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子沙哑,仿佛一只困兽。
他缓缓将那些画抱在怀里。
直到这一刻。
他忽然意识到。
莫珩说的都是对的。
他以为关婳从未因关敏的死感到愧疚,他甚至为关敏为救关婳而死感到不值。
他以为是关婳给他下的药,因为他不肯娶她。
然而事实是,关敏的死关婳比谁陷的都深。
酒店那场药,也根本不是关婳下的。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自以为是的知道,全都不是真的。
一张张画从他怀里滑落,他拼命将画重新抱起来,可他用力,会将画弄皱,松了力,画会从他怀里滑出去,他怎么都抱不紧,怎么都抱不完整。
有散落的画掉在地上,他紧张地拾起来。
最后看见一些带字的画。
【爷爷,老房子在重建了,等老房子建好了,我们再一起喝茶钓鱼好不好。】
【姐姐,我想你了。】
【姐姐,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晴朗说你一定会幸福的,那我就放心了。】
【爷爷,刘奶奶和我说了好多关于你和奶奶的事情,很过分,你以前竟然都没和我讲过,等我去找你,你一定要全部说给我听。】
【姐姐,圣杯大赛我是用你的艺名参加的,我拿的是金奖,姐姐,你的梦想实现了,你高兴吗?】
【爷爷、姐姐,我听说,如果做梦梦到你们,就是你们来看我了?我好久没梦到你们了,你们怎么都不来看我啊?我好难过。】
【姐姐、爷爷,我想你们了,你们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第222章 祁湛之泪如雨下,他第一次哭得像个小孩
第222章
祁湛之忽然像脱力了般,无数张画从他身上滑下去,铺了满地,他闭上眼,泪流满面。
天下起了雨。
厚重的云层乌压压往下坠,天空都变窄了。
空气里混杂着泥土的味道。
让空气都变重了,重得人喘不过气,重得叫人窒息。
狐狸和兔子是好朋友,老鼠偷走狐狸的食物经过兔子家,沿途将一半食物藏在兔子家,待下次来取,狐狸在兔子家找到被偷的食物,将兔子咬死。
人们总是习惯性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
如果你愿意去拨开云雾。
如果,你可以再多一点耐心。
如果……
可是——没有如果。
祁湛之在小密室里待了很久,从白天,一直到黑夜。
他走出密室间时,整个人宛如被抽去半魂。
付管家担忧看着他:“先生……”
男人恍若未闻,他双目空洞,面无表情走出景江别墅。
外面此时正下着倾盆大雨。
付管家拿着雨伞冲过去给他挡雨。
他以为祁湛之要上车,可男人像没有看到车子一样,继续往前走。
“先生,先生您要去哪?您不坐车吗?”
祁湛之没有理她,他走出别墅,付管家急了:“先生!”
他拉住男人的手臂想将他拦下来,这么大的雨,不坐车也不知道要去哪,整个人看起来也很不对劲,实在很难让人不担心。
付管家不让他走,他站在原地,仰起了头。
雨太大了,即便有雨伞,祁湛之依旧能感觉到有雨水打在他脸上。
因为雨太大,加上天色已黑,视线受阻,所以,付管家也没有发现,黑暗中正有人朝他们靠近。
付管家只感觉好像有人抓住了他的雨伞,一把将雨伞甩开,下一秒,眼前掠过一道黑影,‘嘭’的一声闷响传来,他看见祁湛之摔到了地上。
没了雨伞遮挡,密密麻麻的雨珠全部打到了脸上、身上。
祁湛之的脸火辣辣的疼,却好似没有知觉般。
莫珩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拽起来:“你把婳婳藏到哪里去了!”
“把她还回来!”他捏起拳头用力打在祁湛之肚子上。
祁湛之弓起腰,一只手肘撑在地上,他的额头抵着地面,看起来那么颓废。
付管家吓得开始大喊:“保镖!保镖都给我出来!”
几个保镖冲了出来,直接将莫珩摁住。
祁湛之轻声道:“放开他。”
付管家惊愕不已:“可是先生……”
祁湛之面无表情的重复:“放开他。”
再次得到自由的莫珩冲过去,一脚踹在祁湛之身上。
男人倒在地上,并没有要爬起来的意思。
看见他这副模样,莫珩终于反应过来了些什么,他忽然大笑起来,笑得红了眼睛。
那么大的雨,让人都分不清,脸上那些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
莫珩将祁湛之拽起来,一拳一拳全部打在他脸上:“你现在这副样子是装给谁看!”
“你在假惺惺什么!谁稀罕你啊!”
“端起你的架子啊!不是不信吗?”
“怎么不和以前一样了?”
“不是不屑吗?”
“你这个渣滓!她现在这样你满意了吗!”
