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时候珍妃在宫中见了我不行礼,还对我避之不及,但这些我都不在乎。毕竟,对于这些繁文缛节,我也是极其讨厌的。但是后来我得知了其中的原因,只感觉非常荒谬。
第12章 珍妃(二)
不知道是谁说的,珍妃被老佛爷训斥不安分都是我告密的原因,这些话竟然还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有次午后,皇上午睡起来看折子,我新做了一盘桂花糕,算准了时间送于养心殿给皇上请安,坐了许久,皇上都没有尝我做的糕点,我拿了一块准备递给皇上,却被他制止了。皇上提及我向老佛爷告密珍妃一事,我自知百口莫辩,只说了句,臣妾从没做过此等阳奉阴违之事。
那是皇上头一次误会我,还对我进行责骂,说我跟老佛爷串通好了来对付他和珍妃。我当时只觉得荒唐和委屈,但他是天子,我并不能说什么,只好告退。
珍妃还是很得意的吧,现在连皇上都帮她撑腰,以后的她在宫里更肆无忌惮了。在变法失败之后,皇上被囚禁的那段时间,几乎都是珍妃陪在他身边的,瑾妃也会向老佛爷禀告过之后时常去探望,而我即使是已经到了殿外通报了好几次,皇上也会以各种理由百般推脱,我也只好把带来的吃食和绣品交给皇上的贴身太监,然后匆匆离去。因为,没有老佛爷的旨意,任何人是不准随意来探望皇上的。珍妃胆子倒是挺大,经常不给老佛爷请示就擅自行动。
我其实很羡慕珍妃,最起码,她也是深爱着皇上的。她对皇上的爱,坚定又勇敢,不像我,小心谨慎的爱在前者面前肯定一文不值。
我同时也是有点嫉妒她的,因为她,我好像失去了很多,最重要的是失去了皇上对我的信任。记得之前载湉在养心殿发愁和生气的时候,只有我会第一时间赶过去,陪在他身边,为他疏解心结。现在也有人陪在他的身边,不过那个人,不是我了。
第13章 西狩(一)
晚清的紫禁城充满着一种魔力,在腐朽和落寞的笼罩之下,所有的人都变成了身不由己的魔鬼。
我的姑母一开始是相信义和团的,毕竟义和团的口号是“扶清灭洋”,老佛爷下旨要利用义和团把洋人赶出北京城,赶出大清国。但是义和团的血肉之躯再坚硬,那也敌不过洋枪洋炮的威力啊。
八国联军攻陷北京城的时候,我还在睡梦中。我得到消息是8月14号的下午,那个时候我午睡刚起来,因为这几天为了八国联军的事儿闹得忧心不安,没睡过一个好觉。而且,我每天都在向下人打听皇上的近况,皇上总不愿意见我,只有在大型集会的时候,我才能给皇上请安,远远地看皇上一眼,其他的,真的寻不到机会。最近这段时日,皇上也一定没睡过安稳觉吧,我可真是担心。
到了14号的傍晚,我打听到,姑母已经在跟大臣们商量“西狩”的事宜了。说是“西狩”,实为逃命。我是读过历史的,我给姑母进言,建议我们一行人逃往西安,一来西安离京城远,二来西北地区兵力也还充足,再加上西安也有像样的官爵府邸。姑母对于我的建议给予了采纳,还跟我聊了许多的家常话,说自己不该冷落我,期间还唤了我的小名“喜子”。其实,仔细想想,姑母还是有苦衷的,她身不由己的时候应该会有很多,我也不愿以最坏的念头去评价她,毕竟,于亲于情,她还是我的姑母。
15号的清晨,天还不亮,“西狩”的车队和仪仗已经出了紫禁城好远一段距离了。这次“西狩”,随行的人并不多,除了老佛爷定好要带的人和物品之外,还有皇上、我、瑾妃等人。至于珍妃,我很想制止那些人把她投井,但是我现在自身难保,谁也救不了她了。其实,当我从下人那得知珍妃投井“殉国”的时候,反倒是很悲伤的,因为,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紫禁城会失去很多乐趣以及新鲜事物,那个活泼可爱、天真浪漫的小女孩,跟她的那身太监冠服,被永远的沉在了紫禁城宁寿宫的那口井里。
第14章 西狩(二)
在得知珍妃遇害的那一秒,我心里在想,终究还是发生了,她还是没能逃过历史的惩罚。
在我产生这些念头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讽刺,因为,现在的我,也是一位历史人物,我所遭受的一切,不也是历史对我的惩罚吗?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找回去的办法,什么九星连珠、死里逃生等方法我都试过了,起初钦天监对我说根本没有九星连珠这一天象,我还骂了她一通,我还义正言辞地说,这可是我在电视剧里看到的,说完之后我自己都忍不住大笑,觉得这样根本行不通。然后我慢慢觉得,没有什么会比成为一个历史人物更容易去学习历史了,所以,我要回去的心理也并不那么迫切了。最起码,我要陪着皇上,陪着姑母,陪他们走到生命最后的尽头。
在“西狩”的途中,我了解到了许多当地的风土人情,也算是游山玩水了。我身为皇后,好多事物都享有特权,比如说,我可以较先吃到当地有名的美食和水果,那当真是无比快乐,我竟不知,离了紫禁城和北京城,都是另外一种格局了,而且还是让人获益匪浅的。
后来到了西安,才算是真正安顿下来,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去西安游玩,没想到还是以“大清皇后”的身份到访。虽是战乱时期,但西安城完全跟北京城是两个样子。
那段时间,最然只有我与瑾妃陪在皇上身边,但是皇上还是对我很冷淡。我在行宫里的时间很难打发,慢慢地嗑瓜子上瘾,还把牙齿给伤到了,实属不值。
我好不容易趁皇上得空,去他的住处请安,结果还被皇上给疑心了。
“珍妃死了,皇后不会不知道吧。”皇上还是那副老样子,只不过到了西安之后,又比在紫禁城的那段时间憔悴了许多。
“臣妾倒是有所耳闻,不过也是听下人闲话几句……”
还未等我说完,皇上就冷冰冰地说道:“皇后,该不会是你嫉妒珍妃得朕宠爱,所以向老佛爷告状,老佛爷才要除掉珍妃的吧?”
