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太子……
慕容淳面色苍白,此事竟然这么快就被皇帝知道了?
他怎么会这么快就查出来?
慕容淳只觉得浑身发凉,他顾不上还在流血的额头,拼命地磕头,“父皇明鉴,儿臣怎敢刺杀太子?就是借儿臣几个胆,儿臣也不敢呐!求父皇明鉴,儿臣绝不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慕容淳一面说着,一面胡思乱想起来。
刺杀慕容澈已经是多日前的事了,当时消息传回京城,都道慕容澈性命垂危,他父皇虽然震怒,即刻就命人去查了,但一直没结果。
他也自以为把尾巴藏好了,这怎么突然就知道是他干的了?
“你还敢狡辩!”
慕容祈咬牙切齿,眼见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便将慕容澈的折子还有杜甯和孟崢、徐庆等人的供词仍到了他面前。
慕容淳瞥了那折子和供词一眼,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慕容澈竟然没死?不仅没死,还拿下了这几人,令他们招供了?
慕容祈如今恨慕容淳欲死,颤着手指着他道:“你真是狼心狗肺!朕真是没想到,朕的儿子里,还有你这等歹毒之人,连自己的亲兄弟也能下此毒手!若不是段臻及时赶去,太子这会儿只怕是见阎王去了!”
慕容淳脑袋发懵,难怪慕容澈没死,原来是段臻救了他。可那朝瑰公主不是说,半月鸩是南诏的秘药,无人能解吗?段臻怎么可能在短短的时日就解了那毒?
还是说那贱人骗了他?
慕容祈还在训斥他,“你今日敢刺杀太子,那来日是不是要弑父篡位?你是觉得亲王的位子坐够了是吧?好啊,朕成全你!来人,拟旨,褫夺慕容淳爵位、贬为庶人,圈禁府中、永世不释!”
慕容淳彻底瘫软在地,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神情呆滞,又有血流在他的脸上,看上去有几分可怜。
但没人敢求情。
端王刺杀太子,皇帝没要他的命,只褫夺了爵位、圈禁府中,已经是念及父子之情了。
待皇帝命侍卫过来架着慕容淳出去时,他才回过了神,奋力挣扎。
“父皇,儿臣错了,儿臣一时糊涂,犯下大错,求父皇饶了儿臣。”
慕容祈闭了闭眼,命侍卫堵了慕容淳的嘴,将他拖了出去。
待侍卫把慕容淳拉下去后,高群才又给慕容祈上了一盏茶,壮着胆子劝慰他:“陛下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自个儿。”
慕容祈疲惫地阖目,心中突生了几分悲凉,喃喃自语,“朕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手足相残,可悲啊。”
高群道:“陛下,端王殿下就是一时糊涂,您罚了他也就是了,别因此气坏了龙体,您可一定要保重啊。”
慕容祈撑着额头,烦躁地道:“你们先下去吧,朕一个人静一静。”
高群俯身应是,正要带着殿中的内侍、宫婢们出去,外头就传来了女人呼天喊地的哭声。
那是得知慕容淳被贬为庶人后,前来求情的李贵妃。
“陛下,求陛下饶过淳儿!”
殿外的李贵妃仪态全无,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只求皇帝能饶了慕容淳。
慕容祈听到她的声音,只觉得焦躁不已,冲高群使了个眼色,让他把李贵妃带下去。
高群会意,疾步走到殿外,开始苦头婆心地劝起她来。
李贵妃为了慕容淳,岂会听高群的劝说?她丝毫不理会高群,只一个劲儿地磕头。
额头都磕破了。
高群看不下去了,只好又回殿中,将李贵妃的情状禀告给了慕容祈。
到底是自潜邸起就伺候他的人,慕容祈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命人将李贵妃带了进来。
李贵妃的额头已渗出了血,一进殿她又跪在地上准备磕头。
慕容祈颇为烦躁地道:“行了,好歹是掌管六宫的贵妃,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李贵妃苦笑,“臣妾是贵妃,但更是做母亲的,孩子出了那么大的事,臣妾哪儿还顾得上什么仪态?陛下,淳儿犯了错,您是他父亲、又是大周之主,怎么罚他都是应该的,但是他是陛下的长子啊,您削去他的爵位、圈禁终身,他一辈子都毁了。”
“一辈子都毁了?你知不知道你那好儿子都做了什么?他胆大包天到刺杀太子,朕没要他的命,他就应该感恩戴德了。”
李贵妃只知道慕容淳犯了错,但她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般离谱的大错。
刺杀太子?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把自个儿搭进去了。
李贵妃颓然地瘫坐在地上,片刻后又语气激动地道:“陛下,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淳儿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可能是旁人嫁祸于他,也可能是太子贼喊捉贼,演了这么一出戏,陷害淳儿。陛下明查啊。”
贼喊捉贼?
