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舒晚被他哄得意乱情迷,稀里糊涂躺在他怀里快睡着的时候,付沉终于累得要死要活地回来了。
他作为一个保镖,肩头上承担了太多不该承担的东西。
比如说,像个女人一样采购。
易辞洲给了他很多的购买记录。
让他按照那些记录去买上面所有的东西都买回来。
无一例外,都是奢侈品。
而且全是几年前就过时的款式。
有些还比较好买,有些实在是找不到一模一样的,要么就只能去中古店淘,要么就干脆买几个白云莆田凑合应付。
舒晚却是开心得很,她看着那些熟悉的东西,明明都是一些身外之物,却怎么也舍弃不下。
她拿起一条项链道:“这条是我们刚恋爱的时候,有一天看电影前你给我买的。正好路过专柜,你说它很适合我。”
项链镶嵌着钻石,在灯光下折射着耀眼的光,刺痛了男人的双眼。
见他不说话,舒晚怪罪问:“你该不会不记得了吧?”
易辞洲看着那条项链,扯开嘴角僵僵笑了笑。他确实不记得了,曾经他眼里完全没有她,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敷衍,又怎么会记得一条平平无奇的项链?
他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道:“记得,你戴着很好看。”
舒晚这才笑了笑。
她又拿起一件衣服,挂在身上比划了一下,“这件衣服好看吗?”
“好看。”易辞洲附和点头。
他敢说不好看吗??
然而舒晚却拉下脸来,不满地说道:“你明明当时说不好看的。”
易辞洲一愣:“我说过不好看?”
舒晚点头道:“你当然说过,就是因为你说不好看,我才跟你发脾气,非要买这件。”
隐隐约约,似乎有那么点印象,但这已经是五年多前的事情了,哪能记得那么清楚。
易辞洲盯着那件衣服看了半晌,垂眼道:“我买的所有东西,你都记得吗?”
舒晚将那些东西一点点整理归纳起来,点头说道:“当然记得,我小时候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得。就连你在我手心里写你的名字写了多少次,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小时候的事情,
是她脑海深处里最惬意的一段回忆。
可以说,童年的易辞洲,是她的白月光,而现在的易辞洲,已经演变成了朱砂痣。
长在胸口,连着心痛。
易辞洲看着她忙忙碌碌的身影,回忆起往事,是难以言喻的懊悔不已。他走过去,轻轻抚着她的肩,哄道:“明天再收拾,别太累了。”
然而,舒晚听到这句,忽地愣了一下,她精神恍惚地看了他一眼,木讷道:“易边城,我等不了明天,我就想今天收……”
话音一落,易辞洲明显眼神错愕凝住,他颤着嘴皮,问道:“你喊我什么?”
舒晚闻声抬头,表情依然无光,“易辞洲啊。”
她说完,又低下头去,继续忙活着手中的事物。
她将那些冷冰冰的首饰一件件从首饰盒里取出来,全部戴在身上后,又一件件摘下来再放回去。
她一边摘,口中一边念叨:“易辞洲,你给我买的东西,我全记得……”
她神情明显有些不对,易辞洲大步上前,将那些乱七八糟的首饰取下来扔在一边,抱着她的肩道:“别弄这些了,睡会儿,好吗?”
可舒晚就像没听到一样,依然在不停地试那些绚烂夺目的首饰,喃喃道:“我什么都记得,我还记得你不爱我了,我还记得你突然又爱我了……”
易辞洲用力搂住她,想要轻声安抚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哽住道:“我爱你、我爱你,我是爱你的……”
但是她已经停不下来,“我记得,你厌恶我,你讨厌我,你把我一个人扔在那个别墅里,没有人陪我,什么都没有……”
舒晚越说越快,脸色越来越白,她目光空洞得几乎像一片死海,没有半点波澜,“辞洲,你知道吗?那里冷得可怕,我想你抱抱我,可是你却抱着别的女人。”
坦白而言,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她内心最无助的时刻。他当然知道当时失火的时候,她有多么的害怕,可是那么久了,他不敢去想。
看见她这般失了智的模样,易辞洲直接投降了,他颤着乞求道:“求你了,别说了,别再说了……”
舒晚俨然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一会儿将那些首饰和包全部拢在怀里,看着它们茫然地笑;一会儿又发了疯似的把它们全扔了出去,哑着嗓子喊道:“我不要它们了,烧了烧了全烧了!”