我被皇上的语气和说的话给吓到了。“臣妾并无此心的,皇上你要相信臣妾,臣妾只会做让皇上快乐的事,并不敢去谋害别人啊。”
“罢了,你出去吧。”
我灰头土脸地从皇上的住所出来了,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少了什么东西。是了,大婚刚结束后的那段美好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第15章 回銮
等到再回銮,已经是第二年了。
太后下令剿杀了义和团,还给遇害的德国公使克林德致歉,并在德国公使克林德被杀之处建立石牌坊。简直是对清廷莫大的羞辱。八国联军最终以《辛丑条约》的签订结束,联军退去后的北京城简直破败的不像样子。
我去给留守在紫禁城的太妃们请安,听他们讲述了好多联军的罪行。其实,对于一个学习历史的大学生来说,这应该是很宝贵的一课吧。如果有机会,我会给后人讲述,讲述那段屈辱但又让我记忆深刻的历史。
起初姑母还是众矢之的,因为是她借着皇上的名义下令让清军和义和团誓死抵抗洋人的,如今战败,姑母只得对洋人们说句“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究其原因,她还是担心洋人们会把她当作“罪魁祸首”来查办。但,她也只不过是紫禁城的长辈、一个年过60的老人啊。回銮之后,姑母生了好多白发,总不愿老去的她脾气变得古怪了许多,大概也是不喜欢别人说她老吧。而且,姑母的身体也变差了许多,只好服食了更多的中药来养生。
至于皇上,对我还是很冷落,即使是珍妃不在了,我们也没能和好如初。我知道,我不能怪载湉,我不能怪珍妃,也不能怪姑母,要怪只能怪我自己,还有那吃人的紫禁城。
回銮之后,姑母和皇上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僵了,彼此总为了小事争论不休。其实,有的小事对于国家来说可能就算是大事,深宫妇人怎么懂得。
算算日子,今年是我来到这里的第17个年头了。推算一下,好像是1903年,再过五年,应该就会有大事发生。其实,在宫里的日子,过的虽慢,但也长久。
第16章 太和门
我找了好多回去的办法,但总是行不通。钦天监告诉我,让我留意一下我刚到这边时见到的人和物,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听了他的的话之后,我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一路小跑到钟粹宫,唤来我的陪嫁,蕙心,询问一二。
蕙心告诉我,光绪十四年十二月十五日,那天晚上,我突然昏倒在我房间的梳妆台前,还把一旁蜡烛打翻了,烧着了屋子里的窗帘。虽然当时她在场,但也觉得很玄乎,我又没有生病,好好的怎么就晕倒了。
光绪十四年十二月十五日,也就是1889年1月16日,那天!