慕容祈冷笑连连,真是亏得李贵妃想得出来,她真是为了给慕容淳脱罪,什么话都敢说。
“你知不知道太子差点没命?他用命去陷害你儿子?!朕原以为慕容淳做出这等事,是他自己的问题,但如今看来,你这当娘的,也要担不少责任。依朕看,你这贵妃也别当了,降为嫔吧。”
李贵妃一怔,顿时满脸惊慌,“陛下,是臣妾失言了,陛下开恩。”
慕容祈心烦意乱地道:“朕本想开恩,是你一直纠缠不休。你看看你教的儿子,一个心肠歹毒、残害手足,一个整日无所事事、惹事生非。”
慕容祈说完,满心疲惫地靠在龙椅上,带着几分怀念地道:“若是皇后还活着,由她教养,慕容淳只怕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李贵妃本是慌乱不已,听了慕容祈这话,一颗心更是凉透了。
自昭惠皇后死后,她替慕容祈打理后宫,兢兢业业十几年,到头来一句好也没落下,皇帝反倒怀念起先皇后了。
“皇后?”李贵妃泪流满面,讽刺地道:“得亏皇后走得早,若皇后还活着,陛下只怕也对她厌烦了。”
慕容祈蹙眉,“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他怎么会对皇后心生厌烦?皇后是他的妻,和其他妃嫔都是不一样的。
李贵妃如今是什么也不惧了,反正她最得意的儿子已经被圈禁、永世不释了,剩下那个是个废物,她是指望不上了。
既然如此,她还给皇帝留什么面子?
“我胡言乱语?陛下莫非真把自己当成情圣了?呵,若皇后还在世,如今也年近四旬了,怎么和年轻鲜嫩的美人比?色衰爱弛,陛下难道不会厌烦她?哦不对,应该是皇后先厌烦陛下您才是。”
她一句比一句大逆不道,高群在一旁听着,只恨不得去捂她的嘴。
反观皇帝,倒是由先前的震怒变为了如今的平静。
李贵妃继续道:“陛下常说皇后与您是微时夫妻、相互扶持着走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可陛下自己想想,您带给了皇后什么?在潜邸时,您除了皇后这个正妻,还有臣妾和季氏,后宅倒算是清净,可您登基后选了多少新人入宫?您真以为皇后看着那些新人,会没有半点妒忌?”
慕容祈面色有些难看,“皇后不是善妒之人。”
李贵妃听了这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放声大笑起来,“不是善妒之人?陛下真是,半点都不了解女人呐。您那时宠着四皇子、五皇子的生母,皇后只怕是难受得紧吧?不过这两人倒是也没什么好下场,一个谋害皇后、太子,被赐死了,一个被传是妖女,自请离宫后至今下落不明,也算是解了皇后的气吧?”
四皇子慕容澜、五皇子慕容淮,两人的生母都曾是慕容祈的宠妃。
但如今也都为各自的生母所累。
慕容澜至今还圈在行宫,没有任何爵位。慕容淮倒是有爵位,但是旁人一提起他,便说他是妖妃之子,日子也不大好过。
“陛下,臣妾猜,皇后临死前最舍不下的也只有太子和大公主,至于陛下您,她只怕是恨不得再也不见。”
慕容祈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大喝一声后晕了过去。
“陛下!”
高群等人慌成了一团,一面抬着皇帝去了内殿的床榻,一面去召太医。
李贵妃也没想到会把皇帝气晕,这会儿也后怕起来。
若是皇帝出了什么事,那她只怕难逃一死。
不不不,若皇帝真出了事,于他们母子而言,是好事才对。
李贵妃瘫坐在殿中,眼底闪过疯狂之色,若皇帝出事,太子又不在京中,那她儿子刚好可以借此机会夺得大位。
到时,她就是皇太后,谁敢把她怎么样?
