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认为药是关婳下的,关婳没有解释,她知道自己就算解释了也不会有人信,她在沉默了许久后,问祁湛之愿不愿意娶她。
于是,一个月后的今天,他真的娶她了,给了她这样一个沦为整座a市笑柄的婚礼。
关婳知道。
他只是为了报复她。
但她无所谓。
浴室门被打开,祁湛之穿戴整齐出来,看都没看地上的关婳一眼,直接离开公寓。
许久,关婳起身,走进浴室,她打开浴缸的开关,跨步坐进去。
没有人知道。
那天关婳之所以和关敏吵架,之所以觉得关敏烦,是因为她嫉妒关敏,她喜欢祁湛之,但祁湛之喜欢关敏。
从关敏死后的那一天开始,关婳没有一天不痛恨自己那肮脏的感情,她恨自己因为嫉妒和关敏吵架,更恨自己喜欢祁湛之。
可她的姐姐,再也回不来了。
再也,回不来了。
她的姐姐,明明自己也深爱着祁湛之,却因为看出来她喜欢祁湛之,临死前希望她嫁给祁湛之获得幸福,即便她嫁的是她自己也喜欢的人……
在自己喜欢的人和自己最爱的妹妹之间,她义无反顾选择了她。
这就是她的姐姐。
关婳整个人往下一滑,冷水漫过口鼻,耳边传来水隆隆的声音。
如果时间可以倒回,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回到三个月前的那一天。
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
第二天。
关婳七点半醒来,走进厨房做早餐,保姆见她做了早餐,无语翻了个白眼。
祁少又不在,她这是要做给谁看?
关婳做完早餐退出厨房,走到衣柜前,配了一套西服。
做完这些,她拉开抽屉,从里头取出一枚避孕药,机械般扔进嘴里咽下去。
避孕药没有什么味道,跟她吃的早餐,是一样的,关婳这么觉得。
饭后,她拿起包包走出公寓,抵达公司,如往常那般走进办公室。
她昨天那场婚礼实在太过轰动,背后有人指指点点,她恍若未闻,在办公桌前坐下,打开电脑便开始办公。
关敏是一名珠宝设计师,她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举世闻名的设计师。
关婳不是设计师,她是一名画家,三个月前她进入珠宝设计圈,因为本身就有画画功底,所以她经过三个月的努力,成功成为一名珠宝设计师。
关婳一整天都坐在办公桌前,没有吃午饭,却感觉不到饿。
下班她准时收拾东西离开,回公寓前先去了趟菜市场。
保姆看见回来的关婳手里又提着几袋子食材,眼神更加鄙夷。
既然她这么喜欢做菜,她还乐得清闲。
关婳没有理会保姆,她缓慢而沉默地做菜。
三菜一汤全部做好,她走到沙发上坐着。
从始至终,她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
时间一点点流逝,关婳没想过祁湛之会回来,毕竟他恨她入骨,可公寓的门突然开了。
那个男人站在门关,像个睥睨蝼蚁的帝王,而关婳,则是那只蝼蚁。
关婳站起身,看着祁湛之的目光其实是有些空洞的,她说,“你回来了,吃饭了吗,我给你做了饭。”
保姆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一旁,全然没有面对关婳时的轻蔑,恭敬朝祁湛之道:“您回来了。”
祁湛之漆黑的瞳孔落在保姆身上,声线冷然,“昨天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么。”
是问话但用的是不置可否的陈述语气,保姆愈发谨慎恭敬,“您放心,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
“既然准备好了,那还不请关小姐过去。”男人的声音极度冰冷,“这份大礼,想必关小姐会喜欢。”
保姆不自觉哆嗦了下,“是!”
她转而朝关婳道,“关小姐,请跟我来。”
关婳不知道祁湛之想干什么,她没想过反抗。
只是她也万万没想到,祁湛之送给她的所谓‘大礼’,会是那——叫她几乎无法承受的绝望。
第4章 关婳,偷走敏敏性命的你,凭什么好好活着?
这座公寓是复式二层,保姆带她上楼,往最里间被布置成家庭影院的房间走去。
门打开,里头透出正在播放视频的光亮,当看清光屏上的画面时,关婳全身猛地一震。
她顿在原地,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她开始全身发抖,颤颤巍巍中,往后退了一步。
她这一退,却是撞到后面一堵肉墙。
也在此刻,她的头发忽地被人攥住,骤然袭来的生疼叫关婳下意识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耳边传来男人霸道又温热的气息,那人就欺在她耳边,声音犹如地狱修罗,蕴着阴森可怖的冷怒,“逃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逃?”
关婳喉咙仿佛被掐住,张着嘴巴,大口大口呼吸,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光屏上正在播放的,是关敏曾经的视频。
她笑靥如花,温柔又灿烂。
然而,视频上的关敏笑得有多灿烂,关婳脑海里关敏死在她怀里的画面就有多清晰,她全身都在发抖,她不想看见,她不能看见,她根本不能见到这样的关敏。
这样的关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关婳,她死了。
为了救她而死。
关婳要走,她知道自己此刻必须离开,她眼前阵阵发黑,明明是炎热的夏,却冷得仿佛身处最北的极地,满脑子都是鲜艳的刺目的绝望的血。
她小脸一片惨白,哆嗦着转过身,想从祁湛之身后的缝隙挤出去,可祁湛之攥着她的头发,还挡住了她的去路,关婳面无表情,然而手指曲成了爪状,她的唇色一片发白,瞳孔没有一丝焦距,“让开,让开……”
头皮传来尖锐的疼,祁湛之抓着她的头发一把将她拽进房间。
门‘嘭’的关上,震耳欲聋,楼下的保姆站在楼梯口看着楼上,咽了口口水,躲回了自己房间。
楼上家庭影院房里,关婳被祁湛之捏住下巴,被迫看向那巨大的LED屏。
男人不许她逃,甚至恶劣地将她的脸怼到屏幕上,“怎么?不敢看是吗?你在害怕什么?”
