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这是家规,每一个嫁进来的侧室都不允许离开渡源宅,哪怕是死。”
“家规就是对的吗?”
“家规就是一切,必须照做。”女人淡声说到,“当然……如果您能嫁进五条家,渡源家的家规将不会约束你。”
“我只是想让她回家。”
女人默了一瞬,小声道:“回到家的她或许也过得不好。”
小白桜抬头看着眼前这位垂首乖顺的女人:“但至少比在渡源家好,不是吗?”
女人咬着下唇,没有反驳。
“离开渡源宅的她即使是疯掉了,只要她能回到家,有亲朋好友围绕着或许她能有再次获得幸福的可能。”
女人一愣,似乎惊讶于白桜会说出这样的话,小声叹息:“您真的和其他大人很不一样。”
小白桜疑惑道:“不一样?”
女人忙岔开话题:“将嫁进来的侧室送回家这件事除了家主没人能够做到,白桜小姐,您还是放弃吧。”
“做不到我也要去做。”小白桜语气认真。
“您这又是何必……她来自于四部,活得幸福与否都与您没什么所谓吧?您这样做,说不定会彻底触怒家主。”
“来自于四部又不代表她没有获得幸福的权利。”小白桜随意道。
女人张了张口,最后苦笑道:“是,您说的对,来自于四部的我们都有获得幸福的权利。”
女人让开道路:“是我阻碍您了,抱歉。”
“不用向我道歉。”小白桜平静道,向长廊的另外一端走去。
女人深深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收回视线转身离开,也消失在长廊一端。
光影又有了变化,白色的亮光逐渐变浅变暗,风铃叮铃作响。
“小白桜。”
温柔的声音响起。
长廊一端出现一位衣着淡色和服打扮得体的女孩,看她的五官与瑾川幸很像,不,应该说是瑾川幸长得与她很像。
“和子、和子,我是不是超厉害!”
小白桜手执长刀跟在那位“和子”也就是瑾川和子的身侧,她似乎是刚练完剑术的样子,束起的长发有一根翘起,呆毛似的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鬓边还有几根发缕也不安分地翘起。
她说话时眼睛亮亮的,尾音上扬,显然心情很好。
“对,你很厉害,很快就学会我新教的招式了。”瑾川和子停下来拿出手巾蹲下身为小白桜擦去脸上的薄汗。
小白桜在她面前倒甚是乖巧,收起了往常的冷淡:“今天叔叔问我要怎么惩罚那个藤泽润一郎的时候,和子你似乎并不满意我一开始的回答,为什么?他犯了错就该受到相应的惩罚,不是这样的吗?”
蹲下身的和子边为小白桜擦汗边耐心道:“犯了错的确要受到惩罚,但是有些错误是不需要付出生命来偿还的。”
“原来是这样。”小白桜了然,“我记住了。”
和子浅笑着站起身:“小白桜真聪明。”
被夸赞后的小白桜骄傲道:“我可是渡源白桜。”
“对呀,你可是渡源白桜。”
和子揉了揉她的头,那翘起的呆毛被压下,放手时又翘起,这头发就和她人一样,很不乖巧。
她牵着小白桜向长廊的另外一端走去。
“小白桜今天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只要是和子做的。”
“好,那我们今天吃……”
声音与身影渐消,长廊被夕阳笼罩,之前的风铃声又响了响。
“渡源!”
带有细微怒气的声音响起。
已长大许多穿着一身振袖和服的白桜率先进入眼帘,她手里握着一把长刀,而后,是禅院真希十分熟悉的人——禅院直哉出现在大家的眼前。
“能成为我的侧室是你的荣幸。”
白桜没理会他,自顾向前走去。
“你现在对我冷冰冰的,就不怕嫁过来的时候我冷遇你?”
“随你的便。”她淡漠道。
直哉对她的态度很不满:“渡源,别忘了,你不被五条悟选择,是我选择了你。”
白桜没回应他,快步向前走去,却被直哉一把拉住被迫停下。
“放手。”
直哉很快松开,复而又皱起眉:“不对,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想要牵你的手也是可以的吧?”