我就说,我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光绪十五年正月二十七日,1889年2月26日,我被抬进太和门的时候,感觉那个门怪怪的,跟我在故宫博物院还有资料史书上看到的并不一样……我突然记起了什么,又马上跑出迎瑞门,朝着内务府的方向跑去。
侍女蕙心跟着我跑出了钟粹宫,平时我都是不唤她们随侍身旁的,今日可能是见我太反常又神色匆忙,才跟了过来。
我叫了内务府的总管来,有急事询问。总管大人先是行了礼,接着示意一旁的小太监搬来凳子给我坐,但是我只想站着把我要问的话问了,想知道的答案知道了,其他的我是不管的。
我向他问了太和门一事,总管帮我回忆了许久:在光绪十四年十二月十五日(1889年1月16日)深夜,这是一个雪花纷飞数九寒冬之夜,紫禁城突起大火,烧毁了太和殿前的太和门。
大火过后,太和门化为废墟。当时我的姑母,也就是慈禧太后,断然做出决定:我跟载湉婚礼如期举行,并且还要求皇后必须经过太和门再入后宫。
但是,如何解决皇后入二道朝门成为问题,姑母就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意外的决定:她居然责令扎彩工匠日夜赶工,在火场搭盖太和门彩棚!最终也搭起一座足可以假乱真的太和门,使长期在内廷行走的人,一下子也难辨真伪。
太和门?大火?那我又是怎么过来的?难不成,跟那次太和门起火有关?但是,起火那晚,我在京中的叶赫那拉府上,在我的房间里……重要的是,我的房间也着火了。
总管还说 ,太和门着火那天,天象也很奇怪,北斗七星泛着微光,而且那天明明是冬天,天竟然黑的很晚。我听了他说了这么多,真的觉得越来越奇怪了。就连我一旁的侍女蕙心,也不知所云。
看来,我还是得去太和门那边找线索。
第17章 道别
太和门果然有蹊跷。
我跟蕙心从内务府赶到太和门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蕙心叫来了几个侍卫跟我一块找线索。蕙心眼尖,在太和门侧边的一个阶梯下,找到了一张快要被烧毁的纸,上边写着“西宫南内多×草,落×满阶红不扫。”那片纸已经被烧得不像样子了,上边只能看见这一句诗,而且还有两个字被烧成了黑色,看不清楚写的到底是什么。我叫来蕙心帮我参考一二,她就告诉我,她也只能辨认出这句诗,其余的都被烧毁了。
我虽读不得这纸上的其他,但是这句诗我倒是记得很清楚。这句诗补全之后应该是“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是出自白居易的《长恨歌》,这句的大概意思是:“宫内落叶布满台阶,长久也不见有人打扫。”
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
前半句少了秋,后半句,少了叶。好像,是我的名字啊,叶知秋。但是,这也太巧了吧,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我问了蕙心,还有当天所有轮值的侍卫,他们都说,没有见过这张纸,更是很少读过白居易的诗。后来,我又用了很多的金银财宝请求宫里的宫女太监帮我寻找,太和门着火的当天晚上,轮值的侍卫、宫人以及所有读过《长恨歌》的人。虽然距离那次大火已经过了十几年,很多线索可能已经不复存在了,但只要仍有一线希望,我还是愿意一试的。
有天晚上我去给皇上请安,皇上竟反常地唤我进去。我本想主动告诉皇上,我正在竭力寻找“回去”的办法,谁知皇上竟主动问我,是不是已经找到那个叫“未来”的地方了。
我听了之后先是轻轻一笑,原来,载湉还是有在关心我的近况的。但紧接着,我又有点不舍,反问道:“如果臣妾……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走了,你会去找我吗?”
“谁知道你天天挂在嘴边的那个叫‘未来’的地方究竟在哪里。”皇上轻微地咳了几下。
“会找到的,用不了多久。”
“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是白居易的《长恨歌》啊。”
“是啊皇上,《长恨歌》描写的不过是唐玄宗和杨贵妃之间虚无缥缈的爱情故事。杨妃盛宠时,世间女子皆愿如杨妃般,进了唐宫,好飞上枝头变凤凰。但谁又想过,梅妃所作的《楼东赋》,还有武惠妃的一往情深,哪个又会输给杨妃呢?玄宗当真是薄情”
“但后来,杨妃被赐死在马嵬坡下,即使玄宗再不舍,那也无可奈何啊。杨妃纵然惹得玄宗误国,但,珍妃,她是无辜的啊。”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聊了这么久,皇上,是想借《长恨歌》之名来对臣妾兴师问罪啊。如果没记错,早在三年前,臣妾就已经向皇上发过誓,臣妾从未做过伤害珍妃的名誉及性命之事。如今皇上还要疑心臣妾……原来,皇上还是觉得我是姑母派到皇上身边的卧底啊。”
“喜子,朕……”
“皇上且宽心,等臣妾找到回去的办法,定会第一时间来禀告皇上。姑母还约了各宫嫔妃去看戏,臣妾作为皇后不得不先行一步,臣妾先告退了。”给皇上行罢礼之后,我便跑出了皇上的住所,其实,她还是喜欢珍妃多一点吧。
第18章 大阿哥
自上次从皇上的住所出来之后,我就再也没去看望过皇上,一来是因为皇上说的那番话实在伤人,二来也是因为姑母,她总不愿我与皇上走得太近,以免影响她的计划。
其实,早在三年前,皇上在宁寿宫受到惊吓之后,整个人的身体都大不如前了,再加上八国联军攻进京城之后的逃难路上一路颠沛,皇上的身子早就虚透了,我一直劝皇上注意保养,但他好像跟我赌气似的完全听不进去。
前些日子,我在御花园遛弯儿赏花的时候,听到有宫人议论,“大阿哥”已经回京了,而且就住在惇亲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