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家庭的谋杀——火腿不是腿
时间:2022-03-23 09:52:36

  “……”
  这次的通话总算让许佳菱见识到,古人所说的吃了秤砣铁了心是什么样一种心态。
  黄悦的决心像是有八头牛也拉不回来一样。她说自己已经去了想去的地方,做着自己喜欢的事。还说许佳菱要是不想待学校了,也可以随时去找她。
  许佳菱不敢苟同于这个想法,自然连随随便便的应合都没有。
  因为她目前还没有遇到什么事,能比自己多年寒窗换来的学业还重要。
  校园里的生活照旧热闹,大家很快就接受了班里少了一个人的事实。
  同学也不会再向许佳菱各种打听了。天气越来越暖,校园里到处是生机勃勃的新气象。
  好像已经没有人记得黄悦这个人了。
  许佳菱帮黄悦收拾衣柜,书桌,床铺和一些杂物。
  除了床头柜在校园二手群里卖掉,其他的,她只留下了一些照片和证件。
  中途她给黄悦寄回去了一些东西。再有的就按黄悦自己说的,通通卷起来扔掉了。
  有时候许佳菱推门进来,看见自己上铺孤零零的床板,心里多少会有些难受。
  大学的社交基本以宿舍为单位,小学妹课表不在一起,又有年龄差,认识也不久。黄悦这一走,上课下课,吃食堂,图书馆,就彻底只许佳菱一个人了。
  许佳菱会定期去图书馆借一部武侠小说,要么坐在树荫下看书,坐累了就起身回宿舍。她不喜欢撑遮阳伞,总是踩着林荫道的边边走。
  校园樱花落的时候,粉色的花瓣散落一地。风一吹,花瓣在地上翻滚,有时花瓣擦过脚踝,轻柔惬意。
  可她这样独来独往久了,班里渐渐就有人把注意力又移回了她身上。
  有一次许佳菱走着,同班一个姑娘凑上来,问了一些很……专业的问题。
  那姑娘问话的方式,活像心理咨询师一样,仿佛已经确定了许佳菱就是个抑郁症或孤僻症患者。
  许佳菱礼貌的应付几句,然后借口走开。莫名其妙,她想。
  其实黄悦的不辞而别,她更多的是惋惜,替对方惋惜。
  这份惋惜不同于孤独,许佳菱本身就是个感情上不会依赖别人的人。
  所以黄悦的离开,并不会让她产生孤独感。而那个同学略显同情的眼光也让她心里忍不住发笑。
  不过偶尔,许佳菱也还是会有一两件好事发生。就比如最近,秦昊和张颂文老师主演的电影《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几经删减,终于宣布定档。
  这是她关注了很久的一部片子,经历定档,撤档,又定档。每一次有消息传出,她都要跟着揪心好半天。
  好在这一次定挡,是真的。
  娄烨是许佳菱很喜欢的一位导演,而秦昊是她最喜欢的演员,所以这部片子对于许佳菱来说,就是错过悔终身系列。
  首映那天,她网上买了票,早早的去电影院。抱着一桶爆米花,一瓶纯净水,坐等电影开始。
  检票的时候,许佳菱是第一个。
  她是四排中间的位置。观影效果很好,她坐下之后,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她这才发现,至少这一场次,一个人跑来看电影的只有自己。
  许佳菱喝了口水,心里暗暗觉得自己好酷。
  起码待会儿电影放到一半的时候,不会有人凑过来跟自己讨论剧情。
  这是她最享受的一种生活状态,阅读,吃饭,看电影。还有来的路上,从街边淘的两本古早小人书。
  这一切都是她曾幻想过的,一个人的时候,活成自己最理想的样子。
  她并不孤独。她只觉得内心自由,她完全为自己而活。
 
 
第25章 第24章
  正如许佳菱所感慨的,黄悦的不辞而别,并没有改变什么。
  暑期过后,大四如期而至。
  这个暑假许佳菱申请了当地一个机关的暑期实习,综合岗什么都干,忙忙碌碌的过了月余。
  大四上半学期是学校要求的教育实习,许佳菱填了申请表,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本来她和黄悦约好大四的时候一起去的,现如今就只剩她一个人。
  同行的火车上,有同班和同校的学生。许佳菱带了一本小说,躺在自己的卧铺上看书。
  晚间列车途经一站,车厢内熄了灯。外面站台上的灯照进来,许佳菱挑起一点遮光帘,透过玻璃探向外面。
  这才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来往的人推拉着行礼,抬臂挡在头顶,步履匆匆。
  他们所有人的来去,都给这个车站增添着一份独有的企盼和伤感。
  许佳菱觉得自己一样深陷其中,却又站在局外默默将这一些看在眼里。
  她把盖在身上的外套往上拢了拢,耳机里是悠远绵长的钢琴声。
  同行的人睡的正憨,汽鸣声再一起响起时,列车缓缓开动。
  许佳菱从随行的背包里摸出写字板,上面夹着十几张A5纸,她的牛仔外套里有一支钢笔,从学校出发的时候刚抽满墨水。
  许佳菱把床头灯调到最暗一档,只够照亮写字板。
  她往手腕上看了一眼,已经接近凌晨一点。
