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似也被林昼的轻松吓到,尖锐刺耳的声音喊道,“你是谁!”
林昼没有理会,只是看了自己的掌心一眼,顿觉好笑,“原来是这样。”
他只是学了那些知识,但从未使用过,先前因为担心慌了神,他实在是太害怕自己护不住她了,一点险都不敢冒,现在到了这个份上才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比想象的要强上那么一点。
厉鬼恼羞成怒,不断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声怒吼。
“你与旁人的恩怨我不会插手。”
“少在这装独善其身!你若是不插手便不会逼我现形!”厉鬼不敢轻举妄动,它有些看不透这人,外面追杀的就已经难以应付了,若是他不想打自然求之不得。
“只许你觊觎我,不许我回馈一二?”
身后罗辉雄大声喊着,“林昼,你是捉鬼的大师吧,算我求你!只要你让我平安回到青藤,我就认罪!我给你钱!女人!你想要多少都行!”
罗辉雄的大喊吸引了林昼的视线,转过身来,看向挤在门前的几个人,罗辉雄一身花哨的打扮在人群里活像炸毛的鸡,嗓音尖锐。
他明明拿出了自己最大的诚意,可还是觉得林昼打量自己活像上一刻自己对他生杀予夺的俾倪,心跳像鼓一样,玉牌抵抗不了多久,这个鬼太厉害了,如果不找个保护伞,他一定会死的!
“好啊,”林昼姿态轻松,一步一步地向门口走来,“我会把门打开,能不能活靠你们自己。”
门口的人立刻获得了希望,疯狂地点着头,忍不住看向那边的厉鬼,一接触到它死死盯着林昼那恶毒的目光赶紧收了回来。
远处传来急促的摇铃声,显然这让它心烦意乱,他收回盯着林昼的目光,转而瞄向其他人,一场恶战在即,这些普通人也勉强可以。
他们给林昼闪出空间,一个个满是期待地看着这道坚不可摧的大门,希望就在眼前,只要逃出去,就能活!
之前任凭他们怎么用力也拉不开的门,在林昼的手中就像是普普通通的一扇门,拉开的过程很快,但在焦急期待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好像拉慢了时间。
门开启一条缝的瞬间,众人纷纷伸手拉开房门,罗辉雄把身边的也要出去一个人推倒一马当先挤到门边,然后狠狠一把把林昼往后一拽!
那厉鬼最觊觎的是他,一有机会一定会先拿他下手,不管是他与厉鬼缠斗还是厉鬼将他吞了,一定能给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只要跑到外边捉鬼的人身边,他一定能活下来!
至于林昼最好还是死在这里,否则是个威胁,他总不能真的去认罪吧!他才二十一岁,怎么能真的去坐牢!
忽然他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人抓住了,身边的人都在疯狂地逃命,而自己在这力量的牵制下跑不了,他挣扎不开反而被迫转过身来,是林昼。
罗辉雄唯我独尊管了,万人万事总会顺着他,没想到在这最最关键的时候,林昼也早有准备。常年沉迷酒色的罗辉雄比起力气根本比不上被路锦宁当小宝贝养的林昼,也阻拦不住林昼伸手扯掉他脖间的血玉牌,挂绳一断,他抑制不住地向后倒去。
想要罗辉雄绳之以法从来不是努力寻找足够多的证据,应该是拔除他的靠山,青藤市罗家不倒,罗辉雄便永远都会有无穷的理由去脱罪。
这个道理路锦宁明白,被威胁过的林昼更明白,这是一场期限不知的战斗。
来到这,遇到厉鬼与捉鬼人,遇到罗辉雄全部都是预料之外,如果可以,他情愿简单快乐地和路锦宁度过这场旅行。
从来没有计划过,并不代表没有想过,如今不过是顺势而为,一个完美的意外就摆在眼前,他听到了瓷瓶碎裂的清脆声音。
他深觉自己无可救药,明明一定要控制住的啊。
黑气已经来到罗辉雄身边,他失去所有依靠,脸色灰败绝望不可置信地瞪着林昼,恐惧从心底袭来,嘴巴开合想求救。
周围蔓延着死亡混乱的气息,独独林昼周身干净,半分不受侵扰,手里握着血玉牌,神情悲悯,衬得像神明,独独从口中吐露出折断希望的恶意。
“去死吧。”
连魂魄都别想留下。
第十四章
带着镇心铃的少女来得很快,她手中细软的鞭子挥得飞快,那些追着人们的黑气全部被打散了,她旁边是个穿着很潮,从外表根本看不出跟捉鬼有半毛钱关系的少年生涩地挥着桃木剑,林昼抱着头匆匆与他们擦身而过。
少女的眼睛炯炯有神,目光锁定浮在空中的厉鬼,毫不犹豫迎了上去!
身后的少年“哎哎”两声,没能拦住,烦得抓了一把头发,“谨慎行事啊!”
林昼混在人群中往下跑,忽然被握住手腕,他凝神去看,反客为主,扯着路锦宁随便躲进了旁边的房间。
“你怎么上来了?”
