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知矣怀里一点也不温暖。
他看起来时刻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人也是冰冷冷的,感受着触碰时的冷意,秋露浓的思维清明了点。
这么多年了,这竟然是他们第一次拥抱。
太过突然,又像是虚幻。
他们认识了那么久,可是从来没有这样亲昵的触碰过彼此。
在涿郡,在玄天宗,他们是至交好友,是小弟和大姐大。是可以面对面嬉笑打闹的关系,可从来算不上是并肩同行。
从一开始,秋露浓就只是觉得他可怜和奇怪,才对他伸出手的啊。
她从未对他抱有任何的期望。
谁会想到当年随手捡的野蛮小狗,成了看不透的冷酷野心家呢。
祁知矣身上松竹般的清香将秋露浓笼罩起来,隔绝了周围一切的声音。
祁知矣短暂的拥抱了秋露浓,然后把她轻柔的放在塌上,像摆弄一个端端正正的布娃娃一般。
他倾身坐下,拿起勺子,喂秋露浓喝粥。
迟疑了片刻,秋露浓垂眸看着拿起汤勺的那只手,骨节分明,养尊处优。
她迟疑了片刻。
秋露浓吃东西时格外认真,目光直直的落在那碗粥上,就仿佛旁边那位尊贵的仙君并不存在。
喂完一碗粥,祁知矣细致的给她擦手,连手腕都要擦拭好几遍,直到皮肤有点发红。
晚风吹过,拂起了秋露浓墨一般的长发,柔软的发梢落在祁知矣脸上。秋露浓被他抱在怀里,在胸膛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满不在乎的闭目养神。
祁知矣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背,指间划过绸缎般的发丝。
秋露浓依旧是懒得看他。
醒来时,祁知矣已经走了。
秋露浓头还是疼,浑身提不起劲,像个病人。她在这栋房子的周围逛了无数遍,像最尊贵的客人一般,身后跟着无数随从侍女,长长一列占据了整条道路。
不知是哪个黎明,祁知矣回来了。
晕晕沉沉中,秋露浓下意识的往某个角落靠了靠,睁开眼时,发觉自己靠在祁知矣腿上。
春日里一切都暖和了起来,沾满露水的外袍挂在一旁,祁知矣低头看着她,温柔的磨蹭她的头发,手上动作缱绻之极,
仰头对上那双漆黑得有些忧郁的眼睛时
秋露浓突然明白,自己是被祁知矣囚禁在这里了。
脑中的钝痛在慢慢消失,可四肢肌肉的酸胀无力依旧刺痛着秋露浓。
这是祁知矣的手笔。
这是祁知矣一贯的作风,一片和风细雨中给你捅软刀子。
祁知矣对于喂秋露浓吃饭有一种奇怪的执着。
那给他一种头皮发麻的掌控感。
他看秋露浓吃下自己端过来的东西,看她睡在自己的房间里,除了他以外没人能看得到她。这个角落被时间遗忘了,秋露浓不知道现在是哪一天,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他们。
祁知矣毫不避讳他人。
有时候,秋露浓坐在湖边,倦倦的缩在椅子上晒太阳。刚回来的祁知矣会穿过所有人,径直停在她身边,像拥抱一个宠物一样的抱起她。
阳光洒满祁知矣轮廓分明的脸颊,阴影交错间,那张俊秀的脸闪闪发光。
他特别自然的挑起秋露浓几缕发丝,缠绕在他白玉般的指尖。
或者就是磨蹭起秋露浓的手心,手腕顺着往下滑,将她整只手拢在掌心里。少女白皙的手掌在他手中显得十分娇小,祁知矣散漫的垂着眸,百无聊赖,像在玩弄一个精巧的摆件。
午后暖阳晒得人有些眩晕。
秋露浓半眯着眼睛,冷漠的拍开祁知矣的手,挪了个位置,准备继续晒太阳。
她依旧漠不关心,将祁知矣的目光扔在身后。
祁知矣对他人没有太多同理心。
所以当他突然在意起一样东西时,即便他看起来像一个温柔多情的俊朗公子,在秋露浓眼里,也是是古怪又狡诈的。
终于,又一个深夜,当踏着夜色进来的祁知矣打开食盒,秋露浓抿着唇,面无表情的伸手打翻了他手里的碗。
乳白色的汤洒了一地,碗咕噜咕噜滚了半个房间。
祁知矣的视线扫过地面。
“在这里不好吗?”他淡淡的问。
黯淡的光线中,秋露浓漆黑的睫毛颤了颤。她抬起眼帘,冷冷的望向祁知矣,没有回答。
真是像啊。
祁知矣抚摸秋露浓的脸颊,触碰的那一刻,少女因为指尖太过冰冷而抖瑟了一下。
微风乍起,黑发淹没了秋露浓大半张惨白的脸,祁知矣细心的拂过乱发,认真的说,“我这不好吗?不会疼,也不会有人伤害你。”
在他这里秋露浓不需要为任何事烦恼,悠然自在,似乎院落吹过的风,见到她时也会下意识放慢脚步。
秋露浓最好是像一幅静止的画卷,呆在祁知矣为她框定出的画框里,代替另一个人站立这。
那张漂亮的脸,被祁知矣捧在手中,透明到有些柔弱的瞳孔里全是自己的样子。
秋露浓沉默了足足一刻钟。
“你知道......”她慢慢的靠过来,俯身,贴近他的脸颊,“为什么你现在会这样吗?”
