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蚀骨——朵枝
时间:2022-03-23 08:14:12

  于是,他喊来艾瑞克,将舒晚可能失忆的事情告诉了他。艾瑞克闻言也是震惊不已,他犹豫片刻,说道:【我觉得你最好找个医生来看看。】
  这下,易辞洲更加踌躇了。
  一旦他找来医生,该怎么跟房间里的那个女人说?
  “你失忆了。”
  “你疯了。”
  “你不记得那五年了。”
  “你忘记我对你做的所有事情。”
  这些这些,冗长的回忆,那么的不堪回首。
  她既然已经接受自己是温夜,并且忘掉了过去所有,只记得五年前的美好,那么他愿意躲在这个世界的尽头,和她一点点重新开始。
  甚至,有个近乎疯狂的想法暗暗攒动,
  他可以再娶她一次!
  易辞洲犹豫不决,摇摇头道:【我不想她回忆起来。】
  【上帝啊,可她现在需要尽快治疗!】艾瑞克义正言辞:【你不确定她到底只是普通的失忆,还是更可怕的小脑萎缩。】
  说到这,易辞洲终于决定带舒晚去看医生。
  他极其小心谨慎。
  他给她买了一部新手机,用了一些科技手段,把里面能看到的所有时间调成了五年前——结婚的前一个月。
  又将一些不必要的联系人删除,其中就有邵梨,因为根据时间点,她们根本就还不认识。
  舒晚不爱与人说话,这正和他意。
  他包了一架私人飞机,从美国将自己曾经认识的一个医生请了过来,为她诊治。
  医生是个华人,在一个隐蔽性很高的私人诊所任职,因提前打好了招呼,医生只用头疼的理由搪塞过去,然后为她做了脑ct。
  万幸,结果并没有什么异常。
  易辞洲拿着报告,左右寻思,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她的失忆。
  他说道:“奇怪得很,她忘记了所有令她伤心的事情,却记得过往所有开心的事情。”
  医生也很是纳闷,问道:“她受过什么刺激吗?”
  易辞洲皱了皱眉,没有否认:“受过一些刺激,我是她的丈夫,我做的一些事,伤害了她。”
  医生理解性地点点头,他不便多问,说道:“不排除可能是癔症。”
  易辞洲:“癔症?”
  医生继续道:“一种精神疾病,通常都是生活中的一些过激事情导致的,病人会产生一些心理暗示,不断地洗脑自己,造成记忆的假象。”
  记忆的假象?
  易辞洲陡然间恍悟过来。
  舒晚的改变,确确实实就是从艾瑞克把那枚钻戒还给她的时候开始的。
  那枚粉色钻戒,承载了她曾经最美好的一切,她一心一意爱着他,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给他,想幸幸福福地嫁给他,再给他生一双儿女。?
  可这些,都一直在他的谎言中慢慢发烂发臭……
 
 
第105章 
  ◎舒晚失去的记忆,就像一颗定时炸弹。◎
  他头疼欲裂,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每当他一个人关上门,点燃一支烟,看着窗外淡绿色的极光,他就想尽快给她安排治疗,让她好好吃药,好好恢复。
  可是等他见到她温婉娇媚的笑容,他又退缩了。
  他太想拥抱此刻所有的浪漫幸福,太想再次和她缱绻旖旎,哪怕永远不走出这个房间,慢慢相守到老,就这么一辈子不分开。
  感性和理性,
  不过是一场黑白厮杀的棋局。
  易辞洲打开一瓶酒,一口一口往下闷,闷得自己都喝不下去了,闷到整个胃都在翻腾,他都始终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他需要做出抉择,
  要么给她治病,让她恢复正常的神智,再让她继续恨之入骨地恨自己。
  要么放弃治疗,就这么让她活在被自己臆想出来的记忆里,和他结婚,和他生子,和他把往后的日子一天天演下去。
  择一,他会疯。
  择二,他更会疯。
  他已经不知道如何去选择了,
  前后都是为难,左右都是疯癫。
  即使他知道最好的方式就是放过她,可他不愿意啊!
  她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还是对着上帝发过誓的那种。
  哈哈哈哈哈哈哈……
  讽刺啊讽刺……
  他根本做不到把她拱手让人!
