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护士很快回来。
关婳正在吃饭,廖护士在床角蹲下来,找到松掉的那两颗螺丝,开始拧螺丝。
她神情专注,没有注意到,原本坐在一旁吃饭的关婳正无声无息朝她靠近。
廖护士回头:“对了关小姐……”
她一转头,就看见关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身后,关婳面无表情,瞪着眼睛看着她,她手里举着一个杯子,在廖护士转过头来的那瞬间,猛地砸在她头上。
‘嘭’的闷响。
廖护士震惊看着关婳,眼前阵阵发黑,缓缓倒了下去。
关婳浑身发抖,她弯下腰,怔怔盯着廖护士起伏的胸口。
片刻,她像被吓了一跳般,猛地将杯子扔掉。
她弯下腰,呢喃不止:“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捡起螺丝刀,紧紧攥在手里。
她瞪着双眼,面无表情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可怖。
她站起来,盯着自己的肚子。
“我不能怀孕的,不能怀孕……”
“姐姐没提到过孩子啊……”
“姐姐都没有机会生下属于自己的孩子,我又怎么可以拥有自己的孩子……”
而且,祁湛之根本不想她怀上他的孩子。
没有人会爱他,没有人会爱他!
“你不该来的,你不该来的……”关婳的目光陡然变得狠厉,她双手举起螺丝刀,刀口对准自己的肚子,狠狠刺向小腹,“你不该来的!”
她那么狠,动作那么决绝,可她的眼泪不受控制掉了下来。
第226章 祁湛之撕心裂肺的痛
第226章
“婳婳!”
祁湛之得知关婳打了这一胎可能终身无法再怀孕时,整个人就陷入了恍惚,他难以抉择,忍不住就想过来看看她,却怎么也没想到,正看到她拿螺丝刀对准了自己的肚子,那副狠厉决绝的模样,是祁湛之从未见过的样子。
他大骇,冲了进来,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螺丝刀,用力扔向一旁。
他急急抱着她,可他现在知道了她刚怀孕,他不敢抱她太用力,他惊慌失措:“婳婳你干什么!”
关婳死死看向被祁湛之扔到一边的螺丝刀,口中喃语:“螺丝刀、把螺丝刀给我、给我……”
“不能要这个孩子,我不要这个孩子……”
“螺丝刀、螺丝刀。”她挣扎着想要去拿回那把螺丝刀。
祁湛之听清了,他难以置信看着关婳——她,就这么不想生下他的孩子吗?
关婳想要从他怀里爬出去,可他的拥抱太牢固,她挣不脱,她抓着他的手臂:“阿湛,你把螺丝刀给我,把螺丝刀给我好不好?”
她的语气迫切:“这个孩子不能要,我不能要……”
她说着不要孩子,可她一直在流眼泪。
如果真的那么不想要这个孩子,为什么还要哭。
为什么还会哭成这样?
祁湛之不知道。
关婳朝着地上的螺丝刀伸出手,可距离太远,她够不到,她越来越激动,挣扎得也越来越厉害。
祁湛之死死压着她的肩膀:“婳婳!婳婳你冷静点!”
方主任等人听到声音也赶了过来,一个护士看见倒在地上的廖护士,以及她额头上那条触目惊心的血渍,大惊:“廖护士!”
方主任道:“先把她抬出去,给她看一下伤口。”
“是。”
廖护士被几个护士手忙脚乱抬出病房。
关婳越来越控制不住情绪了,她鼻腔里发出粗重的喘息:“螺丝刀,给我,把它给我!”
方主任捡起螺丝刀,把螺丝刀递给身后的护士,护士拿着螺丝刀走了出去。
关婳眼睁睁看着那把螺丝刀重新被带走,陡然爆发出阵阵尖叫,她跌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耳朵:“为什么?”
“为什么要阻止我?”
她瞳孔毫无焦距,眼泪大颗大颗滑出眼眶。
她压抑又窒息:“姐姐都没有孩子,我更不能有,不要他、不要他……”
“姐姐、孩子……”
“姐姐没有孩子,她没有孩子你知道吗!”
“杀了他,杀了他!”
