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真的很痛哎。”
语气听起来很害怕。
没安静多久,秋露浓再次开口。
“到时候下跪的地板会很硬吗?有没有软垫啊?我膝盖不好,太硬了就跪着疼。”
“你真的是得寸进尺。” 大丫鬟恼了,一脸不耐烦,“王家先辈中每一个人,若是活着,哪一个都不是你这种人能随便见的。让你去跪下磕个头,说实话,我都觉得脏了那快地。”
“可是我不想去哎。”秋露浓摇了摇头,看着大丫鬟,“不论哪一个我都不想选。”
那是什么意思?
走到一半还想反悔了?大丫鬟厌烦的扭头,想高声质问秋露浓。
可面前空无一人。
手刀击中后颈,女孩软绵绵的倒在地上,发出闷重的声响。
侍卫长的反应比大丫鬟快很多。
比秋露浓想得也快很多。
秋露浓击晕大丫鬟的那一下,他根本就没看清楚。
残影闪动,下一秒就是倒地声。
潜意识往往行动在五感之前。
长年累月在战斗中积累的第六感,让他那一刻,全身肌肉紧绷。
可还是来不及。
他看到的时刻,事情就已经发生了。
侍卫长头皮上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酥麻,像电流一般。
按那个速度。
如果第一个手刀他看不清,那如果对面手里握着的是剑呢?
——他已经死了。
恐惧,惊慌,茫然,濒死的刺激。
脑中情愫层层叠叠,可实际上只过了一瞬。
侍卫长拔剑而跃,原本大丫鬟倒地的地方,两个影子闪屏般的触碰了一下。
刺啦一声,秋露浓的半截袖子被挑破,飘舞着落下。
然后是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
不知道第几下,秋露浓不再疾步,手中出现了一把剑,或前或后,挡住擦身而往的刀锋。
可侍卫长再也没能摸到过她,连衣角也没有。
庭院中只有她们两人,没有人挡她们的路。
侍卫长手中的刀没停下过半分,而少女仿佛闲庭漫步的走在空无一人的大道上。
唯独金戈之间的嗡鸣声证明了一切。
“你们说,让我选择,是对我宽宏大量,我应该感激你们。”秋露浓呼吸未变。
“那是你违反了族规!你做错了事情!”
“对,我是违反了。”秋露浓轻声笑了起来。
“铮——”得一声,“水东流”横举在前方挡住了角度刁钻的一剑,空气间震动犹如水波,墨发无风飞舞,“阵法也是我干的。”
“你......!”
“可是那又怎么样?我认又如何,不认又如何?”秋露浓的声音伴随着嗤笑,袖袍宽大,飘舞间如水纹般在空中荡开,“我做错了事重要吗?”
“当权者尊啊。”她说。
一路缠斗。
秋露浓一直在逃,一直在防守,从头到尾,一次进攻都没有。
如果有人在旁边,会看到两人身影在空中忽闪忽现,像是被时好时坏的相机拍照,有时是个人形,有时就只剩下残影。
那少女缓慢又快速,身影摇晃,周围时不时闪动刀剑折射的寒芒,伴随着嗡鸣声,消失,再在下一个刁钻的角度闪现。
忽的,她向前一跃。
前方脚步声被鼓鼓心跳声掩盖。
侍卫长意识到什么,后背上冷汗一片一片的往外冒。
还在这个院子里的人有谁?
六小姐!
此前所以的都是障眼法。
这才是她真正的目标!
“这里是在干嘛....?”
