。
后来有次和文寿长公主谈天的时候,她告诉陈知沅,在陈知沅出生以前,百官都很好奇她那才气过人的母亲和杀伐果决父亲会生出一个怎样的孩子。陈知沅出生后,朝臣都盯着她,看她究竟能继承到多少父母的才智与武功,显然陈知沅让他们失望了。
文不成武不就,说的就是陈知沅了。
说起来陈知沅前些年倒是还算冰雪聪明,先王想着她母亲十二岁的时候就能处理政务,便拿政事问她,看她得了几分真传。陈知沅那时还能说出点儿看法来,自从先王崩逝,她大病一场后,连那点儿微薄的看法都提不出来了。
至于她的武艺,她父亲瞧她是个女孩子,大约是觉得姑娘家不能够太粗鲁,所以他们叶家传家的武学,半分都没教给过陈知沅。陈知沅瞧着兄长们和裴言舞刀弄枪身姿飒飒很是羡慕,吵着闹着要裴言教她,于是裴言便手把手将他们祖传的裴家剑教给了陈知沅,她学的还不错,足以证明这一点的是太子到现在都打不过她。
当然,太子小她四岁,现在才十二岁,且比她矮了半个头。
但是教□□武艺的可是羽林卫统领,陈知沅那只是裴言闲着教她,所以她确信,这实在是她骨骼惊奇的缘故。
“我会乖的。”说完陈知沅向王君告退,临走前再三强调她这几日很安分,且那些花样她都很喜欢。当然,这几句话只有一半是真的,那些花样她真的挺喜欢。
确定了苏照没有告她的状,陈知沅心情大好,走过正殿的时候看见一身赤色朝服的苏照正往宫外走去,她赶忙上去拦住他:“苏卿,留步。”
苏照原本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着,听见陈知沅叫他,便停下来,向陈知沅行礼:“臣,见过公主殿下,殿下长乐无忧。”
“免礼。”陈知沅见苏照还肯停下来好好同她说话,心里轻松不少,说道,“本宫方才从王君那里出来,同王君说了好些话,心中疑惑,所以想要请苏卿为本宫解惑。”
苏照毕恭毕敬:“殿下请讲。”
他这个恭敬疏离的样子陈知沅可太不喜欢了,似乎如果自己失去了公主身份,他便会头也不回地离开,本来他一直就不怎么愿意搭理自己。所幸陈知沅脸皮厚,故而还能乐呵呵地问道:“本宫在想,今日上朝面见王君的时候,苏卿怎么没有参本宫一本?”
他答:“臣无故为何要参殿下?”
“无故?我昨日不是……”陈知沅的后半句话被自己咽了下去,撞倒慕安安这话她不怎么说得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