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一年春好处——沈澈
时间:2022-03-24 15:23:05

  一边是我的丈夫,一边是我的姑母,我在两人之间进退维谷。
  其实最为一个现代人,我何尝不知道,我只不过是慈禧太后送给光绪帝的一个监视器,一个探听者。而且,我更是政治婚姻的受害者。但,我之所以还没选择寻找回去的途径,就是因为这个。我在想,我有没有可能去改变历史,改变我的姑母和我的丈夫之间的关系,更重要的是改变这位皇后、这位女人的命运。
  虽然她只是历史的沧海一粟,只是历史资料里的寥寥几笔,但她同样应该有属于她自己独一无二、与众不同的人生。
 
 
第6章 喜子
  喜子是我的小名。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给我起的。好像慈禧太后最喜欢这样唤我。
  “喜子,过来这边。”我的姑母,慈禧皇太后,对我其实还是挺好的,最起码在后来我被珍妃欺负的时候,姑母会替我撑腰。
  其实,嫁给载湉为后,都是姑母一手安排的。
  她与皇帝不和,姑母总想阻挠载湉亲政,自己垂帘听政来巩固自身权利。
  其实,姑母曾答应过载湉,等到他大婚之后,会撤帘归政、退居颐和园颐养天年。但是姑母食言了,就从这一点,我还是有点讨厌姑母的。因为,我好像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姑母不守承诺的借口。
  以至于有段时间,我一听到姑母唤我“喜子”,我就有点心慌。毕竟,她是一国太后,载湉之所以能当上皇帝,也是姑母的“功劳”。姑母的不怒自威,宫里好多人可都是领教过的。
  之前,我曾查过一些资料,载湉在儿时多半还是唤我表姐,很少会叫我的小名。其实,如果两个人青梅竹马,彼此称呼对方的小名,也是件很有趣、很浪漫的事情吧。但是在这等级森严的紫禁城,所有与笑声和快乐有关的事物,都被那晚清的落日余晖给消磨殆尽了。
 
 
第7章 未来
  “我不属于这里。”
  我记得我第一次给皇上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大婚当晚的交泰殿中。
  皇上当时还是很拘谨的,但我比他更拘谨啊,我还是个大学生,谈过的恋爱也不过一二,但要跟一个陌生男人在床上“谈天说地”,我还是头一次。
  我先是把沉重的冠服脱了下来,紧接着唤来蕙心给我梳妆,摘掉那些沉重的头饰,脱掉那个我根本穿不惯的花盆底鞋……我总算知道满清的贵族妇女要遭受多少苦楚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试。
  盥洗完毕之后,我就告诉了皇上,我不属于这里。
  皇上当然知道,他跟我一样,都是很不情愿参与到这场婚姻中来的。
  起初对于我说的这句话,皇上并不意外,但是我还是时不时的告诉他,我来自未来,我来自一百多年后的世界。
  载湉慢慢相信了。
  其实,在珍妃还没有行册封礼之前,我跟载湉相处的还是很好的。
  木兰秋狝,载湉教我骑马、射箭,跟我一同饮用马奶酒。
  我可以以皇后之名跟他出席在跟多场合,我可以坐在离他最近的地方看篝火晚会,我可以坐在他旁边跟他一块听戏,我可以自由出入养心殿给他送我自己做的点心……
  载湉是杏眼,我很喜欢在他看折子的时候,坐在他旁边,望着她的眼睛,有时候他也会用余光看向我,朝我微笑。然后示意下边的太监给我泡一壶新进贡的雨前龙井,把折子放下跟我一同品鉴。
  “你说的那个叫未来的地方,它离紫禁城远吗?”
  我佯装茶水太烫的样子,放在了一边,好让我可以好好的跟皇上说说话。
  “回皇上,未来那个地方,离紫禁城,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你的意思,朕没太懂,不如朕让如意画馆把地图画出来,如果哪天你真的要走,我也可以去找你。”
  “皇上,如果臣妾没记错的话,不到特殊时间跟万不得已,皇帝,是不允许随意离开紫禁城的。”
  “那你怎么办?难不成你要一个人生活吗,要知道,嫔妃自戕可是重罪,我真的想不到放你走的其他理由。”
  “其实,臣妾可以不走。”
  “你所说的叫‘未来’的地方,还有你的家人吧。你会思念家人吗?”
  “当然会。”
  “其实,朕也是你的家人。你可以依靠朕。”
  那天离开养心殿,回到钟粹宫之后,我忍不住哭了好久。
  好像,史书中的光绪皇帝总是被描述为一个“懦弱无能”的政治受害者,但谁曾想,他现在是我可以依靠,值得依靠的人,虽然我知道以后还是会有种种坎坷,但那段时光我应该终生难忘。
 
