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坐在月明里——勖力
时间:2022-03-23 08:10:32

  对面的宋春桃听着这位主长篇大论这些时间,坐不住了,口里骂骂咧咧地站起来,骂他傅老二,仗着有几个臭钱,在这给他冲头脸了。
  宋春桃口口声声家务事,他一天不离婚,老婆孩子就都是他的。
  说的唾沫星子蹦蹦的,傅雨旸与谢律师都不禁往后靠。傅雨旸尤其,抽身后条几上的餐巾掩面,随即,好整以暇地问宋春桃,“多少钱?”
  “多少钱能打发你?”
  边上的书云探身过来,不肯雨旸这样,岂料傅雨旸伸手按住她,示意她不要说话。
  “你说个数,说说多少钱,你愿意抛妻弃子。”
  对面的宋春桃踢开板凳,作势过来就要打人,而落座的傅雨旸站起来,足足比这个膀大腰圆的男人高一个头不止,不等宋春桃反应,傅雨旸利落有劲的一个巴掌扇过来,再一脚踹在这个男人心窝上。
  边上的谢律师微微蹙眉啧舌,“来前我怎么说的,不要动手,不要动手,你他妈动手了还动脚了。”
  “那喊我来干嘛,真是闹心。”
  傅雨旸气得甩甩扇耳光的手,再拨正腕上的表,朝谢律师脸一沉,“我这个人就不信劝。你多担待罢。”
  谢律师低头玩手机,说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被傅雨旸一脚踹着往后趔趄好几步的宋春桃,几分狼狈地爬起来,才要还手,没料到,一直沉默的堰桥箭步过来,挡住了父亲的行径,然后无比冷静的声音,寒冷令人颤栗,“我妈一定会和你离婚的。”
  “我就是最务实的证据。”
  下一秒,宋春桃一个手刀般地砍在亲生儿子的脸上。
  骇得书云捂口再落泪。
  傅雨旸不肯她上去,“这一下你就舍不得了,这些年,你但凡舍不得自己一下,今天就不会有这样的局面。”
  剩下的话,是谢律师说的,他说作为傅书云女士的代表律师,接手这场离婚官司。
  去年傅女士已经报警留档过一起家暴记录,也有验伤记录,此一;
  三天前,巷子口的口角及动手,我们有目击人证和监控记录,此二;
  两头当事人的法律婚生子出面作证,此三;
  谢律师说,他们会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以及即日起提出分居协议,傅女士方不接受任何婚姻名义的调解,直至婚姻存续关系合理合法地解除为止。
  财产分割方面,傅女士不负担丈夫宋先生任何个人名义的赌债;
  至于与婚生子日后的赡养义务,容后再议。
  傅雨旸这个背后雇主,提醒谢律师,“还有一条。”
  “什么?”
  “我要傅女士的儿子改姓傅,随母姓。这样,日后的生意联络,才更顺理成章些,我傅家的孩子。”
  宋春桃闻言,破口大骂,说他傅二是个狗娘养的,才怂恿别人的孩子认贼作父。
  傅雨旸又被喷的一脸唾沫星子,顿时暴躁起来,他只和谢律师说话,“能吗?能改随母姓吗?”
  谢律师点头,“你改成第三方姓也可以。”
  傅雨旸骂人,我缺心眼啊,改成第三方姓。说完,心情大好,起身要去洗脸,临了知会宋春桃,“你到此为止,我说不定会看在堰桥的份上,给你找个差事,只要你洗心革面。”
  “闹我也且陪着你闹,我加上堰桥,和你比命长,我想,你总归吃亏些的。”
  言尽于此,傅雨旸只身走出来,迎面与周家父女照面。
  他看着周和音,后者告诉他,“爸爸不放心,和我一起过来了。”
  “嗯。放心,我绝不作奸犯科。”他朝小音玩笑。
  “你明明打人了。”
  “明明他要来打我。”某人绝口不提他要打回头的心计。
  傅雨旸在院子里露天的水龙头下接水洗了把脸,那边谢律师一丝不苟地请宋春桃离开这里。
  收拾干净后的傅某人,要小音把他的外套拿过来,是要拿他的烟。分给周学采,时下农历八月十二,桂香浓烈,甜却丝毫不腻人,这在傅某人看来,是江南甜味里唯一可取的。
  傅雨旸手里那支烟足够的耐心与礼数,什么言语都没有。但男人分烟,很玄妙的一种交际手段,其中有平级人的分享、联络,也有晚辈对长辈的一种静待,等待你接纳我的敬意。
  “爸爸……”周和音在中间,难做也难堪,这支烟一直这么递着,对大家都是尴尬的。
  周和音什么都不图,只图这一刻,快点揭过去。
  她很想求爸爸,一支烟而已。
  终究,周学采接过去了。无声沉默的。
  也没有由着傅雨旸滑出的火来点燃,只把烟别到耳际上,说天不早了,“你妈还在家里等我。”
  说罢,周学采转身要走。
  *
  巷子里,周和音追出来,喊了好几声爸爸。
  周学采终究回头过来,小音说,你都不等等我。
  老父亲想起什么,问小音,还记得她上小学有年冬天,他带她去澡堂洗澡,就在家门口。那天周学采临时有事,洗出来就先回去了,他想着交代过澡堂的老板娘,小音出来总会自己回来的。
  结果,这个死心眼的丫头,在那里等了一个小时。
  周学采再回去找她的时候,她哭得跳得老高那种。说爸爸没有责任感,都不怕她一个人走丢了……
  那时候的周学采就坚信,他的女儿才不会被人骗走,这巷子里,街里街坊的也没有谁敢偷小孩,谁把你偷回去也是倒霉,又会哭又会闹!