拐弯处出现的少女睁大了双眼,风声迎面,瞳孔骤然缩小。
两个身影一先一后的冲向了她。
先的是抛出了长剑的秋露浓。
后的是握刀想阻止这一切的侍卫长。
侍卫长的判断是对的。
从第一秒起,他就慢了秋露浓半步。
秋露浓的目标是六小姐,而六小姐早已步入金丹后期,精通术法,远程其实远强于他。
六小姐并不会坐以待毙的。
秋露浓会面临两个选择。
一前,一左。
要么阻止面前的六小姐使用法术,要么应对他的剑。
侍卫长看着秋露浓,眼里只有秋露浓。
瞳孔中倒影着的少女越来越近。
六小姐僵硬的肌肉动了起来,右手下意识的想捏个诀。
秋露浓还在向前。
她想被剑刺中吗?侍卫长警惕又迷惑。
头顶滑过尖锐的风声。
侍卫长其实已经顾不上自己了。
他瞋目裂眦,后仰,竖握着剑去挡。
有缝隙在金属上蔓延开来。
“铮——”
侍卫长的剑断了。
他整个人犹如被扔出去的破布袋子一般,在地上滑行了几米,重重撞在墙上,砸出一个大坑。
一口鲜红的血吐在地上,布满血丝的眼里,见到了那个鬼魅般的身影贴上六小姐,嘎嘣一声,六小姐右手软绵绵的耷拉下来。
再是同样的嘎嘣声,她的左手也像蔫巴的茄子一样软了起来。
秋露浓出手了。
片刻之间,她得手了。
“好耶!”
“水东流”飞回秋露浓手中,她用这把祁知矣赠予的名剑,抵着王家六小姐的脖子,笑着说。
她说得轻松自在,就好像是小朋友抢到了自己想要的玩具。
“你知道你在干嘛吗?”侍卫长的话从牙缝里挤出来。
“绑架。挟持人质。”秋露浓告诉他。
她一边笑,一边吐了两口血,主家弟子身上都会有护身法宝,刚才近身时也发动了。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她用袖子擦了擦嘴,毫不在意。
“你知道她是谁吗?”
“王霭。”秋露浓压着剑,朗声道。
她手中的,不是别人,正是祁知矣的未来道侣。
也是王氏嫡系的小姐,三界第一美人,金丹期修道者——不管哪一个身份,都足够让她秋露浓死一百次了。
原本,她面前的路不算难走。
她只需要磕个头,没有任何损失,祁知矣还会继续养着她,资源遍地,全天下的法宝兵器任她挑选。然后大选一过,进入玄天宗,背靠祁知矣这颗大树,前途一片光明。
可她现在却要和王氏为敌,和祁知矣为敌。
经此一战,祁家的人,再怎么也不会容忍一个攻击未来主母的人。
这是以下犯上。
这是倨傲不忠。
但是她不能再等了,就是现在。
她要逃。
这不全是因为王氏。
这个念头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
在庭院的日子确实是非常快活。
想要什么只需要一句话,在祁知矣的庇护下,当真比天下的贵女公主都要尊贵。
一切都很轻松。
任何事情都变得容易起来了。
简直像是一个美好的梦。
可是她居然想逃跑。
她必须要逃了。
在缥缈雾气中,祁知矣真的是因为好奇她年龄才问的吗?
祁知矣大概是知道她活不了太久。
可能他可怜她,心里动了动,或者听到玄天宗几个字有些惋惜。
其实都无所谓。
祁知矣决定她的生或死,需要什么理由吗?
只要待在那个庭院,任何“宠物”的生死在祁知矣眼中都是不值钱的。
如果有一个摆得上台面的理由。
那个院子里,愿意为了祁知矣的大业而赴死的少女,绝不会少。那种为了爱情而痛苦激动,站在充满自我感动的高度上牺牲,会让人头皮发麻,浑身颤栗。
而哪怕是交易,祁知矣给予她们的东西如此之多。
这也是一笔划得来的交易。
可那不包括她秋露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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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喜欢这种调调,求更呜呜】
【话本里都这样写,神仙为了爱情坠入凡尘,只差一步就能得道飞升的大能渡的了雷劫却渡不了情劫。哈哈哈哈一直想不通渡不了情劫他是咋修炼到只差一步就能飞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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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很有爱,地雷包养!】
【祁想要干什么呢,复活女主?】
-完-
第16章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疯狗◎
杂乱、急促的脚步声从王家各个角落响起。
无数只脚同时在奔跑,哐锵的兵器撞击声回荡,从无数个不同方向,涌向了一团移动的人群。
“快点!你们没吃饭啊!”
“怎么了?六小姐怎么会被人挟持,你们有没有搞错吧?”
“闭嘴!小姐若是出事了!你们所有人的脑袋都得搬家!”