“因为你活该啊。”
恶趣味的声音贴着祁知矣耳膜响起。
缓慢的扭头,两张脸几乎鼻尖碰着鼻尖 ,在烛光和月光的交织下静静注视着彼此。
秋露浓的脸上,并不是祁知矣想象中的眼角泛红或是蒙着水雾的迷蒙状态,
旧美得惊心动魄,平静又冷漠,高高在上的疏远,当他注视着她的瞳孔时,那淡褐色的眼睛里似乎有着永远闪不尽的光芒。
时间仿佛停滞了。
祁知矣突然笑了笑,几乎是怜爱的看了她一眼,起身,贴着她额头亲了一口。
“你这样是不会让我生气的。”他似笑非笑的感慨,语气缱绻得宛如在说情话。
秋露浓愣住了。
然后她毫不领情的狠狠推开他,“滚吧。”
这一推几乎用尽了秋露浓所有的力气。重伤刚好,外加祁知矣的符咒,她比之前瘦了一圈,手腕不堪一折,看起来单薄得有些脆弱。
她喘着气,脸颊升起两团红晕。
后背撞在屏风上,闷重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祁知矣缓慢的坐了起来,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仿佛是纵容一只猫猫狗狗般的眼神看得秋露浓后背发麻。
窗外氤氲成一片水雾飘散,天际泛起光亮。朦脓的晨曦中,秋露浓几个照面,唤回了祁知矣的神智。
虽说找了一院子和剑宗之主有几分相似的美人,可也只是皮毛上,只要是见过那位剑宗之主的人,没有人会讲她们认错。
可是刚才那几眼太像了。
比五官更相似的,是面前这个少女的神态。
祁知矣几乎是被惊到了,从没想到这个少女会有和秋露浓这么相似的时刻。
摇曳烛光中,少女恹恹的瞥了一眼,满不在乎,还有些不耐烦。
好像他是摇尾乞怜的小狗,而她是高高在上的主人。
那么的理直气壮,好像她用应该用这样漫不经心的眼神看着他……像曾经的那个人一样。
这么多年了,他从籍籍无名的少年时期走到了今天,还是没能逃离那个眼神。
再来无数次好像结果也还是一样。
仿佛是梦境被打破。
祁知矣脸上的笑意突然消散了,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你让我滚?”
秋露浓没有力气倚在窗边,只是看他,没有回答,目光游离不定。
“你也让我滚?”祁知矣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靠近秋露浓。
“为什么......”青年寂寥的影子在屏风上拉得老长,面色苍白,茫然失措。
并没有人回应他。
某一刹那,仿佛脑中骤然乍开了白光,祁知矣像是从半空中跌落下来般,重重的磕在秋露浓颈间,任由嘴唇贴上她锁骨处的衣领,在黑夜里放声大笑。
笑声近得仿佛就在耳边。
青年胸腔间的震动,顺着锁骨间肌肤的触碰传导过来,剧烈到仿佛心脏马上要炸开一样。
秋露浓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祁知矣好像是坏掉了。
作者有话说:
爱大家!啵啵啵
我已经开始思考,写到一半的时候定男主,要怎么统计。男的在我眼里都有一样,看友友们喜欢哪个的最多,定哪个。
感谢在2021-10-17 01:33:41~2021-10-18 01:44: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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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真的很喜欢这篇文,希望别坑。求别定男主啦!!!多股线不香吗!!】
【先看看再说】
【男人男人还要更多男人】
【留爪】
【wocwoc,好刺激好刺激,这么会写一定要多写点!大长篇搞起!】
【这个时候定什么男主!写!写他十几个人后再定!】
【卧槽卧槽 好赤鸡】
【定哪个其实都无所谓,根据目前出现的两位看,我觉得这几位的魔性程度不相上下……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王同学怎么死的∠( 」∠)_
还是说王同学只是换了个身份?】
【按爪】
【我压多股线,期待分结局,番外篇!】
【祁挺带感的,就是有未婚妻了,还有一堆替身。另外我以为他已经认出来女主了】
