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近半夜,外头天色漆黑,唯有地上未化的残雪反着冷光。
小姑娘轻轻地打着哆嗦,体温烫的不正常。她自午后掉到这洞穴后,已然又惊又怕地独处了数个时辰,紧绷的心神一旦缓和下来,方才感觉到饥饿与疲惫。
许徵出了迷宫,就找了一处干净的草丛让她坐下,自己则单膝跪地,给小姑娘穿好鞋子。
他在襁褓中便被立作太子,天底下没有几个人需要他跪拜,可这会儿,却专心致志地跪着,给眼前哭着鼻子的小姑娘穿鞋,还柔声哄她:“已经出来了,扇扇不怕了。”
可偏偏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人声——
许徵不由皱眉。
他幼时曾与先帝一道在余家住宿,虽说已然过了多年,可保不齐余家有些人还认得他。但小姑娘显见是烧得厉害,他要带着她藏回去并非易事。
可远处走来的人比许徵还要惊讶。
高阳公主不知怎的,心中不安极了,便不顾旁人劝阻,也披衣起身帮着出来找华家四姑娘。她吩咐了手下人四处看看,自个儿却看见了这头假山,便走过来看看。
文宜婉看着眼前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往头顶倒流。她身子微微颤抖,颤声道:“你、你……”
许徵回头望过去。
雪地中,身姿单薄的少年单膝跪地,牢牢地护着身后的女孩儿,似乎是怀疑她要再伤害那女孩儿,望向高阳的目光几乎冷凝成了冰雪。
文宜婉见文琢光还活着,简直大喜过望,倒是不介意他冷淡的神情。她当机立断,道:“我的亲兵们很快就会往这边来,你们赶紧往东边小道,自小门走出余府!”
许徵二话不说,抱起柔止,将她裹着自己的白狐裘中,转身便走。
徒余高阳公主远远地望着他。
少年消瘦却颀长的身形裹在一件白狐裘中,犹如清风明月、红梅白雪,像一切极美好却不能久留的事物。
文宜婉轻轻地叹了口气,喃喃道:“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的……哥哥,你可一定要好好活着,回到京城,母后的仇,还等着你去报呢。”
可等她转身,对着循声望过来的亲兵时,神情又恢复成了之前那个娇纵傲慢的小公主的模样了,她皱着眉,胡乱指了一个方向,“本宫好似方才听到那边有些响动,你们赶紧过去看看。”
众人不疑有他,忙领命而去。
……
柔止发起了高烧,半夜是最难请到郎中的,好在高阳公主细心,派了贴身的医官来照顾她,柔止喝完了医官开的药,便迷迷糊糊起来。
林含瑛送走了医官,回头却见许徵不知何时坐在了柔止的床畔。他嘴唇紧抿,将柔止额头的巾子拿下,又换上一块沾了冷水的。如今天气极冷,如此几番下来,少年手上玉似的肌肤便冻得通红。
林含瑛望见他手腕上依旧带着柔止给他编的红绳,忍不住语带哽咽:“今日,多谢你了。”
许徵摇摇头,他旁人都是极冷漠的,这会儿也没有说话。
林含瑛忍不住道:“……这水太冷了,仔细手上生冻疮,这活还是叫侍女们来罢。”
许徵依旧没说话,只是侧了侧身。林含瑛这才看到,也不知小丫头哪来的力气,分明在梦中,一只小手却还死死地攥着他的衣角。她不由无奈地道:“这孩子瞧着软和,可心里明镜似的,又很倔强,自幼便与家中的兄姊不亲近,唯有你,她喜欢你远胜旁人。”
许徵这才开口说话了。
他淡淡地道:“夫人将扇扇教得很好,我也确实是将她当成亲妹妹一般看待。”
林含瑛不由欣慰地点了点头。
第18章 无妨,胖胖的也很可爱。……
高阳公主在宣宁府待了几日,便接到京中信件催她回去,她不得不抓紧启程,离开了宣宁府。
走之前,她特地赐了不少东西下来,她身边的小太监来读的礼单,里头有黄金千两,数十种昂贵补药,更有不少稀罕的衣料首饰之类的。
更重要的是,高阳公主命余家人几乎是掘地三尺,把走丢的扑扑找到了,珍而重之地送回了华府。
柔止抱着失而复得的扑扑同许徵笑眯眯地说:“三姐姐眼睛都瞧直了,哼,我叫人把东西给二姐姐送了一些去,就是不给她送!”
她虽年幼,却也知道好坏,那天华柔嘉倘或对她多上心一些,又或者是她不要那般在余燕景跟前煽风点火,事情也不会到如此境地。
许徵盯着眼前的炉子——小姑娘非得要往里头丢地梨,说是要烤好了吃,他只好替她盯着炉子。他轻描淡写地道:“不过是些小玩意罢了,你乐意送便送。”
柔止便笑眯眯地说:“公主还替我把扑扑找回来了,公主对我真好,一点架子也没有。”
许徵看着差不多了,从炉子里夹了个地梨出来,用帕子包着,等不那么烫了,便亲自给小姑娘剥皮。他闻言,难得地嗤笑了一声。
当朝太子在给你烤地梨,一个公主而已,给你送点东西,找只猫有什么稀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