易辞洲哪里还看得下去,
他心都在跟着一抽一抽地疼。
他抱着她,用力抓住她两条胡乱挥舞的胳膊,将她整个人都死死环在怀里,试图安抚她,“好了好了,我一会儿就拿去烧了。不要了,都不要了,好不好?”
舒晚挣扎了片刻,在他一声一声的呼唤中,终于安静了下来。她怔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茫然无措地看着他说道:“辞洲,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她的脑袋还是不清楚,似乎就是搭在神经的边缘处反复横跳,记忆一会儿在线,一会儿又不在线。
易辞洲赶紧哄着她说道:“很快,下周,好不好?”
舒晚凝视着他,在这张熟悉无比的脸上一点一滴地逡巡,摩挲着嗓子说道:“还要那么久吗?我现在就想嫁给你。”
“好,好,现在,就现在。”
易辞洲已经不知道怎么去安抚她,好不容易让她平静下来,她又显得太不正常。
舒晚的心绪稍稍平复,她静了一会儿,恍恍惚惚地从他怀里钻出,踉跄着脚步,刚要转身去倒水喝,忽地看见地上那些凌乱的首饰,脸色大变,一脸惊恐地指着地上说道:“它们不是已经被烧了吗?为什么还在这?……为什么?为什么?”
她脸色刷地一下惨白,连问了好几遍。
易辞洲的脑袋简直要炸了,
她快疯了,他更要疯了,是那种游离在崩溃边缘的疯,更是满脑懊悔身心疲惫的疯。
他只能喊来付沉,又把这些东西全部收起来放好。
等这些首饰、包全部消失在眼前,
舒晚才彻底安静了下来。
她紧紧攥着他的胳膊,一张脸毫无血色,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是谁?我在哪?我在这干什么?……”
易辞洲一愣,侧目看去……
他妈的他还以为她在这说段子!
可是她的神情早就充满迷茫和慌乱。
他帮她倒来水,强迫着喂了她一颗药,在她耳边一声又一声地说道:“你叫舒晚,也叫温夜,我是你的未婚夫,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第108章
◎她就是他的命。◎
一切沉寂下来时,
天色也已经漆黑昏暗。
也是,自从别墅失火,易辞洲的眼里,就已经没有了粲然的白日,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看不见黎明的死寂。
舒晚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了过去。
易辞洲不敢离开,他寸步不离地守着,生怕她醒过来又发疯似的胡言乱语,更怕她在精神失常的状态下,变得暴躁不安而伤到自己。
他没那么多时间了。
除了跟她结婚,把她再次牢牢捆在自己身边,他没有其它办法了。
终于熬到了天亮,
门外密码锁“嘎吱”响了一下,随即是轻轻推门的声音。
保姆轻声轻脚走到厨房,不多时,就传来阵阵飘香的清甜白粥味。
易辞洲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手中把玩着一支香烟,想抽又不敢抽,两只眼睛熬得通红,嘴唇乌青毫无血色。
等太阳完全照亮整个卧室的时候,舒晚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她一睁眼,就感觉头疼欲裂,那种刺破神经的痛从大脑深处传来,一阵一阵的疼。
她左右看了一下,就见易辞洲正坐在旁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看她醒了,他扔下手中的烟,倒了一杯热水递过来,“醒了?”
舒晚眯了眯眼,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那支烟,问道:“辞洲,你抽烟吗?”
时间仿佛回到了五年前刚结婚的那天晚上,她也是这么茫然无措地看着他,问他是不是抽烟。
那个时候,他骗她骗得太好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就像现在这样。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深深爱着她。
他镇定片刻,走过来,半扶半抱地把她搂在怀里,将水喂给她,试探性地唤她:“阿晚?”
舒晚没觉得哪里不对,抬头凝视他:“怎么了?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你抽烟吗?”