【又没了】
【其他人还没出现呢,先不要那么快决定】
-完-
第20章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求仁得仁◎
马车摇摇晃晃,醒来时,秋露浓感觉自己骨头都要被硌出来了。
狭窄的室内几乎称得上是朴素,像个随手从哪个驿站里买下来的。
秋露浓摸着后颈坐起来,却并没有迎来想象中的腰酸背痛。
不仅不疼了,之前的手脚无力和头脑昏沉也消失了。
这是哪位英雄把她从祁知矣手上救下啊。
秋露浓摩拳擦掌,一掀车帘,看到了......坐在马车前的车夫祁知矣。
日落西山,夕阳中青年背对自己,懒散的斜靠在车门,一边挥着马鞭,一边悠闲的晃着自然垂下的一条脚。
秋露浓瞬间萎了。
在祁知矣侧身将目光投向自己之前,她迅速放下车帘,缩回马车内。
“水东流”还在祁家,身上重金制作的保命符文不见踪影,估计之前换衣服时被人拿走了。
秋露浓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华贵长裙,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除了好看外一无是处的废物。
柔弱,且没用。
马车掠过低矮的枝丫,抖落片片树叶。
进了丛林,车内更加颠簸。
秋露浓一边骂着祁知矣的驾车技术,一边抽出发簪摘下耳饰,确认之前藏好的神行符还在。
天女幽说的对啊,保命的玩意就得放在头上。
秋露浓长出一口气,慎重的收好。
路上没有丝毫停留,越来越快。这条路仿佛在祁知矣心里走了无数次,异常的熟练。
过了许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天空暗了下来,乌云低沉,黑夜中连风都是阴冷的,影影绰绰中仿佛藏着黑影模样的怪物。
昏沉的月光时隐时现,偶有一声鸣叫,便是死气沉沉的昆虫飞过。
秋露浓下车时,见到的就是这样诡异的森林。
最中间有一株粗壮敦实的参天大树。主干高而扭曲,枝叶茂密幽暗,在一片干枯的树木中显得非常奇异。
走近了看,才发现古树旁一片漫天的光亮,几乎是汇聚成一道浅浅的银河。
暗绿色的萤火虫在坟前四处飞舞
长身玉立的青年站在坟墓前,任由冷风拂起自己的长发。
“你被放弃了。”
秋露浓远远的站在一旁,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突然听到祁知矣说了这么一句话。
“剑宗那群人放弃你了啊。”他扭头,望向秋露浓。
剑宗。
久违的听到这个词,秋露浓大脑有瞬间的死机,大概花了几秒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她眼前闪过了一张张脸。
剑宗是百年前最神秘的宗派。
凶名卓著,行事肆意妄为,几乎是百无禁忌。
可其实上,也只不过是秋露浓一时兴起搭建的草台班子,满打满算不超过八个在编成员。
在祁知矣怜悯和冷漠交织的眼神中,秋露浓突然明白了。
知道“小祁”这个称呼的人,除了她本人以外,就是剑宗的人。祁知矣明显是把她当做,被剑宗从小培养的的卧底二五仔,送来这当替身。
“你觉得......”秋露浓斟酌着话语,有点呆滞,“他们应该来找我吗?”
“这些天里,我把消息放了出去,放松了祁家的防卫,等了又等,可他们还是没来救你。”祁知矣打量起她的表情,轻声问,“你难过吗?”
几乎是理所当然的,秋露浓之前的举动被理解成笃定自己不会死的任性。
而那一夜后,祁知矣对她态度又恢复到之前的彬彬有礼和冷戾,充满距离感。那些亲昵和拥抱宛如只是一场幻影。
探究的视线在秋露浓脸上扫了又扫,并没有找到任何想象中的慌张或者痛恨,祁知矣也不恼。他转身,立在那块墓碑前,伸手扫了扫碑上干枯的落叶。
祁知矣的她这个替身的兴趣仿佛是消耗殆尽,再看一眼都只觉得无趣。
“原来都过去这么久了,人全都变了。”祁知矣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语调上扬,仿佛在说一件很愉悦的事情,“你看,现在连你的剑宗都变成这个样子。”
恍惚了片刻。
秋露浓意识到,他不是在问自己,而是在对那块墓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