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文琢熙亲率军队至晋元府平叛乃至为此负伤,已有战功傍身,而朝中支持孙家的队伍愈发壮大,太子死生不明,国不可一日无储君……
元熙帝自认已经等得够久了。
“罢了,不必吵了。”皇帝此言一落,众人皆静。
大家都知道,皇帝兴许今日便要定下皇储之事,不由屏声静气。
皇帝思虑再三,方才说:“太子遇刺,如今俨然凶多吉少,熙儿为朕固守江山,立下汗马功劳……”
听在有心人耳中,难免觉得可笑,又为太子感到可悲。
忽地,太监刺耳的通报声响彻大厅,“许国公到——”
皇帝的声音忽地一顿,面露不悦,可他很快便压抑住了自己的神情,往外看去。
一名正值壮年、身着紫色朝服,束金玉带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他进来便以首叩地,尊敬道:“微臣参见陛下。”
元熙帝见他恭敬地行了大礼,神情微缓,只道:“舅兄因病不上朝数月,今日可是有要事要禀。”
许国公抬首,望了望一侧方才为九皇子说话的官员们。许氏一族惯出武将,昔日领兵打仗,战功赫赫,如今豊朝江山,原本一半该当姓许,许国公这一眼,足以叫许多心怀鬼胎之人背后生出冷汗。
许国公道:“微臣自知失礼,自请陛下重罚。可这消息太过紧要,微臣却不得不说——今日一早,微臣接到了太子殿下的手信。”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有人欣喜若狂,也有人怅然失意。
皇帝倒还不慌不忙,只说:“哦?那他现在何处,为何不回来见朕?”
许国公望着这会儿又开始装出父子情深模样的元熙帝,心下冷笑,面上却只极尽焦虑委屈:“太子说,他那日掉落山崖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险些丧身于山林豺狼之腹,好在为好心人救起,养伤良久,终于寻见了契机,叫人给微臣带信……”
这话经不起仔细推敲,众人愈是琢磨,便愈是心惊。
皇帝亦然一惊,瞧着像个心疼儿子的好父亲:“光儿如今正在何处?朕这就命金吾卫前往迎接!”
至此,另立皇储一事,算是不了了之。
……
不日,宣宁府外,跋涉而来的金吾卫沉默以候。
许徵近来愈发爱擦他的那柄长剑,金吾卫将军在他跟前等候良久,却见太子手握软布,除却擦剑外,并不看自己一眼。
“孟将军,”太子缓缓地道,“你可知此剑之名么?”
孟将军怔然摇头,不明太子之意。
文琢光道:“此剑名‘青锋’,我母亲昔日随父兄在外时,常佩此剑,后来她入主中宫,这柄剑也就被深藏起来,一直到她逝世,方才被我寻出。”
孟将军忽地也想到了当初的孝懿皇后。他曾同许老国公在战场上并肩作战,那会儿如今的许国公还是个世子,人人都称呼他做‘大公子’,却唯独称呼孝懿皇后为“少将军”。
可惜,当初那个他们的少将军入了深宫,也不过是弱水三千里头的其中一瓢,终是红颜作枯骨,芳魂随花去了。
“我母亲性子极善良柔软,当了皇后之后,也不再如曾经那般杀伐果断,”文琢光说,“不然她也不会吃那么多苦。我也不会吃这么多苦。”
孟将军不知怎的去接这话。他想同这少年说,当日孝懿皇后嫁给皇帝是她心之所愿,可这话如今讲来实在可笑。
“走吧。”太子起身。
孟将军下意识地跟在了少年身后,他看见满屋的东西都还在,不由迟疑说:“殿下不需收拾东西么?”
文琢光道:“孤在此处不过暂住,没有什么好带的。”
孟将军道:“那……宣宁知府华谦处,殿下预备如何呢?”
文琢光似乎是笑了一下,只是反问:“皇上预备如何解释孤这一年多的失踪?”
孟将军结结巴巴地道:“皇上、皇上说,殿下失足掉落悬崖,为山野农夫所救,现如今才被找回……”
文琢光便道:“既如此,皇上想来不预备叫天下人得知太子为何会被禁足,又为何会掉落悬崖,孤在华家居住之事,也不足为外人道了。”
孟云会意,不再提华家之事。他目送着太子远远走出华府,身后的善丰缓缓闭上清辉院的大门,却未曾落锁。
至此,这清辉院又如先前一样,空余满院寂寥了。
……
柔止在学中,听着佟先生讲时政。
佟先生说:“今上与孝懿皇后少年时相识,许家乃先帝肱骨重臣,世代忠良,而孝懿皇后年轻时亦随父兄报效家国,至于桃李年华,方才回京待嫁。”
女孩儿们皆是惊呼道:“以许氏大族,女子竟有过二十而未出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