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让松开她,笑的很深:“是啊,找不到比沅儿更好的了。”
泯仇
消沉得太久,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时间其实已不打来得及了。现在已是四月中,裴言的生辰在四月二十八,不过也就十天左右的时间。
这时候到处花都开得很好,尤其是桃花梨花这样随处可见的花种,临阳城里的大街小巷都开着,公主府里也种着。
天气很好,太阳罩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迟迟犯了懒,要在院子里晒太阳打瞌睡,还想拉着陈知沅一起。陈知沅自然不会答应,并且还嘱咐迟迟这几日也勤快些,切莫误了大事。迟迟起先还糊涂着,绞尽脑汁想了想,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少将军的生辰,这可是万万不能忘的。
按着陆让给的方案,陈知沅亲自到库房,翻出了所有的随珠来,足足装满了一整箱。按说这些随珠完全是够了的,但陈知沅想着凡事当然是力求更好,便挑选了一番,那些块头小的,不够亮的,都被她重新锁进了库房。
这样一番挑选之后,一箱随珠一下子就只剩下了半箱,陈知沅数了数,要做成星穹显然是不够的,于是她厚着脸皮,让迟迟去陆让那里搬了一箱回来。不知是迟迟告诉了陆让陈知沅在府中挑挑拣拣,还是陆让考虑就非常周全,迟迟从文寿长公主府带回来的随珠,全都是又大又亮的。
陈知沅认真比对,挑了个最容易雕成弯月的,这是陆让给的主意,若是随意用个随珠当成是满月,哪里分得出星星和月亮。雕成弯月,一眼就能看出不同。
只是这主意虽好,要怎么雕就成了难事。陈知沅不打算假手于人,去外头找匠人当然省事,且做的肯定精巧,但陈知沅觉得自己既然忧心要准备个独一无二的礼物来,就不能让别人来动手。
裴言也是全然不会雕刻手法的,去年也送了自己那只有些难看的老虎,眼睛鼻子总比月亮雕起来麻烦。
陈知沅拿着那随珠研究了半日,像样不像样的图纸花了一张又一张,没一个满意的。她深知自己不是这块料,再不想得到别人的帮助,也不得不去街上找个匠人求助。她所想的很简单,请匠人告诉自己该怎么刻,自己回府慢慢琢磨,一点一点总能刻出样子的。
宫墙之外,临阳城里,精通雕琢打磨之道的,当属翡玉斋斋主,一个年已古稀的老人家,他们家的手艺代代相传,是临阳城出了名的。
陈知沅与那位斋主算是忘年交,她手里的贵重玩意儿多,想要做的更精美,或是变个样送给谁,都会拿到翡玉斋去,请斋主来做。宫里赏赐出来的东西寻常弟子是无法接手的,只能斋主亲自来,一来二去,陈知沅也就不想找别的麻烦了。
此番打磨随珠,陈知沅想要一份完美的图纸和妥帖的讲解,心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翡玉斋主。这老人家性格古怪得很,和陈知沅熟络之后就非得要两壶好酒才肯动手,他晓得陈知沅不会介意。
说到好酒,陈知沅手里倒是真有两壶,是风林苑处裴言埋下的桃花酿,那时没挖出来完的。在他们离开风林苑的前日,陈知沅让人都挖了出来,带回了临阳,封在了公主府的酒房里。后来他们北上,这些酒就一直没喝。
今时这些酒可算是能派上用场了,陈知沅让人去酒房里取了两壶,拎着去了翡玉斋。
翡玉斋的弟子看见陈知沅来了,心领神会地去叫师父,老斋主正在后院歇着,他那嗓门尤其大的弟子就嚷着“公主到了,公主到了”,将他喊了出来。
陈知沅觉得这个小郎君中气很足,整条街都不会有比得过他的,他那一嗓子,怕是半条街都能听见。陈知沅遮着脸坐在角落,等老斋主出来了,才肯把手放下。
“先生,又来叨扰您了。”陈知沅将酒壶放在桌上,“两壶好酒,您先笑纳。”
斋主拿过酒壶,盖子都没开,就闭着眼闻了闻,然后睁眼皱眉道:“公主拿什么酒来糊弄老朽,这也算得好酒?”
老斋主没有别爱好,就喜欢喝两杯,知道他这个脾性的人来请他帮忙都会带上酒来,他的鼻子,比许多鉴酒师还要灵。陈知沅知道唬不住他,所幸大方承认:“您有所不知,这酒味道虽然只能做个三流,但酿酒的人一流,酿酒的心思一流,怎么也能算作是介于一流与二流之间的好酒吧。”
斋主问道:“竟不知这是哪位高人酿制的?”
陈知沅一笑,带着些狡黠:“那您听好了,此乃定北将军裴言所酿。”
“裴家将军,英武气概,忠义血性,的确是好酒。”斋主说着打开喝了一口,深深吸了口气,似在回味。一壶这样平常的酒,见多识广的老斋主却在回味。
其实陈知沅多多少少也知道些,临阳城的百姓都很敬佩裴家人,因为裴家守卫北境,保齐国铁骑不会踏进姜国半步。百姓十分单纯,是非对错在他们眼里再简单不过,能让他们平安就值得敬佩,反之就会唾弃。毫不夸张地说,举国之中,裴家的威望也就比不上王室了,就是同为武将又娶了一国公主的永康侯也比不上。
当然,这里头不乏有永康侯是前朝王室遗族的缘故,坐江山是这样的,总要警惕被夺走江山的人,会不会卷土重来。先王用人不疑,对永康侯的忠心从不怀疑,又很有手腕,所以朝堂上没有半点反对的声音,任永康侯走到了人臣地位。而如今王君虽然对此也毫不怀疑,但毕竟仁厚许多,压不住非议之臣,更不说芸芸百姓,所以永康侯的名声就不怎么比得过裴大将军了。
而现在老斋主喝了裴言酿的酒,像是捡到了宝似的,三流的酒在他嘴里差不多是能品出一流的味道来了。这和酒没关系,和人有关系。
看见老斋主这样子,陈知沅就知道成了,趁此良机,便将来此的目的告诉了斋主。斋主一听,不过事件小事,他经手的不世宝贝多了去了,指点陈知沅拿随珠雕个月亮出来不是难事:“不过一份图纸,公主稍等,片刻就好。”
斋主拎着酒壶就要到后头去,此时店里来了位客人,这客人想来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见到斋主在,便直奔斋主:“先生,请问……”
“慕姑娘?”陈知沅打断她,的确没想到这么巧,出门要个图纸还能碰上慕安安。
慕安安看见了陈知沅,也微微诧异,但很快恢复,行了礼:“臣女见过公主殿下,公主万安。”
礼数周到,和苏照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