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蚀骨——朵枝
时间:2022-03-23 08:14:12

  易辞洲将合同递还给廖霍,不露唇齿地说道:“商人面前,只有利益。”
  廖霍垂下眼哂笑:“那他姐姐呢?她可是你明媒正娶的老婆。”
  “……”
  易辞洲看了他一眼,阖眼深思,没有再说话。
  廖霍自然知道易辞洲是什么个性,一旦不想跟你说话了,怎么都撬不开他那张嘴。他怏怏笑笑,自顾自地点了根烟,加了两颗爆珠,薄荷的味道呛人而来,让易辞洲不由又睁开了眼睛。
  易辞洲:“既然你把合同签了,那我就先走了。”
  廖霍懒洋洋地伸手拦住他,“你女人不是不听话吗?走那么早干什么?回家看黑脸?”
  易辞洲斜睨他:“怎么?”
  廖霍凑近,手里的烟不经意间就到了易辞洲的嘴边,“我知道你今天会来,想款待你……”
  不等他说完,易辞洲就拍了拍廖霍的肩,“不了。”
  这两天刚回来,他可不想在总裁交接这个节骨眼上出篓子。
  廖霍也没挽留,“那我送送你吧。”
  二人从包厢里出来,走廊还能听见包厢里的喧嚣嘈杂。
  廖霍走在前,刚到一楼大厅,他就转到了一个过道,顺着满是旧海报和朋克元素的过道,远远就能听到底下的重金属音乐声。
  “易总……”廖霍侧头一偏,示意了一下,“来都来了。”
  酒吧和舞池塞满了年轻男女,或蹦或舞,或唱或跳。
  随着视线的移动,舞台上一个穿着短裙的年轻女孩正打着碟引领着节奏,易辞洲一瞬间就被吸引到了。
  “这个就是最近特别火的沐沐。”廖霍敛了敛眉眼,仔细打量了一下易辞洲的表情。
  然而,这货面上居然看不出任何表情。
  易辞洲静静地看着舞台上的女孩。
  骄傲、放纵、不羁。
  身上似乎贴满了这个年纪最符合的属性标签。
  沐沐一头黑色长发及腰,擦了闪粉的发丝在舞动之下荧光闪闪,最惹人注目的,还是她那副巨大的金属色耳麦,罩在那颗小而精致的脑袋上。
  遥遥看到易辞洲和廖霍,沐沐示意了一下身边的女孩,便走下舞台朝这边走来。
  她笑眯眯地坐在廖霍旁边,娴熟地喊来服务生,叫了三杯威士忌,然后扬着声音大声说道:“廖先生今天来得很晚啊。”
  音乐淹没了声音,在脑海里迸发出一片浪潮。
  易辞洲冷冷地看了一眼廖霍,“你的人?”
  廖霍摆摆手,笑笑说:“开什么玩笑?投其所好,特意为你准备的。”
  易辞洲没接话,只是有意无意地看向了沐沐。
  廖霍眼尖,霸道之余又不乏谦和,他丢了个颜色,“给易总敬个酒吧。”
  沐沐很听话,举起手边的酒就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时,她顺便将脑袋上那副沉重的金属色耳麦拿了下来,伸手扫了扫头发,将碎发别到了耳后。
  一个普通自然的动作,在易辞洲的眼里却格外扎眼。
  同样都是年轻白皙的肌肤,同样都是黑亮的长发,同样都是精致的五官,耳朵上戴着的东西却大不一样。
  若是换作舒晚,这样一个耳麦戴到她脑袋上,那简直就是天大的讽刺。
  眼前明明是一个正正常常的妙龄女孩,脑海里却浮现出另一个哭丧着脸的聋女。
  易辞洲淡淡抿唇,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抬手就将桌上那杯淡蓝色的酒喝了。
  真的是厌烦到走火入魔了……
  一年不见而已,现在看谁都像个聋子!
  沐沐察言观色,见易辞洲一直盯着自己看,立刻说道:“易总,还要再喝几杯吗?”