  眼下,周学采还是这种心情,“我等你干嘛,你又不是不认识家去的路。”
  “爸爸……”
  “你阿婆临走前,单独交代我,说北屋那套房子留给小音,我当时还和她说笑,就不能留给我,你就生怕我苛待了你的孙女!”
  梁珍微弱摇头,朝周学采笑,“你不懂。我只要我的小音时时刻刻记住,她有家可回就够了。”
  任何挫折与失败都不要紧,我们有家可回。
  临近仲秋的夜,月亮已经足够浓重了,圆的弧度愈来愈满。
  爸爸一味惦记家里的妈妈,说先回去了。
  也叮嘱小音,“闲话快絮,早点回家。”
  周和音站在那座平坦的过桥上,开阔的河面上,凉意满满的风拂过来,风里有河面温热的泥腥气,也有萦萦的桂香。
  路边有灯,而四下皎洁的光明,却是源于天上的月亮。
  她站在那里,直到拐巷看不到爸爸的身影,而耳后有脚步声贴近她,她没有回头,却知道身后人是谁。
  只轻微地哭,喜极而泣。
  傅雨旸站在泣泣人的身后,轻轻揽她入怀,忍泪的人这才掉转过来,迎面环抱他,哭得泣不成声。
  “傅雨旸,我讨厌你!”
  “嗯,收到。”
 
 
第84章 
  ◎致你.◎
  八月十五, 阖家团圆。
  *
  周和音是被北屋的和弦声惊喜而醒的。
  租客一家姓朱,朱家女儿十七八的样子,弹的一手好听的吉他, 和弦是最近很火的一首歌。
  一曲练习完,周和音趴在南楼的北窗上给solo的人鼓掌。
  朱家女儿寻声抬头来, 看房东女儿在上头, 青涩地朝她笑笑算作回应。
  周和音由衷地赞美,“好好听。起床气都被你治愈了。”
  “对不起,吵醒你了。”
  周和音摇摇头, 外头已经九点了,是她懒睡了。她再问小妹, “歌名是什么,我最近刷视频老听到, 但是不知道名字。”
  “《致你》。”
  周和音用手机音乐软件搜索出来,一人在楼上, 一人在天井里,隔空放着那首原曲,
  其中词中一句,周和音很喜欢:
  若想念是凋谢的云,
  乘着风也飘向你。
  那头朱太太看到周小姐很和煦地和自家女儿聊天,很欢喜,也问候周小姐,你妈妈在家吧?
  在的。周和音要朱太太不要客套,喊她小音就可以了。
  朱太太乡下兄弟送了两只鸭子来,吃不下也养不住, 这才想借花送佛给房东太太的。
  说乡下河塘里散养的鸭子, 烧啤酒鸭最好不过了。
  邵春芳噢哟, 怪朱太太实在太客气了,盛情难却只能收下。
  她也刚买完菜,只不过没买鸭子,买了只鸡,准备烧栗子鸡的。
  今天难得茶馆没开张,晚上也没接宴席,全体员工休息一天。朱太太送的那只鸭子扎着两只脚盘在那里,还不住地拉屎呢,嘎嘎乱叫。
  周学采在一阵鸭子叫中,朝春芳知会什么。
  母女俩都没听太清,周学采不免再讲一遍:“我说,你再去买点菜,晚上请客。”
  “请谁啊?”
  主张的人却言他,只说烧鸭子,就不准烧鸡,烧鸡就不准动鸭子。
  想想再补一句,“把老万一家也喊过来吧。”
  周和音还只以为爸爸要请万师傅和师娘。
  妈妈喊她,木头鬼!
  “没听你爸说的是也喊过来,万师傅是陪客,主宾不是人家!”