  易辞洲在房中坐了很久,从漫天的极光大爆发,到正午的阳光斜射,他萎靡不振地抱着酒瓶子,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门外的保镖进来两次,见他这幅模样,没再犹豫,赶紧去叫了付沉。
  付沉给他喂了些水。
  又让医生开了些助眠的药,这才将人硬逼着睡了过去。
  舒晚一直在自己房间里。
  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来到乌斯怀亚。
  她并不记得自己说过想看极光这种话,她只是记得前几天她在千城的花园广场,接受了他的求婚。
  求婚钻戒,是一枚五克拉的心形粉钻。
  “太……舒……温小姐?”付沉跟结巴了似的,改口不易,“易总说,明天带你出海,去南极大陆看看。”
  “南极大陆?”舒晚闻言,将手中铅笔扔在一边,哂笑问:“他不用工作吗?”
  易辞洲可是个工作狂,这个她倒没忘。
  她越是粲然地笑,付沉便越是心虚。
  对比起面对这样一个千疮百孔的女人,他宁愿去面对断壁残垣的战场。
  付沉装模作样看了一眼写字台上的日历,五年前的日期让他晕沉沉的,他低头道:“易总已经让封况暂代了所有事务,这些天专心陪着您。”
  这倒是不符合他的作风。
  舒晚不由疑虑,思忖几番,道:“陪我?他从来不会撂下工作来处理私事的。”
  付沉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道:“毕竟易总才求婚,他想这几天有些单独的空间陪您。”
  话音刚落,舒晚脑袋深处似抽搐一般,微微疼了一下,她揉着太阳穴说道:“说实话,我觉得我这几天状态不是很好,经常会记不清一些事情。”
  “记不清?太太是指?……”付沉问。
  舒晚没有意识他喊错了口,头疼地皱了皱眉,说:“我忘了自己怎么来到乌斯怀亚的,我就记得前几天他求婚了,但是中间这几天。就像断片了一样。”
  付沉赶紧管理了一下表情,故作轻松地解释道:“那天易总跟您求完婚,你们就和几个朋友去了酒吧,喝了不少酒,怎么劝都劝不住。”
  “这样啊?”舒晚万分疑虑。
  但看付沉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又觉不假,毕竟她被求婚之后确实很开心,整个人都幸福得快要忘乎所以了。
  可她依然觉得,即使自己有些恍惚,但易辞洲给她的感觉,更是难以言说的煎熬。
  他好像有很重的心事,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忧思成疾。尤其是看到她的眼神,带着刻骨铭心的懊悔和伤痛。
  她不知道为什么短短几天的功夫,自己的男人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他们彼此之间好像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舒晚沉默片刻,起身披了一件披肩,“他在会议室还是自己房间?我去看看他。”
  付沉赶紧道:“自己房间,刚开完一个视频会议,应该在休息了。”
  言外之意:去找他吧。
  “嗯。”舒晚趿上毛拖鞋,推门而出。
  这酒店不大。
  易辞洲的套间带会议室,在顶层的尽头,走过去不过十几步路。
  她敲响易辞洲的房门,等了片刻,门就被打开了。
  本以为他是一如既往的会后疲乏,却不想刚一开门,随着阳光映入眼帘,里面那个精神焕发的男人就把她拉了进去。
  下一秒,她遁入温暖的怀抱。
  “阿夜,你今天来得太晚了,我会都开完了。”
  其实呢,他哪里开了什么会,不过就是借着镇定剂的作用,逼迫自己沉沉地睡了一觉。
  等他醒了,天人交战之下,他自私地选择了放弃治疗。
  他想一直循着这么一个错误的轨迹继续走下去,把中间不堪回首的五年全部斩断,和她重新开始,将这漫长的五年填补上。
  舒晚吓了一跳,她用力踹了他一脚,然后掀着眼皮看他,“明明是你不喜欢我在你开会的时候打扰你的。”
  易辞洲抱着她,腾出一只手关上门,低声笑笑,压着她的额头说道:“从现在开始不会,你想什么时候进来就什么时候进来,哪怕让我撂下公司里所有高管来陪你,我也愿意。”
  坦白而言,他不知道舒晚这个状态会持续多久,他知道的是,一旦舒晚什么都想起来了,这样一段美好的时光会立刻成为泡影。
  舒晚抬手环住他的腰,轻声细语娇嗔道:“撂下所有高管,包括你爷爷吗?”
  他不置可否。
  她嗤笑:“这么夸张,你不怕爷爷说你?”