 
第8章 姑母
  我曾见到过姑母在储秀宫偷偷地抹眼泪,上前过问,姑母也不愿回答。我曾向小李公公打听,他告诉我说那天是姑母当年进宫的日子,姑母是想起先帝在世时两人一同剪烛西窗的日子了。
  储秀宫本是当朝皇帝妃嫔的住所,像太后太妃们都要移居别宫养老。可是姑母不愿,再加上如今宫里人少,皇上的嫔妃并不多,所以姑母总还是想住在东西六宫里的。德龄公主曾告诉我说,姑母刚当上太后那会子,是住在西六宫之一的长春宫里,长春宫意为“春色常驻”。后来姑母五十大寿,又重新搬进了她当年还是“懿贵妃”时的住所“储秀宫”。储秀宫虽与长春宫同为西六宫之一,但是德龄公主告诉我,储秀宫对于姑母可是意义非凡。
  姑母初进宫封兰贵人之时,赐居的住所就是储秀宫。后在此晋封懿嫔、懿妃、懿贵妃,在储秀宫满打满算住了八年。最要紧的,是她在储秀宫生下了爱新觉罗·载淳,也就是后来的同治皇帝。
  我与载湉大婚,是在姑母的五十大寿五年后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她应该算是处在权力顶峰的人物了。宫里的人都怕她,就我跟德龄公主不怕。我时常不让太监通报,就去储秀宫给姑母请安。其实,对于我这个不喜欢跟家人相处的叛逆孩子来说,姑母还是对我挺好的。我学不会宫中的礼数,毕竟我是从一百多年后过来的,不过姑母总是会纵着我,不把这些细枝末节放在心上。以至于后来,宫里的太监宫女,只要被太后责罚,总是会先想到我,让我替他们求情。我权被当作一位“老好人”了。
  其实,在我眼里,姑母也是有作为女人来说柔软的一面的。姑母喜爱打扮,哪个女人不喜欢自己漂漂亮亮的去面见别人呢?姑母还会在同治皇帝出生和崩逝的祭日当天,愁容满面,我亲眼见到过在祭礼结束之后的她躲在一旁偷偷掉眼泪。
  作为女人,作为妻子,作为母亲,作为紫禁城的长辈,她无疑都是孤独的。
  她得到了很多,但好像又什么都没得到。她的丈夫,她的儿子以至于她亲手赠与皇位、可以算作她的侄子的光绪皇帝,一个个都离她而去了。
  姑母赢得很漂亮,但好像输得更彻底。
 
 
第9章 算计(一)
  我跟载湉离心的原因,除了珍妃的出现,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姑母。
  姑母最终还是更看重她的地位和权力,我被她算计了。
  大婚后的好日子还是很短暂的。婚后的第六年,我逐渐习惯了宫廷生活,慢慢的爱上了那个曾经说“可以让我托付一生”的男人。但是好景不长,日本人打来了,甲午海战一触即发。对于学过历史的我来说,1895年的新年伊始,注定是动荡不安的。可没想来得那么快,快得让我心慌。
  清光绪二十一年,公元1895年,1月20日,威海卫战役开始。没过多久,到了二月初,日本人就占领了威海卫,北洋舰队全军覆没。
  2月13号,老佛爷任命李鸿章为“头等全权大臣”赶赴日本议和。
  在那一个多月的日子里,我何尝不知道,身为一国皇后,我的臣民正在水深火热之中。而我的丈夫,爱新觉罗·载湉,大清国的光绪皇帝,整天忧心忡忡,作为主战派的他,在得知李鸿章要准备签订《马关条约》之后,更是寝食难安。因为,他还没有真正亲政,在此期间,竟然发生了这种事,他的子民一定会对他非常失望吧。
  载湉请求我去劝劝姑母,让清军再与日军周旋些时日,好让他再想想办法。
  其实不用载湉提及,我自己也是很想去向姑母请愿,让她派兵去围剿日军的。
  但,我学过历史,我知道历史,这个时候的清朝还有可用之人吗?北洋舰队已经全军覆没了,那就意味着洋务运动已经宣告失败,我们还拿什么跟人家打。其实,议和,是最好的打算了。
  “如果你来,是要违抗姑母的旨意的,那就请回吧。哀家的六十大寿刚过,希望你不要扫了哀家的兴致。”此时此刻,望着在储秀宫正襟危坐的姑母,加上这还没开春儿的天气,确实让我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姑母,请您三思啊!”我已经跪在长春宫的内阁足足有一个时辰了,小李公公一开始先是来劝我,后来念及往日里我也对他不薄,也就只好作罢。
  许久,姑母才睁开眼睛,看来她也是被时局困扰着,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哀家何尝不想打回去,但是,就目前这个情势,喜子,你告诉哀家,咱们还有除了议和之外的其他办法吗?”
  “后宫不得干政,喜子不知。”
  “哀家知道,该约内容苛刻,皇帝以割地太多为由,表示对该约不允,拒绝签字用宝。但是,迟迟不用玺,只会让那些个日本人觉得咱们议和的诚心不够!你如果体谅哀家,体谅皇帝,你就该知道怎么做。”
  “姑母,您的意思是……”
  “去吧。”
  “姑母?”
  “哀家首先是一国太后,其次才是你的姑母。”
  要我反过来去劝说皇上,我是极不情愿的。
  但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或许,我被姑母利用了。
 