李贵妃万分迫切地盼着皇帝就这么一病不起,但事与愿违,傍晚时分,皇帝便悠悠转醒。
虽然昏睡了大半日,可皇帝可没忘他是为何晕倒的。
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了将李贵妃打入冷宫的旨意。
李贵妃的太后梦算是破碎了。
做完这件事,慕容祈又遣退了一众妃嫔、皇子皇女,只留下慕容漾。
“父皇。”
慕容漾很是担心慕容祈,毕竟慕容澈才出事,若她父皇再出什么事,她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慕容祈看着眼泪涟涟的慕容漾,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她的生母,昭惠皇后。
李贵妃方才的话言犹在耳,于慕容祈而言,她的每句话都犹如一记惊雷般劈在了他的心上。
十四年过去,如果不是时不时地去坤宁宫看昭惠皇后的画像,他其实已经不大想得起她的音容笑貌了。
但印象中,那是个貌美动人、贤良淑德的女子,她替他生儿育女、打理后宫,一切都做得很好。
他爱她、敬她,这么多年了没有一刻忘记过她。甚至因为她,对慕容漾和慕容澈姐弟俩多了许多的偏宠。
慕容祈自是认为皇后对他这个丈夫也是敬爱有加的,可李贵妃那番话,却让他开始怀疑,皇后是不是到死都在怨恨他?
“阿沅,”慕容祈有气无力地唤着慕容漾,迟疑了会儿,才又接着道:“你母后,可曾怨过朕?”
慕容祈昏迷后,慕容漾就进宫了,也听闻了他昏迷的前因后果。
这会儿听皇帝这般问,她也不觉意外。
慕容漾怨李贵妃多事,好端端的,把她母后牵扯进来做什么?
她想了想,斟酌着道:“父皇,母后薨逝时,儿臣尚在垂髫之年,也不大记事。但儿臣记得,母后时常念叨着父皇,时常教导我姐弟二人,要以父皇为天。”
慕容祈眼神一亮,“这么说来,你母后没有怨过朕?”
慕容漾浅笑着点头。
其实,她母后怨没怨过她父皇,她是真的不知道,方才那番话也是她胡乱编的。
怨也好、不怨也好,她母后都薨逝这么多年了,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况且,就算她母后真怨过她父皇,她也不能说实话。
帝王心深不可测,谁知道她父皇会不会因此迁怒她和慕容澈?
慕容澈虽是太子,但只要他一日没有践祚,就马虎不得。
皇帝,是不能得罪的。
慕容漾深谙皇帝是父、也是君的道理,绝不会犯糊涂和他说什么实话。
见皇帝还想再纠缠于此事,慕容漾忙转了话题,“父皇,澈儿此番遇刺,真是慕容淳派人做的?”
一说起此事,慕容祈又是气不打一处来,恨声道:“就是那个逆子!他的幕僚还有江宁按察使皆已招供,他也认下了此事。好在太子醒来后就给段臻来信,让他去了江宁,最后有惊无险。”
慕容漾这会儿也是恨慕容淳欲死,又听说慕容淳用的毒是从南诏来的,便道:“父皇,慕容淳用的那毒,只怕是那萧霁月给的,父皇准备如何处置她?”
慕容祈眼底划过一丝厉色,慕容淳他下不了手处死,那劳什子和亲的公主,他可半分不会手软。
他想起慕容澈曾言,南诏使团有问题,他派人留意了这么些日子,却什么把柄也没抓到。
可他没想到,这些人真是会闷声“干大事”,差点就把他的太子给害了。
“她自然是活不成了。”
慕容祈微眯着双眼,他不仅要那公主死,还要让南诏王亲口下令处死。
慕容漾见皇帝并没有顾忌南诏而放过那公主的意思,心口憋着的气总算是松快了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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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54章 、启程
◎该把他藏到哪里?◎
寿康宫正殿,张德妃捧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半躺在铺着厚厚褥子的躺椅上,一宫婢剥了应季的果子送到她的嘴边,另有宫婢半跪着替她捏着有些浮肿的腿。
张太后撑额坐在上首,盯着张德妃的肚子看了会儿,才道:“再有两月便要临盆了,稳婆可都备下了?”
张德妃笑着颔首,抬手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肚子,“母后放心,都备好了,还是上回那几个。”
张太后“嗯”了声,淡淡地道:“虽说你已生养过五公主和六皇子,但女人产子向来如同过鬼门关,还是要当心才是。”
“是,”张德妃叹气,“只盼着这孩子出生前,他父皇的病能大好,咱们好好庆贺一番。”
张太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德妃,心知这侄女盼着皇帝好起来是不假,但她担心的不是皇帝的身体,而是担心若皇帝一直病着,她生了孩子连庆贺一番都不行。
皇帝这些年待她宠爱非常,她半点没把皇帝当回事,听上去是没心没肺了些,但张太后却觉得这样很好。
不为情爱所累的女人,才能无坚不摧。
更何况,帝王的情爱,着实是不必过于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