  易辞洲坦言:“烽火戏诸侯,只愿博你一笑。”
  舒晚双手交叉,整个人勾勾地攀在他身上,腰身贴得紧紧的,“我可不喜欢褒姒。”
  “一笑倾城,再笑倾国,这你都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他反问。
  舒晚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不禁皱着眉仔细想了想,半晌才道:“西施,有才有貌,被自己的爱人亲手送了别人,就算复归范蠡,但是心都死了吧,可怜……”
  她不过随口一说,易辞洲却心生大愕。他不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眼神恍惚闪躲了几秒,便转移了话题:“你回房收拾一下衣服,明早的船票,去南极大陆。”
  舒晚赖着不走,抬手拥他更紧,“今晚我住你这。”
  她抬眼,满眼都是爱。
  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空气里的味道甜腻的紧,她的声音也格外柔软。
  可易辞洲不敢啊。
  他这几天都靠安眠药或者镇定剂才能安睡,他怕他抱着她,一夜无眠,更怕他万一睡着了,胡乱说出什么梦话。
  舒晚失去的记忆,就像一颗定时炸弹。
  在这颗炸弹尚未爆炸之前,他什么都怕。
  他哄她:“我晚上还有点工作要处理,你要不自己看个电影?”
  “不要。”她跟他倔强着撒娇,眼光更是充满依赖,“辞洲,我感觉你都好几天不理我了,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我也不敢来打扰你。”
  她说得很小心、也很谨慎,明明听上去像个弱者,却在话语之间把自己完全处于上峰。
  易辞洲哪里还能拒绝。
  这个时间段里,她是最爱她的。
  他反手掐住她的腰,将她往上提了提,然后压着她的耳畔说道:“进了这屋,就不许出去了。”
  吃完晚饭,易辞洲确实去会议间开了个视频会议。
  自从舒晚回来,他就没有怎么认真工作过,事无巨细都交给了沈特助和封况。
  这次的会议,太过重要,他必须出面。
  因着时差问题,等会议结束,已经将近晚上十点。
  舒晚早就已经睡下。
  他洗漱完,掀开被子上床,怕惊动她,便侧躺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白纱窗帘后映进来的雪色月光。
  明明疲惫,却毫无睡意。
  回想起曾经,她最爱他的时候,他却只是满心厌恶,虚情假意甜言蜜语地骗了她半年的时间。
  可等他发觉自己无可救药地爱上她,却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现在,上帝终于听到了他哭泣的声音,让舒晚的记忆回到了五年前。
  他问过医生:“她什么时候会恢复记忆?”
  “这个不好说。”医生说道:“有可能明天,有可能后天,也有可能一个月后,更有可能这辈子都恢复不了。”
  见他满面忧思,医生补充道:“只有配合药物和心理治疗,病人的精神状况可以恢复,问题不大。”
  然而易辞洲敛起眉眼,眼底没有丝毫温度地说道:“如果不配合治疗呢?她会不会永远忘记过去的那五年?”
  医生一听,盯着他,神色复杂,并未说话。
  所以,他要把握住,他要牢牢把她攥在手里,
  正如医生所说,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这样的日子,能多一天是一天。
  他正出神。
  不多时,身后的人就醒了。
  舒晚转过身来,从后抱住他的腰,将自己的脸紧贴他的后背,低声道:“我听见你进来了。”
  易辞洲一瞬间回过神来,宽厚的肩背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柔声道:“我以为你摘助听器了,不想吵着你睡觉。”
  舒晚稍稍愣了一下,她明明记得,他不是很喜欢提及自己的助听器。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说到助听器,自己的脑袋就开始不停地发疼,而且是一阵阵的。
  见她没说话,易辞洲转过身来,将她拥入怀中,哄道:“太晚了,好好给我睡觉。”
  她本来就困,在他轻轻的安抚之下,又慢慢合上了眼睛。
 
 
第106章 
  ◎变成一个要用精神药物来维持的活死人。◎
  翌日清晨,他们就登上了去南极大陆的破冰船。
  最上层的海景套房。
  刚住进来,舒晚就叹为观止。
  从阳台往外眺望,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幽远深沉,海浪拍打船舷,带来远方的鲸歌。
  越靠近南极,越能看到浅海浮动的鲸鱼。
  南极迅游中的座头鲸妈妈,将还在吃奶的小座头鲸驮在背上,缓慢地往前游去。
  亦有懒得自己游的海豚,借着船头的力,游在最前方。
  更有群体行动的虎鲸,围捕弱小无助的海豹。
  舒晚聚精会神地盯着大海发呆,全然不知易辞洲站在她身边,有多么的心痛如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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