关婳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她忽然捏起拳头,用力打向自己的肚子。
祁湛之神色大骇,胸口钝痛。
他以为关婳不想生下他的孩子,却不知道她为什么还会哭得这么难过,直到这一刻,他统统都明白了。
他紧紧抱着关婳,她的拳头全都落到了他的背上。
她好像用尽了全力,祁湛之却丝毫感觉不到疼。
他抱着关婳,痛得泣不成声:“婳婳,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你不要这样,我求你了,真的对不起……”
他想起就在不久前,方主任说的那句话。
他说:“现在的她完全是为了姐姐活着,她穿她姐姐喜欢的衣服,吃她姐姐喜欢的食物,做她姐姐喜欢的事业,她的世界全部围绕着她姐姐,彻彻底底成为她姐姐的一枚影子,她已经……失去自我了。”
祁湛之抱着失控的关婳,崩溃地嚎啕大哭。
是他逼关婳穿起了白裙。
是他逼关婳吃的糖醋蒜。
是他逼关婳,学着关敏笑,成为关敏的影子。
关婳因为关敏的死本身就已经陷入愧疚的漩涡里走不出来,是他,往她身上插了最后一把将她推入死地的刀。
很多很多年以后。
方主任依旧记得那一幕。
往后仍有人在谈论。
关于那个下午,回荡在整个精神科一个男人撕心裂肺到窒息的哭声,经久不散。
第227章 抉择
第227章
病房里。
关婳陷入了沉睡。
祁湛之站在门外,隔着窗户看她。
许久。
祁湛之转身离开。
方主任等人已经在办公室等候他多时,见他进来,看见他的模样,均有些唏嘘。
沉默半晌,祁湛之开口道:“孩子……”
“打掉吧。”
方主任微微蹙眉:“孩子,其实我是不建议打掉的。”
祁湛之抬头,看向方主任。
方主任继续道:“打掉孩子的话,对她的病情,只有弊没有益。”
“留下孩子的话,虽然有风险,但不排除有益的情况。”
“她因为她姐姐想打掉孩子,但打掉孩子不是出于她的本心,扼杀孩子来到这个世界的权利,让她觉得对不起那个孩子,所以,如果真的在这个时候打掉孩子,恐怕只会加剧对她的伤害,出于考量,我不建议打掉孩子。”
祁湛之:“可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对孩子那么抗拒,强行留下,只会让她崩溃。”
而想要让她稳定情绪,只能吃药加以电击疗法辅助治疗,可她怀孕了,不适宜做电疗,药量上也不能过多。
办公室里沉默了下来。
没多久,房门忽然被敲响。
众人看过去,就见傅松搀着一位老者走进来。
祁湛之知道路斯医生,却从未见过,他未见过,方主任等人,却是对路斯医生极其熟悉。
方主任震惊不已:“路、路斯先生!”
傅松朝祁湛之点了下头。
路斯医生今年六十二岁,他看起来状态还不错,倒不像刚出院的模样。
因为路斯医生的到来,办公室里重新进行了一番关于关婳病情的讨论。
一番讨论下来,路斯医生也了解了大概的情况。
沉默了片刻,路斯医生看向祁湛之:“孩子父亲呢?想留下孩子么?”
祁湛之愣了一下。
他其实从未想过会和关婳有孩子,所以这个孩子到来的时候,他才会那么措不及防,更从未考虑过这个孩子,他自己,喜不喜欢,想不想留下。
他只愣了一秒,就点了头。
他想的。
只是,他现在想,又有什么用呢。
多么讽刺。
曾经是他不允许关婳怀上他的孩子。
现在怀上了。
他想要。
她却无法接受。
路斯医生点了下头:“明天让我见见患者。”
第二天。
关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绑在床上,她动不了了。
她挣扎起来,可绳子绑得很紧,她挣得满脸通红,也未能挣开。
门在此时被打开。
关婳看见一个从未见过的老人家走了进来,有人想要搀扶他进来,但被老人家拒绝了。
门再次关上。
关婳看见那位老人家在她旁边坐下来。
老人家慈眉善目,朝她微笑:“我叫路斯,你呢?”
关婳怔了片刻:“关、关婳……”
“名字很好听。”
“你姐姐叫什么?”
“关敏。”
“姐姐的名字也很好听。”
“姐姐长得漂亮吗?”
关婳点头:“漂亮。”
“如果,有一个和姐姐一样漂亮的女孩子陪伴你,你愿意接受她吗?”
关婳愣住。
她呆呆看着路斯医生,流下泪来。
没有人知道那天路斯医生和关婳聊了什么。
路斯医生出来的时候,祁湛之第一个冲上去:“她……她还好吗?”
听见他关心的是关婳,路斯医生多看了他一眼,只是神情有些沉重。
几人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除了祁湛之和路斯医生,没有其他人。
路斯医生道:“她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如果打掉孩子,她这辈子都难有再恢复的可能。”
“但是留下孩子,也同样有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