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喜欢。”
沈雪柠画好了酒坛,往里面装酒,细细想了下,温和道,“迫不得已杀人,也杀了人。杀手仇家太多了。听之默的意思是,你愿意让我嫁给一个杀手?那以后咱们家能有安生日子吗?”
沈之默语塞,悻悻然不说话,略有些担心地看了眼屋顶。
屋顶上。
江嵘脸色又白了几分。
毫无声息,动作轻的像是一片落叶,江嵘踩着轻功失望地离开了这里,去了翠茗楼。
杀手她都不会喜欢,更别说杀手头子了。
江嵘面色阴冷,情绪不太好,脸色惨白惨白的,像是丢了三魂七魄,将几锭金子按在柜台:“把你们这里所有的菜,全部上一样,另外,我要喝澄院酒铺的梅子酒。你去给我买。”
“好好好好!”
掌柜笑的满脸灿烂。
小二嘟囔一声:“最近的有钱人真是奇怪,才来个点全部菜的怪人要了澄院酒铺的果酒,又来一个也来澄院酒铺的酒。澄院酒铺的酒,那么好喝吗?”
“不仅酒好喝,人也好看呢。”
掌柜接话,吩咐人去买酒,一边讲道,“那酒铺老板,可是个沉鱼落雁的小娘子呢,一双素白的手美的像羊脂玉,打起来的酒分量又足还带着清香。不少男子冲着这张脸,也要去买二两酒回去尝尝!”
坐在角落的江嵘,喝了口烈酒,嗓子火辣辣的疼,他神色失落,语气却忍不住带了些自豪,喃喃道:“那是自然…阿柠不仅酿酒好,人长得也好…可惜,阿柠,不会喜欢一个杀手……”
想至此,他烦闷地端起酒坛,大口大口喝酒,狠狠灌了半坛。
小二皱眉提醒:“客官…你这么喝,容易把自己喝死…就算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也别…这样吧……”
江嵘抓起另外一坛酒,烈酒穿肠入肚,喝到眼眉猩红。
****
城郊军营。
顾清翊胳膊肘压着折子,看着桌上买来的澄院酒铺的果酒,打开后喝了口,清甜入味,脑子里想得都是沈雪柠之前在静安寺给他熬的那碗人参汤。
“沉云野。上次我和你说的,大量铁器朝京城周围汇聚一事,查的如何了?”
沉云野拿出一份统计册子,眉头紧皱:
“侯爷敏锐力与观察力非常人能比,关于最近大量铁料从四面八方朝京城汇拢一事,确实蹊跷。属下将近两个月内,购买三车铁器以上的商人写在了名单上,这些商人,有的购买铁器是为了炼化后做铁锅贩卖,有的是制造车轮、有人是做斧头铁铲等等,表面看上去,是商人们碰巧都在这两个月内正常地大量进货。”
“你继续说。”
沉云野点头:
”可经属下查探,他们对铁料的实际需求量远没有进货的那么大!有人进货十车铁料,但实际只需要四车就够了,剩下六车运到京城就秘密转移了。重点是商人们运铁料,都会让威远镖局护送。
属下怀疑,商人们与威远镖局勾结形成交易,运到京城便会分道扬镳;商人拿走所需部分,威远镖局再把其余部分直接运走。这样便会让官差误以为,铁料都是同一个商人进的,而不是他们一半威远镖局一半铁料,掩盖威远镖局大量囤积铁料的事。”
“近日乱党在京城附近活动的尤为频繁,假如这批铁料全部冶炼成兵器,后果不堪设想,恐江山易主,颠覆国之根本。\"顾清翊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威远镖局局长是谁?”
“是一个化名叫武爷的人,经调查,全名叫:王武,是熔的心腹之一。”沉云野道,“属下前天早晨去抓过王武,但这小子太狡猾了,从地道跑了!正在全城通缉中…”
“查下他都与什么人走得近,逃跑前见过谁。”
“这王武干的是刀尖舔血的勾当,却是个信佛的,据镖局人说,王武隔三差五就喜欢去静安寺找弘隐住持,还说王武和弘隐住持长得像,可能是住持没入佛门前生的儿子…”沉云野皱眉,“王武此人滑头的像泥鳅,或许找到弘隐住持,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王武的线索?”
“柠柠要找弘隐,王武的案子也需要弘隐。看来只有江嵘才能找到弘隐的下落。”顾清翊提笔写了一张全国逮捕命令,按上官印。
毕竟,是无望阁的杀手抓走了弘隐。
二人谁也没注意到,门外有一抹娇俏的声音无声无息地贴在窗户处,偷听着。
赵音将听到的,全部飞鸽传书给江嵘。
江嵘喝到天黑,酒楼内只剩下他一人,桌前摆了七八个空酒坛。
永临接到信纸,急忙走进酒楼附在他耳边禀告。
“王武?暴露了?”