  钢笔落在纸张上很久,墨点越来越大的时候,许佳菱终于低头开始沙沙动笔。
  卧铺上散落的纸一张张累积。许佳菱举着手上最后成型的一页手稿,满意的合上笔盖儿。
  她就着灯光,看着书写在纸上的钢笔字迹:
  站点 (原创)
  列车到站的一声鸣响
  归人的希望
  离人的哀伤
  是这一站新客离家或归去的信号
  这里从来熙熙攘攘
  离去和归来都显得急剧匆忙
  有人丢人了行囊
  有人受了伤
  乘着这最后一点昏黄灯光
  还有细雨中滚动的各色行李箱
  你看啊,就是这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去的远方
  不计喜乐忧伤
  不念前方可坦荡
  最后又在右下角加了一句落款:记于×年×月×凌晨。
  关了床头灯,许佳菱盖着衣服平躺下,切了别的音乐。
  她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黄悦,那个曾与她共同约定了这一趟旅程的人。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是不是依然对当初义无反顾选择的事情满怀赤城。
  许佳菱还想起高中的旧友,陪她胡闹的张婧和孙晨。
  前些天跟孙晨联系的时候,那家伙正忙着警察考试,长胖了一点点,其他还跟高中的时候一样。
  张婧剪了个奇短的刘海,像狗啃过一般,非说是时下最流行的样式。
  郝悠悠还是只知道学习,追番,老二次元姑娘。本子上全是她自己动手画的插画,性格比高中时简直判若两人,已经越来越像一个女孩子了。
  赵千诺在一家口腔医院上班学习,她上的是三年制的学校,几个月前已经毕业了。只是经常很忙,许佳菱跟她的对话周期,大多时候都是按天算的,今天发了消息,也许明天后天对方才会有时间回过来。
  不过这是她们两个之间的默契,即便对方回消息的周期是以年为计量单位,她们彼此也不会疏远。
  有时候许佳菱自己都觉得,能交上这样坦坦荡荡的朋友,概率比中彩票还要低,可她偏偏是幸运的那一个。
  列车员提醒前方站到站的声音在车厢那头传来,许佳菱调大了耳机音量,侧过脸合眼睡下。
  再过不多几个小时,天一亮,又是另一段故事。
  列车到达终点站,许佳菱带好行礼,出去跟同学们集合。当地的实习学校已经等在车站外。
  按照名单分配,他们被接到了不同的学校,跟许佳菱一组去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同学。
  实习学校是市区的一所小学。学校给她们安排了两间宿舍,许佳菱和那个女生一起住,男生单独住一间。
  来的路上,大家无争议的表决男生为三人小组的组长。他也姓许,叫许优华。
  那个女生叫田真。许佳菱第一次喊的时候,差点闪了舌头。
  “天真?就跟知名经纪人杨天真重名的天真?”她刚才这样问。
  那姑娘瞪着大大的眼睛,几缕发丝贴在额角那里,许佳菱好想伸手替她拨一下,但又想到刚认识,这样太冒失,就忍着没动。
  那女同学说:“不是天真,是姓田,单名一个真字。”
  许佳菱点点头,“田真是吧,我叫许佳菱。刚才失礼了,不好意思。”
  “没事。”她说。
  然后就两只胳膊抱着书包,脸转向车窗外,似乎没有打算再说话。
  副驾上的许优华已经跟开车的老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许佳菱干脆把连帽衫的帽子往头上一扣,抱着胳膊睡觉。
  等车还开动还不到半小时,许佳菱已经从许优华的嘴里,了解了一些基本信息。
  许优华是数学专业,略微看过几本书,在数学班里自觉比别人多了点墨香气。田真倒是刚上车,许佳菱就知道了,她身上中文专业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倒不是说她知书达理,满腹才学都溢出于表。而是……基于她们学校的传闻。
  每一个学校都有其内部所知的一些默认的规则或者现象。就比如,校园贴吧里盛传的一个不成文定律——如果遇见不认识的男生(女生),怎样怎样的一定是××学院,或者又是怎样的,肯定是另一个××学院等等。
  许佳菱当然不可避免的翻到过这个帖子。起初只是匆匆一掠。
  却不承想,派上用场是在自己大四,已经成为学校老人的时候。
  许佳菱不知道别的学校是怎样,她不敢置喙。但就自己学校的既有现象,还真就在田真同学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她刚一上车,就往司机后座坐下,好像对坐车礼仪很熟悉。但中途几次摸索着想开窗,却不认识车窗按钮,在几个零件上胡乱拨弄了半天。
  更让人不解的是,她找不到也不问人,假装是调整衣服和书包,手象征性的翻了几下。
  最后甚至故意掏了两本课外书放出来,整理好书包里面,再把书从座上拿起来装进去。
  果然,这就引来了‘志同道合’的许优华的注意。他回过头,像是文人座谈会开始那样,“你也看书啊?”