  易辞洲没答应,但也没拒绝。
  按照往常,送上门来的,他必定照单全收。但是今夜不同,一个是他刚回国,老爷子盯着紧,另一个是他正处于代理总裁升任总裁的时期,实在没那个心情。
  这时,手机震动,微信收到一条消息。
  低头一看,竟然是那个聋女人发来的。
  舒晚:【今晚回家睡吗?】
  易辞洲皱了皱眉,回复道:【应酬。】
  舒晚:【哦。】
  易辞洲沉思了几秒,忽然想到他没有钥匙,指纹密码也被她删了,自己进不去。
  然而刚刚打出“留个门”三个字的时候,对面又来了一条消息:【那我锁门了,你慢慢应酬。】
  “……”易辞洲双眼一眯,刚下肚的一杯酒就如烈焰一般倏忽冲击到头顶,让他整个人都焦灼得难受。
  舒晚睡觉会摘掉助听器,无论他怎么按门铃,都不可能得到任何回应。
  换句话说,他今晚真的要“留宿街头”了。
  见易辞洲一直盯着手机,沐沐撩拨了一下头发,腰身一扭,就不偏不倚坐到了他的怀里。
  易辞洲顺势伸手搂住她的腰,看着虽细,却韧劲有力,一看就知道是夜场的常客。
  桌上的金属色耳麦,隐隐约约传来的重重的低音,易辞洲眉头一皱,问道:“你耳朵震得不疼吗?”
  沐沐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易辞洲为什么这么问,下意识地就去看廖霍。
  廖霍也是一脸“我他妈哪知道”的表情——我在认真劝你喝酒,结果你问我耳朵疼不疼?
  正酝酿着下一句词,就见易辞洲冷着脸推开了沐沐。
  廖霍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问道:“怎么了?”
  刚才那杯酒的度数不低,易辞洲热得有些发慌,头皮也发麻。他侧目斜睨,目光在沐沐脸上轻轻一扫,却冷冷淡淡毫无波澜。
  沐沐手心发紧,心底一凉。
  男人她见的多了,也陪的多,可是今天这位,不仅对她没有半点兴趣,还仿佛天生有一种敌意,而且这种敌意似乎并不是来自于她。
  不出所料,易辞洲阴着脸,转身,抬手……
  然后,“哐——”地一声。
  桌上那副耳麦被打落在了地上。
  易辞洲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不喜欢耳朵上戴乱七八糟东西的女人。”
 
 
第9章 
  ◎让她有个孩子。◎
  上午的太阳透过窗帘的缝隙射进来一道柔柔的光线。
  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脸上,唤醒了颤动的睫毛。
  舒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太阳已经高升,第一时间就去拿床头柜的助听器。习惯了耳朵上的羁绊,听到声音的那一刻,才能感觉到一丝安全感。
  洗漱完后,舒晚捧着咖啡来到阳台。
  刚想吹吹晨风,还没站稳,就看到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停在了门口——这是易辞洲平日里坐的那辆。
  但是仔细看了看,后面没有跟着保镖车,看来易辞洲并不在车上。
  车停稳后,副驾驶先下来的是封况,然后后排下来一个女人,拎着一只大行李箱,身材臃肿,岁数看着不小。
  不一会儿,封况就带着这个中年女人敲响了大门。
  “太太,早上好。”
  舒晚看了一眼封况,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女人,小声问道:“这是……?”
  “易总交代要给太太找一个保姆……”封况好整以暇地往旁边让了半步,指着女人说道:“这是宋姨,是易总的老相识了。”
  舒晚一时间愣在了那里,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易辞洲昨天说过要给她找一个保姆。
  人都带来了,估计也没有她拒绝的余地,舒晚后退了一步,便让封况和宋姨进了屋。
  她走到桌边,将手中的咖啡放在了桌上。
  瓷杯和大理石桌面轻轻碰撞,发出了“叮”的一声声响,在空旷的客厅格外震耳。
  舒晚:“封况,昨晚他睡哪了?”
  他?
  哪个他?
  封况懵了一瞬,待反应过来舒晚口里的“他”除了易辞洲别无他人,这才话不拐弯地直言说道:“易总在市中心的一品兰亭有套私人公寓。”
  舒晚听着,心里颤了颤,这男人真是不缺睡觉的地方。
  一品兰亭的私人公寓,千城最贵的楼盘,恐怕还不止这一套吧。
  她面无表情地问道:“一个人吗?”
  封况一听,紧了紧手心,从眼底试探性地打量了一下舒晚。
  虽然易辞洲眼里仿佛并没有这个半聋的女人,但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太太,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助理,这夫妻之间的事情,只要站错一步,他就是炮灰。
  封况:“太太,我不知道啊……”
  舒晚转了转杯子:“你怎么会不知道?”