江嵘支起身子,指尖掐着眉心,有些头疼,“我前几日还夸他办了件好事,今日就暴露了,没用的东西。你这几日调动城西的军队,守住冶炼兵器的地下楼。”
“ 永安侯要来找主上问弘隐住持的下落,怎么办?王武这厮临跑前,和弘隐住持走的最为亲近,连我们都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若是永安侯找到弘隐,在他那里得到关于王武的线索,抓到王武,把您的真实身份牵扯出来,就大不妙了。会坏我们的大计。“
永临忧心忡忡,面露恨意:”不如我们找到弘隐后杀了他……”
“不准杀他。”
江嵘冰冷地瞥他一眼,沉沉道,“没我的命令不准杀弘隐住持。”
“为什么……属下不理解!弘隐如果真是王武的父亲,只怕弘隐知道太多王武的秘密了…”
“不准杀就是不准杀。”
永临眼神微紧,跪在地上磕了个头:“主上是因为沈姑娘吧?因为弘隐是她要找的人,弘隐有她母亲的遗物 ,所以才不杀他。怕杀了弘隐沈姑娘会恨你,可是…我们蛰伏七年之久,为的不就是今年吗?大计当前,不能儿女情长啊…”
“我知道。”
江嵘窒了一息,用力至极,竟直接将手中酒坛捏裂成三半。
永临额头紧贴在地面,一字一句,冒大不韪道:“请主上明断。”
江嵘低头,喝了口果酒,醉醺醺地站起身,发丝微乱,清俊雅致的脸上尽是冷漠与深沉,眼眸如幽潭,一步步跨出了酒楼,重复:“我做事,我知道。”
永临没办法,劝不动,只好隐退在黑夜中。
十天了。
江嵘十天没有和沈雪柠说过话了。
他想她。
他找了阿柠五年,寻找到他的阿柠开始,他就喜半参忧,喜得是把人找到了,忧的是她竟然是他死敌的夫人,后来,他放鞭炮庆祝,阿柠和离了。
他也晓得,阿柠摔下悬崖遗失过一些记忆,或许恰好是把她从前遇到他的那段记忆忘记了。
阿柠想不起来也没什么,毕竟他的身份,一直都有些不堪……知道他身份的人,没几个有好下场。
****
半个时辰后。
城南八巷,何韫正在苦苦背书准备科考时,院门突然砰地一声响了,有什么东西倒在了门口?
他吓了大跳,打开门,就看见一团鸦青色长袍,扑面而来的酒味很是熏人,他捏着鼻子喊道:”哪里来的醉鬼,让让,你走到我家门口挡路了。你若醉死在我家门口,我还得被衙门审问…江公…啊不是,侄子?”
一听侄子,刚欲锁上院门的沈之默走出几步,微惊:“江、江江兄!”
江嵘醉的稍稍有些厉害,一听沈之默的声音,才猛然回神,面色凝重,有些赧然,他怎么情不自禁走到澄院了?
赶紧走,千万不要被阿柠看到这幅模样,要不然丢人就丢死了。
“江……嵘……”一道温柔的声线响起。
刚准备躺下的沈雪柠,三千青丝散着,俏丽白净的脸被墨发衬的如玉塞雪,眼圈有点点青黑,素净又清丽,她拢着豆绿色的披风走过去,眸中担忧。
看愣了的江嵘赶紧回神,转身就走,他背脊僵硬,双腿如灌铅般,有些摇晃地一步步走出巷子。
她说了不想见到我,所以,我要赶紧在她面前消失…
作者有话说:
阿柠你不要江江,那我就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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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36章 心酸
◎如果她喜欢上别的男子◎
沈雪柠微提裙摆, 诧异地跟上江嵘,她一追,江嵘就索性跑的越快。
“你跑什么?”
沈雪柠看着深一脚浅一脚的江嵘, 柳叶眉紧蹙,“你醉成这个样子…你要去哪里啊?”
月光斜斜照进小巷,江嵘一半身子隐在墙壁投下的阴影下,一半身子被月色笼住, 背影被拉的又长又瘦,稍显冷清, 他小声道:“去一个,你看不见我的地方…“
沈雪柠愣在原地。
“先前是阿姐你和江兄说,不要再见的。所以,他才会这么说…”沈之默上前低声解释。
沈雪柠脖子有些涨红,这才想起那日她说的话, 可她那是担心江嵘被沈城对付, 才不得已说的话。
江嵘今日喝了八坛烈酒, 面如冠玉的脸升起酡粉, 眼眸猩红,他有些走不稳, 伸手扶住墙壁,迷迷糊糊之间强调自己要行得正走的直, 千万不可狼狈, 要不然真的太丢脸了。
一步步踩着青石板,脊背如松, 朝前走。
大忌啊, 作为最顶尖的杀手, 却喝到这样醉, 如有人偷袭,他的战斗力会直接减半…江嵘摇了摇头脑袋,强迫自己清醒点,高大挺拔的身子轰然软了几分,他走的慢极了;月光清冷地披在他身上,走在漆黑的巷子里,孤单又落寞…
他好像看到了沈雪柠?