“你还想说什么?”白桜漠声道。
“你这什么态度?听好了,你,渡源白桜,要成为我的侧室,对我别摆出这种态度。”
“侧室?”白桜笑了一声,“我绝对不会做你的什么侧室。”
“不做侧室也不是不可以。”
白桜看着他,禅院直哉继续道。
“如果你乖巧一点,我可以扶你做正——”
“乖巧?”白桜收回放在禅院直哉身上的目光,“这辈子都不可能。”
“渡源白桜!”禅院直哉冷着一张脸,“你可以不在其他人面前乖巧,但你必须在我面前乖巧。”
“然后对你千依百顺?”
“是,这本就是你该做的,我对你的要求已经很低了。”
“那我还得谢谢你?”
“你应该对我感恩戴德,五条悟不要了你,外界说你什么的都有,是我在这个当口选择了你,不然到时候若是加茂家也不要了你,就凭你这性格,你必定要吃不少苦头才会学会乖巧。”
禅院直哉看着她,侃侃而谈。
夕暮的光投在他身上,他眼角上挑的眼睛里倒映出冷然但安静听他讲诉的白桜。
禅院家容易出美人,禅院真希、禅院真依是美人,伏黑惠也是,他的父亲,那位离家并将姓氏都丢弃的人伏黑甚尔也长相出众,甚至于仅依靠长相就能谋得不少富有女性的喜爱。
禅院直哉也不例外,他的外貌是不俗的,但是说出的话却很刺人。
“你今后只要以我为中心,听从我的话,乖顺良从,我可以保证你安稳度过下半辈子,只要你够乖巧,我甚至可以保证你在世一天,我的侧室只有你一个人,正房我也可以暂时不娶。”
白桜不想再理会他,抬脚准备离开却又被直哉拉住。
“渡源,我还在跟你说话,都跟你说了不要对我摆出这种态度,还有,我不需要你会什么剑术。”禅院直哉上下打量着她,“你会的应该是茶道、插花等等这些事。”
“放手。”白桜又道。
禅院直哉冷然:“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想拉着你也是可以的。”
“放手。”
“不放。”
“放手。”
“不放。”
白桜抬手使了几个招式,逼得禅院直哉连连躲避。
“你这是想反抗我?”他问。
“是想要揍你。”白桜冷淡道,执起手中长刀击向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避开,体术不错的他也不落下风,两人就在长廊里打了起来。
白桜的振袖和服显然限制了她的行动,而禅院直哉也没有用尽全力来击败她,甚至小心避开她的脸,两人都有所保留。
忽然,白桜抬脚向他那处踹去,禅院直哉迅速避开。
“你!”他眼睛里染上怒意。
白桜未说一语直接揍向他的脸,还未缓过神来的禅院直哉正正好被她击中,向后退了几步。
“渡源白桜!”
“你也就只有脸还能勉强入眼了。”白桜冷淡道,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走出长廊。
禅院直哉捂着脸站在原地也没有再追上她,只愤怒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长廊里又出现一位仆从打扮的人。
“直、直哉少爷,您的脸?!我马上让渡源家的人为你治疗!”
“回来,不用。”
“可……”
“回府。”
“是。”
禅院直哉领着那位仆从也走出了长廊,身影消失。
不知是哪里的风铃,又叮铃作响,长廊的光又暗淡了许多。
“渡源小姐。”
带有不满的声音响起,这次是一位看起来很严肃的女性在说话。
“走路要跟在男人三步以外,这是规矩,请您谨记。”
白桜沉默着踏入长廊,这位看起来像是教习婆婆的女性跟在她身侧。
“走路不要那么快,要慢条斯理。”
白桜没有理会她,女人皱眉。
“果然是那位不成体统的侧室教坏了您。”
白桜停下脚步冷然看着她。
“渡源小姐,别那么看我,那位侧室,叫什么来着?瑾川……瑾川氏,就是个没规没矩的人,还妄想带您离开,真不知好歹,如今丢了性命也是她自作孽,只是可惜了她腹中流着渡源氏血脉的胎儿也跟着她一起死去,以往她所教给您的都是错的,从今以后您得跟着我学规矩。”
白桜没开口,看着自顾自地说话的她。
“渡源小姐,在教规矩方面我可是很有经验,以往嫁到御三家的小姐们大多都是在我这里学了规矩后走出去的,最近的那位,加茂家鹤川大人的生母,她当初也像您这样叛逆,但是在我这里学了规矩后便乖巧了不少。”
“你张口闭口就是规矩,身为仆从的你妄议主人家也是合乎规矩的?”