莫珩在澳洲被祁湛之绑回A市的时候,他曾嘲讽过祁湛之,他一定会后悔。
可到了这一刻,关婳变成现在这个模样,莫珩只觉得他真的太可笑了,他一点都不想看见祁湛之露出后悔的表情,他甚至不想看见祁湛之现在这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痛苦?
后悔?
后悔个屁。
他没有后悔的资格!他不配!
“我不允许你露出这样模样,因为你不配!”
“祁湛之,你不配!”
莫珩不停地踹祁湛之,每一下都用尽了全力:“就你对婳婳做的那些事情,你一辈子都不配得到原谅!”
祁湛之无动于衷,直到他压不住胸腔的疼意,‘噗’的喷出一口血。
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滴下来,然后被雨水冲刷掉。
莫珩的话让祁湛之想起了什么。
他忽然抱住头,笑了起来。
他对婳婳,做的那些事情?
他……
他……
一切都印证到了那张关婳后背插着刀子的画上,为什么她从未想过离开他,为什么,她从来不反抗。
那是因为,她早就不想活了。
高主任说她出于某种原因不能死,那个原因是什么,莫珩知道,祁湛之也知道了。
所以,她不反抗,不是因为不能反抗,而是不想反抗。
她想死在他的手里。
他对她所有的折磨,只是在加速她的死亡,而她心甘情愿甚至甘之如饴。
所以, 她才会露出那样解脱的笑来。
祁湛之崩溃了。
他忽然推开莫珩站起来,他冲回别墅,冲到那辆停在园中的车子,他上了车,驱动引擎,踩住油门倏然冲出别墅。
莫珩想追,付管家让保镖们把他摁在了地上。
祁湛之一路飙回梦华公馆,他颤着手打开门,冲到卧室门前。
沈医生和邱医生已经走了,走之前,二人留下了一句话,公馆的保镖要和他说,祁湛之置之不理。
祁湛之轻轻打开房门。
此时此刻,关婳就坐在床上,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黑色裙子,难过地扒了几下:“为什么不让我穿白色裙子,我现在不喜欢黑色了啊……”
“晴朗,沈医生好讨厌,不让我吃糖醋蒜,也不让我穿白裙子了,还非要让那个我吃番茄鸡蛋,我又不想吃。”她的声音带着娇嗔,她神情专注,并没有发现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的祁湛之。
直到男人走到她面前。
祁湛之浑身湿透,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
关婳震惊站起来:“祁爷,你……”
祁湛之这才意识到自己浑身都湿透了,他慌忙脱掉衣服,将全身的衣服都脱掉后,他看着关婳:“婳婳,我好冷。”
关婳顿时惶恐,她站起身,拉过祁湛之的手,将他拽到床上,用被子把他包住,做完这些,她凑过去,关切看着他,她那么关切,眼睛干净得不掺杂任何杂质:“现在还冷吗?”
祁湛之的眼泪毫无预兆掉下来,他忽然伸手,将关婳抱进怀里,“婳婳,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关婳面露茫然:“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啊,姐姐让我要照顾好你,我惹你生气,是我的不对,是我没照顾好你,你不用说对不起的。”
祁湛之泪如雨下,他第一次哭得像个小孩:“不是的,不是,婳婳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关婳感觉有凉凉的东西从她脖子里流进去,她茫然道:“你怎么哭了?你真的不用和我说对不起的,真的没关系,我从来没有怪过你,真的!”
祁湛之心如刀绞,他用力抱着关婳,埋在她颈间,呜咽哭起来。
第223章 婳婳,叫我阿湛
第223章
关婳抱着祁湛之,温柔道,“好啦,别哭了,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
不知过去多久。
紧抱着关婳的祁湛之发现了一个问题。
明明被子就卷在他和她身上,明明她整个人就在他怀里。
可是为什么,她的手和脚始终都是冷的。
祁湛之用双脚夹住关婳的腿,将关婳的手完全包进自己掌心。
关婳抬头,朝他一笑:“谢谢。”
祁湛之低下头,亲了亲她的眼睛,将她的头压进怀里:“睡吧。”
关婳点头,然后侧身,朝门口一笑:“晚安晴朗。”
说完她靠回祁湛之怀里。
祁湛之微微仰头,喘了几口气,他低头,亲了亲关婳的额头。
祁湛之抱着关婳,他抱得很紧,紧得二人之间没有一丝空隙。
因为前天晚上就没睡,祁湛之很累了,他抱着关婳,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在他睡着后,关婳睁开眼睛,她想拿开祁湛之的手,但祁湛之抱得太紧了,关婳没有办法,她无奈叹了口气,朝已经走进来的宋晴朗道:“我出不去,他抱得太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