  周和音今天过生日。二十来年一向如此,因为过节,她生日的氛围相对减少了些。反正有吃有喝,上大学后,她也一向爱晚上祭过月亮后,出去和朋友聚聚。
  所以家里很少再给她准备蛋糕什么的了。
  今年也是。除了她手里在吃的鸡蛋,父母没有额外的生日仪式给她。
  周和音把半个鸡蛋全塞到嘴里,吞得都快噎死了,妈妈拿燕麦奶给她顺。好不容易顺过来了,她悄声问妈妈,“是请傅雨旸的意思嘛,妈妈?”
  “不然这大过节的还能请谁!”
  “你爸爸呀,”邵春芳比女儿声音还小一些,“嘴比那鸭子还硬。实情啊,他闺女一点忌讳都不准犯!”
  老话里,喜宴上,不作兴出现鸡鸭鹅这些的。上不了台面不说,重样了还容易犯忌讳。
  “什么忌讳啊?”周和音哪里晓得这些俗礼。
  “鸡同鸭讲呗。”两口子过日子岂不是最忌讳鸡同鸭讲。
  周和音明白过来,比吃了十万吨糖都饱。连忙上楼去给傅雨旸打电话,“你们早不跟我说,他这头分公司料理停当了,他回B城了。”
  邵春芳的眼见里,除了儿女婚嫁,父母发丧,才要正经通知或上门送信。怎么,大过节的,请吃个晚饭,还要提前几天约不成,真是的!
  周和音客观陈述,“那人家也不能不事生产地停在家里等你们喊啊。”
  “那到底能不能来啊,不来我就不分外买菜了。大过节的,你不晓得今朝的蔬菜比肉还贵!”
  回来是肯定回来。傅雨旸答应她的,只是吃晚饭,她真的得确定一下。
  电话打给他,傅雨旸还在睡觉。他说夜里被老乔他们几个灌酒到两点多,周和音有点不快,“你就是属于回到老窝了,又开始放马了!”
  傅雨旸笑话她,这查岗查得也太不精明了,这日上三竿了,什么事都完了,人都走了,你捕风捉影都没个影给了。
  “下次,夜里打,两三点这种时候,魂最不清醒的时候,查岗才最奏效。”他告诉周和音,老冯家那个河东狮就是这样,两三点让他开视频,说他身边有没有人,她瞜一眼就明白了。
  周和音才不理他的荤话,只问他,晚上几点回来?
  傅雨旸呵欠连天的,说九点,最晚九点,他保证落地。
  “九点就晚了。”周和音告诉她父母的安排。
  傅雨旸闻言,假意怨声载道,“不带这样的,请人吃饭当天喊的啊,我这好在没飞国际航班呢,不然要怎么弄,嗯?”
  周和音也知道有点为难,可是,“爸爸连鸡同鸭讲都想着避讳,他是真心的。”
  “什么鸡同鸭讲?”
  周和音连忙告诉他。
  那头有翻身下床的动静,随即告诉周和音,“七点,你告诉他们,七点准时到。”
  “你要怎么弄?”今天过节,航班、高铁都不那么便利的。
  傅雨旸懒洋洋笑一声,“这点法子都办不到,我还混什么。”
  挂电话前,傅雨旸再喊她一声,“周和音,你是不是忘了你今天过生日啊?”
  “没忘啊。”
  “那怎么不急的,不急跟我要礼物的。”
  “我为什么要急,你有我就要,没有我就不要呗。”
  “哼,拿捏。”他揶揄她,从一开始,有人年纪轻轻,拿捏人倒是整得明明白白。
  “我什么时候拿捏你了?”寿星佬很委屈。
  傅雨旸:“时时刻刻。”他说,见她第一面开始。
  “那么,你要送我点什么,这是你陪我过的第一个生日。”
  送什么没见到,傅雨旸倒有话来纠正她,“是第二个。”
  “哪有!”去年那回也算?
  某人说当然,“我知道是你生日,特地走到厨房和你说话,你不领会罢了。”
  “那时候你明明垮一张脸,谁能领会!”
  是,傅雨旸承认,承认他那时候看着周和音很矛盾,矛盾到嫉妒梁珍能把后辈教得这么好。
  可他还是认栽了,见她一面,栽一面。
  周和音这个人间大清醒,跑题了她给他拎回来,“所以,今年,你正经送我个什么礼物?”
  “你还要什么。我回去不就是给你拆的吗?”
  “你少来!”
  *
  傅雨旸说晚上七点到,六点半的时候给周和音发信息,地标位置已经在S城了。
  人未到,堰桥替舅舅送的节礼先到了。
  前前后后和司机搬了好几趟,无非是烟酒吃食那些,堰桥转述,老傅开的单子,叫他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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