“我……”被白桜呛了一句,那人理亏说不出话来反驳,整理了表情后又一副想要说教的模样,“渡源小姐……”
白桜轻笑一声,带着嘲讽的意味,转身向前走去,也不与她多争论。
“渡源小姐,走路不要那么快,要慢条斯理!”女人追着白桜而去,“您真是太不规矩了,崎月少爷如此乖巧的人会做出脱掉您羽织的事,必定是您不规矩先勾引诱惑他的!”
“闭嘴。”
“您!”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长廊的另外一端,长廊的光暗了下来,是夜幕降临,风铃声再一次响起,有气无力。
长廊被火光笼罩,惨叫声不绝于耳。
“渡源白桜。”
仆从打扮的人拦下平静站在火光之中的白桜。
“家主大人说,如果你从这里出去了,不管活得好与否你都要记得自己的名字,纵使你再也不会回来,你都要知道自己永远是渡源氏的人。”
这位家仆也不慌乱逃避,站在火光之中讲述完后便转身离开,走入烈火之中。
又走出来一人,是曾经的那位小少年,他已长大许多。
“白桜。”渡源崎月的脸上与衣服上都溅有鲜红。
白桜收回视线踏入长廊,渡源崎月跟上她,她一身素色和服很是干净,与之前那一幕不一样的是她没有高束着长发,而是盘起一个复杂但与和服相配的发型。
她身旁的渡源崎月着黑色羽织,鲜红挂在黑色布料上,在白桜干净的衣衫对比下他的衣服显得甚为不洁。
两人走在火光夜幕之中,白衣黑衫,晃眼间像是妖怪物语里的两只鬼魅,一位好似穿着白无垢,一位好似穿着纹付羽织袴,一位干净不染纤尘,一位浑身血垢,洁与不洁,两相对比。
他们正步向“幸福”的殿堂,一步一步,凄厉的惨叫声好似那婚礼仪式上的乐声正为他们伴奏。
“是你放的火?”白桜开口问到,语气里听不出她的喜怒哀惧。
“是。”
“咒灵也是你放进来的?”
“是。”
白桜停下来,与渡源崎月对视。
“你和我只能有一个人获得幸福的未来。”渡源崎月温声道,“在五条家没有选择你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没有一起获得幸福未来的可能了。”
“为什么一定要抓着五条家不放?”
“因为那里有五条悟,他就是我们的救命稻草。白桜,几百年的圈养,渡源家人人都染上了疯病,亲人相杀,外人厌恶,我们的心早已腐烂掉了。”
“我们就不能靠自己吗?”
“渡源葉,那一任家主,他也曾像你这样想,后来他失败了。”渡源崎月和声细语,“渡源一族,人人都是最多二十年的寿命,一生二十年,光是长大就消耗掉不少岁月,余下的时间如何让整个渡源家脱离咒术界的掌控?”
“你不是继承了起死回生术吗?不可以用这个术式复活想要改变渡源家却不幸早逝的人吗?”
“起死回生术不能用于施术者本人,这是代价,我也是会在二十岁死去的,并且我的起死回生术成功施展的代价太大了,若你清楚我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估计不会让我再次施展这个术式。”
“所以必须得到外面人的帮忙?”
“对。”渡源崎月和声道,“但我不能让你去加茂家。”
“为什么?”
“加茂家明面上是以加茂家主为尊,暗地里不少人听从加茂鹤川的指令,加茂家主的嫡子加茂宪纪,还年幼,没有掌权,你若成为他的侧室进了加茂家……”渡源崎月没有再说下去,无奈笑道,“况且,我的妹妹可是渡源白桜,才不要做他们的什么侧室,即使是五条家,我也不舍得。”
“……为什么要放咒灵进来?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不是吗?”
“你来自于旁系,本不用担负起改变本家命运的责任,你本不该受限于我们。白桜,你是自由的,让你一辈子受困于渡源家、咒术界的我们实在是太过分了。”
渡源崎月语气平缓。
“白桜,就让我们这些人在渡源宅里彻底腐烂掉吧,而你,走向属于你的自由与未来吧。”
话语跌在地上消失殆尽,两人的身影也在长廊尾端消散。
风铃响,幕剧结束,周遭的白雾散去,露出庭院里曾被火舌无情吞噬的破旧长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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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是过往:D宅里有三只特级其中一只是白桜创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