“知道是自己害死了她,所以不敢看么?”
关婳看着看着,眼泪毫无预兆掉下来。
痛,太痛了。
她的眼泪落在祁湛之手上,男人却在看见她眼泪的瞬间,霎时暴怒,“你哭什么?”
他发狠掐住她的脸颊,粗暴擦拭她的眼睛,“你有什么资格哭?谁都可以为她哭,唯独你,你没有资格!还以为掉几滴眼泪就能减少罪恶感让自己没那么愧疚么?”
但即便擦掉眼泪,依然有哭过的痕迹,祁湛之满脸阴翳,猛地将她拽进洗手间,他打开水龙头开关,一把将关婳的脑袋按在水龙头下。
关婳整张脸都被淋湿了,她坐在地上,张着嘴大口大口喘气。
祁湛之抓着她的头发又将她的脸压到镜子上。
水滴顺着发丝划过脸颊,关婳整个人都很狼狈,脸色愈加惨白,但被水这么一冲,冲走了她哭过的痕迹。
祁湛之捏着她的脸颊,看着镜中的关婳,声音冰冷如斯,“关婳,偷走敏敏性命的你,凭什么好好活着?”
第5章 后来,每每祁湛之想起自己说过的这句话,都痛得似被凌迟
“你凭什么活成关敏的样子?”
“你偷走的,可是敏敏的人生!”
“知道敏敏是怎么笑的么?”
关婳神情呆滞,久久没有动。
祁湛之俨然没有耐心,“不会是么?”
男人重新将关婳拖出洗手间,对着光屏:“好好看着!我的敏敏就是这样笑的,嘴角翘起来的弧度特别好看,眼睛也会温柔地弯下来。”
祁湛之的指尖按在关婳嘴角,将她两边嘴角往上提到和视频中关敏一样的角度,关婳学着视频中关敏的笑脸,缓缓将眼角弯下来,祁湛之兴奋道,“对,就是这样!”
“以后都要这样笑,明白么?”
祁湛之打量关婳,脸色一冷,“你穿的这是什么衣服?”
今天的关婳穿的是一条淡紫色的裙子。
“敏敏最不喜欢紫色,最喜欢灰色和白色!”
‘嘶啦——’一声,关婳身上的裙子被祁湛之撕碎,男人一脚将紫色裙子踹到一边,阴翳的瞳孔满是疯狂:“以后都要穿灰色或白色的衣服,懂么?”
一旁茶几上放着一个小盘子,小盘里装的是糖醋蒜。
那是关敏平生最爱吃的东西。
祁湛之温柔捻起一颗蒜,喂进关婳嘴里。
关婳迟钝了瞬,正要张开嘴,反被一只大手抢先掰开,冲鼻的醋味,又甜又酸的口感充满整个口腔,抑制不住的呕吐感一瞬间涌上来,但被关婳强行压下去。
她像个机器一样咀嚼着嘴里的糖醋蒜,一口一口咽下去。
祁湛之满意她的识趣,他又拿起一颗糖醋蒜:“你记住,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关婳,本也不该有,只有关敏。”
在这一秒钟之前,这个世上,原本有一个名叫关婳的鲜活的灵魂。就在这一刻,她被抹杀了。
她消失了,悄无声息,没有人在意,没有人记得。
所有人都巴不得她去死,她其实本来就不该存在的。
很久以后,每每祁湛之想起自己说过的这句话,都痛得似被凌迟般,无以复加。
关婳怔怔看着屏幕上的关敏。
她看似毫无波澜,实际祁湛之的话在她心里掀起轩然大波。
是啊,如果不是姐姐救了她,这个世界应该消失的是关婳,不是关敏。
可偷走关敏人生的关婳凭什么好好活着?
关婳配吗?
她不配。
要不是她,姐姐怎么会死呢?
她活该!
谁也没有看见。
那个正一口一口吃着糖醋蒜的女孩儿,瞳孔深处最微弱的一缕光,消失了。
关婳挣开祁湛之,端起桌上的盘子主动往屏幕走去,她蹲在巨大的光屏前,一边往嘴里塞糖醋蒜,一边时而将手落在嘴角的位置,时而落在眉眼的位置,似乎在练习,怎么笑,才能和屏幕上的女人一模一样。
祁湛之蹲在关婳身后,他痴痴看着光屏上的关敏,出口的话却没有一丝温度,“别让我再看见关婳,你这辈子,都该活在敏敏的影子下!”
关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反应。
祁湛之接了个电话,离开公寓前他叮嘱保姆,眸眼锋利冷锐,“今晚就让她待在里面,别出来了。”
保姆颤颤巍巍,“是。”
偌大的房间,关婳一个人,吃着蒜认真练习关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