阿柠站在他面前,柳叶眉皱成川字,月光润着她清丽婉美的脸,皮肤白的好像会发光,他大抵是出现幻影了,阿柠说了不要再见面、说了不喜欢杀手,又怎么可能主动站在他面前?
他是谁?
是杀人如麻,踩着尸山血海的江嵘,双手沾满数不清的人命,如果世间有地狱,他毫不怀疑死后会下十八层炼狱,可满身杀戮的他,却妄想拥有和得到一个干净如月似雪的女子…其实他也太不敢奢望能拥有,毕竟,他也怕满手鲜血的自己会玷污阿柠…
所以,江嵘从始至终都认为自己配不上阿柠,只要远远看上一眼,就很满足了。
好好地守护她,把奢望埋藏在不见天日的心底,别被她发现。
江嵘,你不配…
越想,江嵘心底越难受,面上像蒙了层冷雾,他的落寞隐在黑夜里叫人看不清,他以为面前的沈雪柠是幻影,便伸手去挥散,直到——
那一巴掌轻轻挥到沈雪柠脸上时!
江嵘手上摸到柔软弹润的触感,立刻清醒几分,桃花眼闪过瞬间的不可思议,磕磕巴巴道:“对、对不起…”
“你住在乡下,这么晚回去太危险了。你不去表舅家里住,还能去哪里住呢?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把自己醉的这样厉害…”
沈雪柠不可能放任醉成这样的江嵘离开,情急之下,她不由分说地扶住江嵘,挽着他的胳膊,带他回澄院,一边小心提醒,“有台阶,别摔着了。”
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
还不是因为你…
江嵘有些委屈地皱眉。
埋伏在四处的暗线,捂住心脏,惊到大张嘴巴,这还是他们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主上吗?啊这…
见习惯了的永临倒淡定很多,他早就看出来了,在江嵘眼里,世界上只有两种人,第一是沈雪柠,第二种是与沈雪柠无关的所有人。江嵘把温暖与真心全给了沈姑娘,再把所有冷漠无情扔给了与沈雪柠无关的人。
“福安,你来扶着江嵘,我去给他煮点醒酒汤。”
福安点头,走去扶江嵘时。
江嵘眼眸微冷,轻飘飘道:”你扶不稳。”
他扶不稳,小姐一个弱女子就扶得稳?
可江嵘看他的眼神越冷,似乎带了那么一丝丝威胁…
福安连忙反应过来:“小姐,还是您扶着江公子吧,我手疼,可能真的扶不稳…”
沈雪柠瞥福安一眼,忙忙碌碌地切姜丝煮醒酒汤:“这到屋子里才几步路啊?有什么扶不稳的…再或者,之默去扶住江嵘,总不能让醉成这样的江嵘倒在地上,没人扶吧?”
不出片刻,醒酒汤熬好,有些烫手,沈雪柠端着白瓷碗赶紧放在桌上,烫的指腹微红:“江嵘,你把醒酒汤喝了,要不然明天会难受。”
正厅内。
江嵘坐在主位上,喝醉酒的他极力想表现的稳重、冷静自持,他脸色平静如常,正襟危坐,在看到沈雪柠端来的醒酒汤时,立刻绷不住了,条件反射扬唇笑的十分开心,哪里有半分冷静自持?他讲道:“谢谢阿柠。”
沈雪柠白日忙酿酒卖酒,早早的就倦乏了,却因为江嵘忙活到现在,坐下后,素手撑着太阳穴,眼皮子沉重的很,黑睫缓缓垂下,坐着竟睡着了。
她睡颜很安静,在柔和的油灯光线下,静美乖巧,呼吸均匀而浅,又长又密的睫毛盖着下眼睑,乖的的像优雅的小白猫。
江嵘酒意消散,眼神清明起来,桃花眸中尽是柔情缱绻,他本想抱沈雪柠回房睡的,可沈之默在此,由他抱不合适,他看了眼沈之默。
沈之默便懂了,点头后,将沈雪柠轻轻抱住,送她回屋睡觉。
江嵘心情莫名喜悦,□□回了何韫的院子,接着飞上屋顶,吹着晚风,躺在瓦砾上,半条腿搭在半空中,嘴里叼了根草,双手枕在头下,望着那一轮皎洁的明月,满脑子都是沈雪柠的音容笑貌,他脑子里冒出一个令他心酸的想法。
如果阿柠不喜欢杀手,那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人生漫长,如果她以后喜欢上别的男子……江嵘脸色变差了点,心里酸疼,那他就护着她和她的夫君,守着她的阿柠寿正终寝,那个男人不准吼她凶她冒犯她,如果敢辜负阿柠,那他就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