他们在早餐时候便商量好了,对于即将的危险,必须去主动掌握信息,路锦宁不方便出面,因为不管是去调查厉鬼还是接近捉鬼人都是凉凉。根据林昼的科普,那厉鬼正躲在人类的躯壳中,捉鬼人还在楼上追踪它,已经受伤的厉鬼大概率不会冒险下来,因为伪装能躲过眼睛,但躲不过镇心铃。
所以他们原本的打算由林昼上来监视动静,在封闭的酒店,那厉鬼迟早会被捉到的,这样他们打起来,路锦宁能比较精准地……躲。
“我放心不下,”路锦宁粗略打量了一下林昼的情况,衣衫整洁,看起来没有受伤,“我在七楼就听到有人喊有鬼,红线显示你还在上边,就过来找了。”
“反正他们打起来就不可能管我了。”
路锦宁说完,两个人都没在说话,心中绷着根弦,瞧着窗外的天气,这场毫无准备的暴风雨正是这厉鬼的到来引发的异象。
他们两个靠在一起,静静地等待着最后的分晓,不知过了多久,暴风雨渐渐变小渐渐停歇,乌云散去,太阳显露出来,晴空碧洗。
徐子易和玄月气喘呼呼,检查了自己身上的受伤情况,发现没什么大碍。玄月从自己的挎包里翻了翻,叹了口气,不顾身上的伤硬是站了起来,“你通知其他人了吗?”
徐子易还靠着墙喘气呢,“通知了,但来不了啊,外边又下雨又刮……玄月!你看天晴了!天晴了他们应该很快就到了。”
“那是自然,天气异象本就是厉鬼现世的景象,抱歉,我必须先走了。”
“你恢复的可真快啊!”
“徐子易,我记得你们徐家挺有钱的吧?”
少年有点不好意思,“也还行吧。”
“那就好,”她的视线扫过一片狼藉的战斗现场,“那就麻烦你赔一下,我现在要跑了,江湖再也不见!”
看她利索地跑路,徐子易急得也站起来了,大喊,“玄月!你等等!不用赔!”
少女疑惑地转过身来看向他。
徐子易见玄月停下,吐出一口浊气,明明得意的鼻子都快翘上天,表面硬是装成风轻云淡,“可能是因为这是我家的?”
少女立刻喜笑颜开,充分表现了翻脸比翻书还快,“那麻烦徐大少爷结一下出场费?”
徐子易哼了一声,故意不看她,胡乱看的目光落在地上一块颜色像血,看起来像令牌的一个东西,它躺在本场捉鬼大战唯一受害者尸体旁边。
“这是什么?”
徐子易捡起了这块东西,举给玄月看,少女的目光一触到这东西,脸色就变了,急急地冲过来夺走了这东西,认真辨认之后,目光复杂地开口,“血玉令牌,这是我师门之物。”
“刘队,罗辉雄在腾海边的悦隽酒店身亡了。”朱晶晶拧眉,据说是猝死的。
听到这消息的朱晶晶,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甚至还脑洞大开地觉得是不是假死,但又想到以罗辉雄纨绔弟子的嚣张做派也不太可能忍气吞声藏起来。
那就是真死了?
可罗辉雄本人并没有相关病史,虽然对方以身体原因为借口拒绝会面,但以他的秉性,明眼人都能猜出这是为了逃避问话的一个借口而已。
朱晶晶越想越觉得这件事里面透着怪。
当她提出参与罗辉雄猝死案件的申请时,被驳回了,领导劝她别掺和进去,她这边急得上火,领导却笑眯眯地意有所指含含糊糊说了句,“你手头的那件案子肯定要耽误了,可以不用着急,耐心点。”
她找到刘队的时候,刘队在天台抽烟呢,往日里他来天台抽烟多是遇到什么麻烦的案子,今天她一来,刘队平日里皱眉皱的都皱出褶子的额头可算是解放了。
直觉告诉她,一件特别的好事要发生了,城市建筑高低错落,蓝天白云微风习习,一切是那么美好。
她想起那天她值班困得迷迷瞪瞪,突然接到报案和刘队一起赶往医院,那时候已经快十二点半了,可一出门还是扑面而来的热。
赶到医院的时候,她和刘队站在抢救室的拐角没有走近,受害者已经被医生宣告死亡,受害人家属跪倒在地哀求着医生救救她。
“我求你,救救她吧!救救她……”男人跪在地上,抓着医生伸过来扶他的手臂,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哭腔,绝望地不断重复哀求着,不肯起身。
医生再不忍心也只能忍着眼泪告诉他,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她受伤情况太严重了,我们真的无能为力……
男人像是没听见一般,“就算醒不过来也没关系,只要能活着……能活着就行……”可是越说声音越低。
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了,逼着他去接受它,男人不再抓着医生哀求,瘫坐在地上,蜷缩着身体,目光落在一边的绿植上,伴着哭嗝断断续续说,“我们刚刚还通过电话,那时候她还好好的,她跟我说,一会儿就到家了……”
他终于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像个孩子一样什么都顾不得地大哭起来。
朱晶晶忍不住也跟着掉了眼泪。
她是第一次如此直面生离死别,那一声声痛哭是她坚持下来的动力,至少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办公室里已经没人了,朱晶晶习惯性翻看路锦宁案件的相关记录的时候,后知后觉感到轮回报应的痛快,罗辉雄那种渣滓死不足惜,因为他的死压在自己心头的大山卸掉了。
就算这件案子最后还是被颠倒了黑白,被按下,至少施害者已经遭到了报应。可心情没松快一会儿,又泛起一股无力和悲哀。
她似是泄气一般把资料撒手放桌子上,捏了捏眉心,心中感叹,案情清晰到一目了然,只是要一个公平的裁决却那么艰辛,这次侥幸似的命运惩治了恶人,那下次呢?