 
第10章 算计(二)
  甲午海战,最终还是以《马关条约》的签订告一段落。
  后来在跟姑母、皇上一同听戏的时候,姑母说,我挺像个皇后样子的。还给皇上说,让他不要迁怒于我,姑母虽是好心,却不知道,自从上次劝说皇上在《马关条约》上用玺之后,我跟载湉,已经很久没有单独见过面了。如果没有这次跟老佛爷一同听戏的机会,恐怕载湉还是不愿意见我。
  其实,我还是很自责的。因为我从来不属于这里,我虽然也想尝试着去改变什么,但最后还是因为外界因素泛泛而终。结果,我不但没有改变什么,还给自己惹来了一身罪责。
  载湉好像有点讨厌我了。
  我本以为他对我的讨厌只是暂时的,没想到我竟亲手毁了他对我最后的信任。
  康有为与梁启超等人发动了“公车上书”,联合皇上想要进行“变法”。此事引得老佛爷大发雷霆,我有好几次去储秀宫请安都被打发了出来。姑母一直在气头上,她觉得,皇上决心变法,只不过是变着法的在跟她过不去。
  皇上一心要亲政,好送姑母去颐和园颐养天年。但是姑母是不肯的,她认为,变法一旦成功,不但对不起老祖宗,更对不起她对大清多年的付出。其实,她只是觉得,变法,会损害到她的利益罢了。
  姑母还是坐不住了,她联合那些她手底下的老臣发动了政变。
  我当然知道维新派最后的下场,但我最担心的还是载湉。
  我第一时间派了一个小太监去告诉载湉姑母发动政变的事儿,还让他想办法明哲保身,如果可以,先跟康有为他们逃出去避难也好。
  但是,我又一次没有逃过姑母的手掌心。
  姑母买通了除蕙心、小德张之外的我身边的所有人,我竟不知道姑母会如此狠心,我竟也不知道,在那段日子里,我一直都被监视着。
  姑母早就在紫禁城布下了天罗地网,为的就是捕杀维新派,囚禁皇上。
  更让我对姑母感到绝望的是,在载湉被囚禁在瀛台之后,她竟然还对外宣称,是我暴露了皇上的目的和行踪,也是我联合老佛爷一同将维新派抓获。我听了之后觉得大为荒唐,更让我感到痛心的,是这些话传到了皇上耳朵里,而且还是姑母派人去散播的。
  我知道,我被算计了。我眼里的姑母,已经成为一个不顾亲情,只顾权力的魔鬼。
  我曾到储秀宫找太后申辩,最后也还是被骂了出来。姑母说,我身上还流着叶赫那拉的血,当今皇后也是姓叶赫那拉的皇后,就理应帮她稳住宫中的地位。
  不知从何时起,我已经开始怀念以前那个对我百般纵容、百般照顾的姑母了。
  我想回去了,回到我那个时代,最起码不用留在宫中胆战心惊的过日子。
 
 
第11章 珍妃(一)
  他他拉氏的两姐妹中,我还是比较讨厌珍妃的。
  珍妃小我八岁,比皇上还要小五岁。是户部右侍郎长叙之女,还是家里最小的那一个。
  珍妃刚入宫时,不过才13岁,而我早已过了那豆蔻之期,年华不再。其实,放在现代来讲,20岁的女子正当妙龄,不过在那女人如花朵般的紫禁城,却截然不同,女人一旦过了二十岁,就会像过了花期一般,无人问讯。如果不是当年姑母“开恩”,我也是遇不到载湉的。
  他他拉·长叙有三子、五女。长子、次子、长女、次女、三子、四女、五女皆为妾室所生。其中四女即为瑾妃,五女即为珍妃。瑾妃长相并不出挑,为人宽和谨慎,不爱抛头露面,对我也是很恭敬的。但是珍妃却恰恰相反,珍妃性格开朗,活泼好动,猎奇心强。她对皇宫中的繁文缛节、呆板的生活方式十分厌恶,尤其对宫中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极为反感。她喜欢新生事物,喜欢过无拘无束的潇洒生活。
  其实,作为现代人的我来讲,我还是挺喜欢跟她这样的人做朋友的。但是老佛爷不喜欢她,认为她追捧那些西洋玩意儿是对大清律法的挑衅。再加上她经常女扮男装,有次还被我恰巧碰见,后来被老佛爷知道了,训斥了珍妃和他的下人。其实,要我说,看到珍妃穿着太监的衣服对时候,我是觉得很滑稽,很有趣的,但是我并不敢支持她,因为老佛爷会生气,也就是我那难伺候的姑母。姑母得知我撞见珍妃在宫中女扮男装、玩照相机等不加以制止也不禀报,还训斥了我。但我并不觉得珍妃做的有什么不对,拍照,穿新衣服,本来就是女孩子最爱的事情之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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