  田真慢悠悠的抬头瞥了他一眼,说:“大学生,谁不看几本书。”
  这时候许佳菱已经尽量在憋着笑了,连帽衫挡着半边眼睛,她把两个人之间的交涉看了个一清二楚。
  她想看这许优华如何接田真这句话。
  谁知许优华说道:“对,不看书的人,根本都没办法跟他们交流。读书是一种习惯,它日积月累,会教会我们怎么做人,怎么跟别人心平气和的相处。”
  许佳菱心想:多么高尚的一顶帽子,啪一下扣到了许优华他自己头上。
  这时候,田真开始了自己的鲁迅式反击。
  “读书难道不是为了提升自己吗?什么叫为了跟人心平气和的相处,鲁迅先生何等才学,他跟每个人都和平相处了吗?没有吧。”
  驾车的老师这时候插了一句话:“另一位女同学是不是晕车不舒服,怎么一直也不说话。”
  许佳菱撇撇嘴,想是对方从后视镜看到自己没有睡着,才问的。
  “是啊老师,有点晕车。窗户我可以打开一点吗?”
  “可以可以。”
  “谢谢老师!”许佳菱打开半边窗,把头靠过去吹吹风。
  刚才的气氛被打搅了一下,许优华也就没有再接田真的话,转而朝向许佳菱。
  “许……”他应该没记住名字。
  许佳菱接过话,“叫许同学就好,名字慢慢熟了就记住了。或者你要是觉得许同学不够风雅,来个更有文化的称呼也行,比如许兄、许小姐、实在不行就许同志。”
  这话一出,逗得车里两位男士哈哈大笑。
  那位老师感叹:“还是年轻有意思啊,我都老了。”
  许佳菱看着许优华,说:“你刚刚是要跟我说什么?”
  许优华说:“我就问问你,平时都看什么书?”
  许佳菱勾着嘴角一笑,说:“我啊,不怎么看书,头疼。偶尔瞅瞅武侠小说。”
  她这么一说,许优华脸上的优越感几乎都要蹦出来了。
  他为了让许佳菱体面一点,缓解许佳菱不看书的无知和尴尬。故作谦虚的找话题说:“武侠小说其实也挺好的,我也看过一些,金古梁温都有所了解。”
  “哇!”许佳菱剥掉头上的帽子,伸了个懒腰,一只胳膊肘搭在车窗上,笑盈盈的看着许优华,“那可真了不起啊!那他们几个的作品中,你印象最深的是那部啊,或者是一些片段啊什么的,跟我们分享分享。”
  许优华咧着大嘴,面不改色的说:“我看书都是认认真真看过,剩下的让它自己积淀,我并不刻意去记住它的一些句子或片段。”
  许佳菱听的直点头,一脸的恍然顿悟。
  “原来这样呀!”
  她看着眼前这位仁兄,心想:这几位先生的的作品里,金老先生的哪一部拿出来没有几个让人刻骨铭心的桥段,古龙先生的笔下又怎会缺少让人心驰神往的神仙男主。我就不信看过会一个都记不住。
  许佳菱说:“可能是我读的少,过来过去就那几页,所以通常会记住一句半句的。”
  许优华还问:“哦?那也不错啊,那你记住的是什么?”
  许佳菱喝了口水,浅浅的笑了一下。
  然后说:“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车里安静了片刻,开车的老师咳嗽了几声。
  许佳菱往后靠了靠,说:“不太聪明,就记了这一句。《倚天屠龙记》吧,还真怕记错了。”
  许优华干笑了几声,含含糊糊的说了两遍:“没记错,没记错。”
  许佳菱靠后阖上眼。
  接下来的一路,直到下车,车里都很安静,许佳菱似乎真的睡着了。许优华和田真也没有再为读书这个话题而争论。
 
 
第26章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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