  封况难为地抬眼:“太太,我也不和易总睡一起啊……”
  “……”
  呵,果然是易老爷子带出来的人,还真是两边不得罪,一个个精明得很,让人没有斡旋的可能性。
  舒晚眼神一紧,掀着眼皮凝视着封况,手指抠着瓷杯上的花纹,“呲呲”的声音让人止不住地发麻。
  “我一会还要工作,人我就留下了,你可以走了。”
  听到这话,封况沉了口气,“那太太保重。”说完,他也没有多做停留,便直接离开了。
  房子里重归安静,只剩下了舒晚慢慢喝咖啡的声音。
  宋姨站在一边,一声不吭。
  沉寂了很久,舒晚缓缓说道:“我喜欢一个人待在工作室,喜欢夜里坐在阳台吹风,喜欢吃清淡的食物……”她转过头,看着宋姨,继续道:“你就做你分内的事,其余的,都别问。”
  看着那只精巧的咖啡杯在女主人的手里和桌面来回游移,宋姨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点了点头。
  她虽然不知道其中原委,但也听得七七八八——这位易太太,可能只是名义上的“太太”。
  犹豫了片刻,宋姨问道:“太太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舒晚回过头,斜睨了她一眼,脸上表情平淡,并没有回答,只是继续一口一口喝着手里的咖啡。
  待一整杯的苦涩全部沉咽了下去,舒晚推开杯子,缓缓地站起身来,然后自然娴熟地撩起了耳鬓的头发。
  小小的助听器挂在耳朵上,牵扯着几缕发丝。
  “我喜欢安静。”
  -
  昨夜喝了不少酒,易辞洲几乎睡到了中午才醒。
  一醒来,封况就已经发来了无数条语音和文字消息。
  “欧洲那边的对接已经完成了。”
  “美国聘请的顾问正在办理pu商务签证了。”
  “董事长说,您今天下午要去HR签一下字,这个流程还是要走的。”
  “……”
  然后是一张日程表,密密麻麻,光看着都让人头疼。
  易辞洲揉了揉发麻发胀的脑袋,深呼了一口气,再往下翻,就看见还有一条被压在很下面的未读消息。
  舒晚:【保姆到了,谢谢。】
  易辞洲抬了抬了眉毛,回复:【不客气。】
  发完这条消息,等了一会儿,对面并没有再来任何消息,易辞洲将手机扔在一边,又闭上眼睛小憩了一会儿,这才不紧不慢地起了床。
  旷了半天的工,下午来到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务等着他去处理。
  然而刚刚踏进总裁办公室的门,秘书就在远处喊住了他,“易总……”
  易辞洲回过头,“什么事?”
  秘书说道:“董事长请您过去一趟。”
  易辞洲一听,眉头紧锁了几秒,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按理说,老爷子平日里其实很少来分公司,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集团总部,今天突发奇想亲自跑一趟,恐怕又有什么棘手的事情等着他。
  易辞洲脱掉西装外套,对封况交代了几句,便转身朝电梯间走去。
  到了顶层的办公室,偌大的落地玻璃窗户前正站着个花甲老人,虽然年事已高,但是他的精神气依然很足,光是从背影就能依稀看得出年轻时的风采。
  谁都说他像极了易宏义年轻的时候,只可惜,自己从来没有见过。
  “董事长。”易辞洲敲了敲门。
  易宏义背对着他,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坐。”
  易辞洲关上门,大步走到沙发边,不紧不慢地坐了下来,扬着声音问道:“爷爷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吩咐?”
  随着大门的紧闭,封闭安静的办公室顿时显得压抑了许多,易宏义转过身来,瞥了他一眼,眼神冷淡又带着一丝丝的无奈,嗤了一声,“吩咐?你小子现在翅膀硬了,我还敢吩咐你?”
  易辞洲淡淡抿了抿嘴,眼眸闪过一丝狡黠又恢复如常,他勾起嘴角,泰然自若地说道:“不敢。”
  “不敢?”易宏义走到办公桌边,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桌上的一份文件,“你不敢还让廖霍去截了舒涞的订单?”
  易辞洲也不想和他斡旋迂回废什么话,见他直言,自己也懒得绕弯子了,他将手机在手里把玩着,说道:“舒涞是个什么烂摊子,您不会不知道吧?”
  易宏义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舒家两姐弟,天壤之别,之前舒涞滥赌成性欠了一屁股债,差点让人把手剁了,也是易辞洲找人解决的。
  易辞洲看了看易宏义的脸色,继续说道:“舒涞做的是电子芯片这个行业,但是这两年的电子芯片一及半导体材料并不是很好,尤其是去年的疫情,影响太大。他不是个经商的料,那个订单如果销了出去,质量出了问题,我们也会受连累……”
  “说得倒是头头是道……”易宏义凝视着他,审度的目光在老花镜片后倏忽有光。
  他顿了顿,伸手端过办公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之后沉声道:“这件事我会去和创世的董事长说,至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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