真是麻了。
她记忆依然是错乱的。
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也根本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易辞洲怎么敢说谎,他疲惫不堪地点了点头,开口道:“抽,但是我知道你不喜欢烟味,所以不在你面前抽。”
“这样……”舒晚轻咬着嘴唇,似是失意般地点点头,埋怨道:“以后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易辞洲抿唇答应,“好,我答应你,不抽了,再也不抽了。”
他扯了扯领口,将水一口一口喂给她,然后拿来药片,如常劝道:“每天一片Vc,张嘴。”
舒晚却故作矫情,躲着他的手,一个劲往他怀里钻,“不吃不吃,这Vc太苦了。”
易辞洲笑笑,在她头顶轻轻一吻,然后将手里的药放进嘴里,低下头去寻她的嘴唇。
温润的舌尖将药送入口中,很快便融化了,留在唇齿之间的,就剩下难以下咽的苦涩,让整个喉咙都想干呕。
一种浓浓的翻滚感油然而生,易辞洲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胃在翻滚还是自己的眼泪在翻滚,他撇过头去,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道:“我给你买了很多画具,你在家画画,我等下要去一趟老爷子那。”
舒晚没察觉他的异样,抱着水杯道:“你去爷爷那?不带我去吗?”
易辞洲找了个理由,“母亲最近身体不好,不喜欢太多人打扰,要不,你先在家休息?”
他说的也是实话,严芷的病越来越重,她最不喜欢易辞洲和舒晚,也没必要再在她弥留之际徒增烦恼。
舒晚理解地点点头,“快去快回。”
易辞洲又凑上前,亲了亲她,才拿起外套转身出门。
等到了易家老宅,那种压抑的感觉愈演愈烈,几乎在他将脚踏入的时候,就感觉到喘不过气的窒息。
一下车,天便下起了小雨。
付沉赶紧打来一把伞,将易辞洲遮住,他皱了皱眉,沉沉叹了一口气,绕过凉亭,朝易宏义的书房走去。
老人家正戴着老花镜,一如往常般安静地看着桌上的画。
瞥见他来了,他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的放大镜,又将白色手套摘了,淡淡道:“来了?”
“爷爷。”易辞洲有礼有节地颔了颔首。
知道他没什么诚意,易宏义也懒得跟他计较,他阖了阖眼道:“人带回来了?”
易辞洲径直走到旁边的茶桌,坐下,倒了一杯茶,说道:“带回来了。”
易宏义冷哼一声,斜睃道:“养在哪了?”
易辞洲眉头紧蹙,不是滋味地低着下颌道:“爷爷,我把人养在哪,跟您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是么?”易宏义侧目反问,尾音拖得冗长,冷声说道:“混小子,你可别忘了,如果没有我,你怎么找得到她?”
易辞洲一听,这才收敛了气焰,深吸一口气,不卑不亢地回道:“辞洲谢谢爷爷了。”
他垂下眼,收拾了一下桌面,将那副董其昌的山水画小心翼翼地卷好,不紧不慢地说道:“辞洲,姜还是老的辣,这一点,我希望经过小晚这事,能心领神会。”
易辞洲当然知道,这次多亏了老爷子,他才能在第一时间找到舒晚,要不然,他现在还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毫无头绪地到处乱蹿。
但他不由疑惑,慢慢抬头问道:“爷爷,你怎么知道她在乌斯怀亚?”
易宏义面不改色地将画卷放到身后的红木架上,慢悠悠道:“孩子,你对爷爷了解得还是太少,有些手段,不是眼睛看耳朵听那么简单。”
他模棱两可地说着,易辞洲也不打算追问,只要老爷子肯站在他身后帮他,管他怎么知道的呢?
易辞洲踌躇几秒,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爷爷今天喊我来,是有什么事?”
易宏义冷哼一声,掀起眼皮仔细打量了他一眼,磨着嘴皮道:“既然我让你把人带回来,也答应你养在外面,那么作为报答我的条件,把那位阮小姐给我娶回来。”
心中虽然万般不愿,但此时此刻他也不想忤逆老爷子的意思。
易宏义既然能不费吹灰之力查到她在乌斯怀亚,那么也能轻而易举地让她彻底消失。这老头子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可不止金钱那么简单。
易辞洲沉默片刻,说道:“这件事爷爷您安排就好,只要别威胁到舒晚,随您。”
“威胁到舒晚?”易宏义冷眼看来,“在你眼里,我就那种不择手段之人?”
难道不是吗?
我可是你的亲孙子,还不了解你吗?
可易辞洲犯不着在这节骨眼和他强犟,他敛起眉眼说道:“舒晚对于我来说,犹如十指。”
“嗤……”易宏义掀了掀白眼,“十指连心,这么说,她就是你的命?”
“是。”
“她恨你恨得要死,如果她要你的命,你也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