这时手机上有人发来了消息,是她拜托自己在腾海刑侦支队工作的同学了解罗辉雄猝死案,那边也是一团乱麻,实在是因为这件案子实在是太离奇了!
从他口中,朱晶晶知道了一个令她震惊的消息,罗辉雄临死前见过林昼——
第十五章
昨晚上俩人到家什么都没收拾先闷头睡了一觉,一大早迷迷糊糊就听到有人敲门,路锦宁瞬间睁眼跳了起来,心里嘀咕,昨天不是问完了吗?
因为酒店里发生了命案,警方为了了解情况,尤其是几个在案发现场的人,每天盘来盘去,感觉都快盘出花来了,路锦宁表示能充分理解警察叔叔们的工作,因为闹鬼了这离谱的原因,搁她活着她也不信啊!
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反正昨天就让他们这些人各回各家了。
关于悦隽酒店发生的麻烦事暂且不提,现在有个顶顶重要的事就在眼前——她爸妈来了!
路锦宁跟个鹌鹑一样躲在林昼身后,虽然父母看不见身为阿飘的她,她还是没胆子敞亮地站在他们面前,怕吓着他们。
两个人手里提着新鲜的蔬菜水果还有个鼓鼓囊囊的包,一看林昼的模样就知道刚起没吃早饭,路妈妈嘴上絮叨两句,“不吃早饭怎么行?”
把东西放下,先拆开手里提着的包,里面一只保温桶,保温桶里是香气四溢的鱼汤,“这是隔壁老李前两天去钓鱼,给咱家送来的,鲫鱼,个头不大,刺多,我一琢磨干脆炖汤喝,味道还真不错,尝尝,当早饭吃点。”
路爸爸把其他的东西挑挑拣拣分类,一边还得问路妈妈这个用不用那个用不用,两个人完全无视了林昼让他们先休息,他来整理的请求。
林昼被按着坐在餐桌上乖乖地喝鱼汤,路妈妈在检查冰箱的食物,想起路锦平,就催着路爸爸给他打电话,路爸爸东西还没收拾完,空不出手来,“等我收拾好给他打,反正他来了也不会做。”
“说的跟你会做似的?”
果不其然,两个人又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服谁的拌嘴了。
这种场景再平常不过,路锦宁站在一旁,这一切跟自己紧密又遥远,林昼在桌子下偷偷攥紧了她的手,目光交汇,她冲着他摇摇头,勉强笑笑,表示自己没关系。
爸妈都很好,果然就像自己预期的那样,他们能走出来的,对自己来说能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继续幸福下去就很满足了,至少自己能了却一桩心事了。
林昼感知到了她的情绪,手下不由得用了劲,眼底乌沉沉的,只是路锦宁扭过头看他,立刻放手埋头喝汤了。
做午饭的时候,林昼主动请缨帮路妈妈打下手,被拒绝了,上一刻还被她嫌弃的路爸爸就被支使着帮忙了。
这好事搁路锦宁身上,她肯定嚣张地躺沙发,坐等伺候的大爷架子十足,而林昼坐立不安,人坐沙发上,眼往厨房瞟,硬是在自己家搞出了一种做客的感觉,放以前他也不至于。
从小到大,受路家父母照拂不少,路妈妈之前说他也是他们的孩子,路锦平说的拿他当哥,就算他们不说,他心里也明白,根本论不上什么客不客气的。
可是,他敢一声不吭了结自己,但活下来之后,对他们始终是抱有愧疚的,现在享受起关心,尤其是这种长辈忙活自己闲着玩的时候良心作痛。
路锦宁已经抛弃了最初的无谓的担心,扒在厨房门口看他们,其实爸爸妈妈已经没有自己小时候所见的那般强大了,脸上有了皱纹,头发鬓角染上风霜,就连身躯也不如印象中宽厚高大了。
好像一下子才意识到,他们已经不是避风港了,他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爸妈,到了快退休的年纪,像这世间万千父母一样,遛遛弯跳跳广场舞逗逗自己的孙辈小孩,他们家就是无数个平凡普通家庭的其中之一。
锅铲碰撞,汤勺搅拌,食物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路锦宁的眼睛却渐渐湿润了,一定是烟太大了。
他们聚在一起吃了顿午饭,路锦心以视频见面方式参与了这场丰盛的午餐,路锦宁则以除林昼之外没人知道她也在参与其中,就坐在他们为她特意空出来的位置。
这世上一定有人为罗辉雄的死而难过,但不会是在座的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