“真的啊!那是谁的人?哪一方派过来的?妖界?还是哪个家族?”
“是王家的丫鬟。”
“什、什么?”那人有一瞬间的迷茫。
“不能让她走出王家!快!快去禀告各位仙君!”
...
但是,不管再怎么愤怒恐惧,被侍卫包围的少女还是走到了大门。
“你还年轻,不要走了歧途。”
侍卫长的后背被冷汗打湿一片,但人已经冷静下来了。他站在所有侍卫前,一脸无可奈何,语气却诚恳,“现在放开六小姐,之前的事我们可以既往不咎,让你平安离开这。”
秋露浓只是看着他,没有回应。
“如果你不相信他,你可以信我。”王霭突然开口。
王霭并不是没见过血,没经历过战斗的软弱之人。
一开始被挟持时,她还因恐惧而颤抖了片刻。不过,慢慢的,她走路的脚步越来越稳当,眼神也越来越清明,丝毫看不出人质的模样。
一路上,她都没怎么说话,而此刻,她循循善诱,像个包容顽皮孩童的长姐。
“我可以向你保证,他说的话。我知道你年幼,遇到这种事情一时有些冲动,所以做了出格的事情,但是现在还能回头,你还有后悔药可以吃。”
“我是王家本家的小姐,我绝对不会骗你。”王霭微笑道。
不愧是小姐啊。
侍卫长身后的手指动了动。
侍卫们举着刀,面向中间的秋露浓。很多人松了口气,觉得这事就要结束了。
他们静静的等待着那人回应。
“对,你是王家的小姐。”秋露浓点点头。那张苍白美貌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似乎是同意了。
王霭也这样觉得。
触碰金戈的肌肤很冷,森然的寒意提示着她,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剑。
垂眸,透彻的剑体仿佛是一块冰凝结而成的。
绝世名剑。水东流。
所以说...即便是这样一把名剑,握剑之人是蠢货还是没有用的。
而下一秒,有幽幽的声音从耳边传过来。
“在王家小姐这种贵人眼里,我这种人的命,其实算不上是命吧。”
“那王小姐,可以让树上的人退下吗?我年纪小,拿不稳剑,真的很怕一不小心就手抖了。”秋露浓侧头,在她耳边轻声问。
王霭原本灿烂的笑容僵在脸上。
而对面的男人,在见到秋露浓表情的那一刻心里发寒。
——他通常只在疯癫的亡命之徒脸上见到这类表情。
阳光被利剑折射成刺眼的光芒,剑身倒映出秋露浓的眼睛,苍苍然的明锐。
衣袍被自己的血染红,脸上还残留着刚才的笑意,少女眼眸墨如点漆,像两条黑幽幽的隧洞,骇然混沌。她目光一一扫过对面,和她对视的人手腕一颤,而她握刀的手却稳的像杀了几十年猪的屠夫。
“他们的箭是很快,可我的刀也很快,而且,我的刀还离得近。你们真的要比一下,哪一个更快吗?”
“当然了,你们最好能一下就让我再也握不住剑。否则,我第一剑是小姐的喉咙,第二剑就会是小姐的肚子,我在菜市场观察过杀猪的很久,下手很精准,这开膛破肚之痛,可不是小姐贵人们能承受的。”秋露浓的语气真挚极了。
明明看不见秋露浓的表情,王霭身上的鸡皮疙瘩还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冒出来。
疯子。
这个人是疯了吗?
“怎么样,要赌吗?”
说话时气流划过后颈,王霭没忍住抖瑟了下,而秋露浓的另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再次露出一个笑容。
“不要乱动啊,王小姐。”她说。
十五岁。
即便在修真界也还被看做一个孩子的年纪。
侍卫长怔怔的看了秋露浓许久,有点疑惑,又有些惊讶,他真的相信她说的话,他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片刻之后,侍卫长沉声问,“你想要什么?”
“你说我想干嘛?我想活命啊。”秋露浓说。
“我方才没有骗你!”侍卫长以为她误解什么了,“道歉后必定不会追究。”
“哦,”她慢悠悠的拉长尾音,补充道,“那我想站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