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为难道:“她的武功很高,蓝豹兴许不是她的对手。”
心里却腹诽:什么兴许啊,蓝豹就是打不过她。论单打独斗,七星子里怕也只有赤狼能够与之一拼。
“怕什么。”皇甫天淡然一笑,“你将橙鹰的随身之物交予蓝豹,以昔日的旧情人为饵,本王不信她不上钩。”
“主上想得周全,黄龙领命。”
“说起来,本王近日研制出了个新玩意,兴许能派上用场。”皇甫天说罢起身,从花瓶后面取出一个檀木盒子,“赏你了。”
黄龙谢恩,小心翼翼将盒子打开。
里头的物件他从未见过,铜制的长管,在室内泛着寒光。
他轻柔地抚摸这铜器,心跳莫名开始加速。
“此物名为何?”
皇甫天笑道:“可唤它□□。”
第94章
吕韵简直愁死了。
还未等到御医,倒先听到南七溜掉的消息。
桌上只剩一张纸条:“请救宁王府李兼,叩谢大恩”。
她狠狠砸了寝房最贵的花瓶,对瑟瑟发抖的丫鬟喊道:“怎么连个病人也看不住!要你们何用!”
望着床上凌乱的被褥,气更不打一处来,随即唤来了院子里一个管事的:“将这些人都发卖了去,本小姐看着堵心。”
丫鬟们闻言磕头如捣蒜,一把鼻涕一把泪:“小姐恕罪,小姐恕罪!”
管事的劝道:“您先消消气,这些个贱婢发卖不成问题。只是其中有几个,她们老子娘都在府里,轻易卖了恐伤了老人们的心。小人觉着,不如降她们为杂役,别人既挑不出错处,也可以消了小姐的气。”
“需要你来教?将那几个老子娘在府里的单拎去厨房帮工,其余的照样发卖了。速去办,碍着本小姐的眼,本小姐连你一块儿卖!”吕韵将手边一个杯子砸在他脑袋上。
管事的吓得一激灵忙道“是,是”,领人退出去了。
几个即将被卖的丫鬟哭天抢地,不愿离开。
“这是怎么了?刚进你院子便吵得我头疼。”吕夫人皱眉说道,边袅袅娜娜进来了。
见吕夫人过来,吕韵嘴一扁:“娘……她走了。”
“谁?……哦,那个倒霉催的病女子是罢。”
吕韵纠正她:“人家有名字,叫南仁……也不是,应该叫南七。”
吕夫人不以为然:“我管她南七南八,走就走了呗。你若缺玩伴,娘将你几个表姐妹接进府里便是,保管她们什么都听你的。”
“哎呀娘,您说到哪去了嘛!我不要别人,我就要南七。您跟爹说,让他速速派人去寻。再说她还病着呢,若是被天哥的人遇见,她小命堪忧。”
吕夫人被她气笑了:“为这么个贱民劳师动众,娘看你爹说得没错,你就是吃饱了撑的。”
说罢对下人们挥手:“都下去罢,小姐方才气急了胡言,你们各回其位。”
丫鬟们感激涕零退下了。
见没人理解自己,吕韵气得瘫坐在方凳上。
到底是自己疼爱的女儿,吕夫人摸摸她脑袋道:“瑞王府今夜有一场围猎比赛,是你最喜爱的,娘替你瞒着你爹,去散散心罢。”
“没意思。”吕韵兴趣缺缺,“总那么几个把戏,找一些不会武功的战俘或者老百姓,大家围着圈跑,闭着眼睛都能射中。”
吕夫人笑了:“真真稀奇,你先前时常偷跑出去,就为了参加这个。现下娘肯替你瞒,你倒嫌没意思了。”
吕韵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娘,用别人的生死取乐,究竟是对是错……”
……
秋日的深夜,永远是那般萧索。街上处处熄灭了烛火,月儿躲在后面不肯一见,留下几片阴深的云朵,让人只觉冷冷凄凄。
南七撑着高烧的病体,在吕府偏僻静谧的客房躲藏了整整一日。直至入夜,方离开吕府。出了城狂奔二三十里,于一破庙前,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昏迷前,她自嘲地想道:这回可再也没有人能救我了。
破庙里只有一老妪,盖着厚厚的稻草正睡得香。听见门外的动静,没心思理会,紧紧身上的破袄子继续与周公密会。
翌日一早,老妪腹饿醒来,才发现门口的南七,惊道:“我的观音菩萨,玉帝爷,大清早的见到死人,莫不是要倒霉一整年!”
还是小心伸脚,试探有无动静。果真没有回应,便想着顺手牵羊,寻得些值钱玩意儿。将她翻过面来,见是一年轻女孩,胸口处尚有起伏,便知其未死。
不过死不死的,与她又有什么相干呢,她自己都快活不起了。双手仍往南七腰间摸去,也是怪事,竟连半个铜板也无。
老妪气得站起来又踢了她一脚:“该死的丧门星,一大早还没开张便被你寻了晦气,累的我定一日讨不到钱。”
眼珠转了转,一个歪心思便出来了。
“哼,遇见我老婆子也是你的造化,合该你命不绝。老婆子不仅能找人给你医治,还保管你下半辈子生活无虞,这笔买卖可实在划得来。”
话毕背起了南七,一拐一拐缓缓往邻近的村落走去。
好容易又是背又是拖,终于午时前后到了村里。大中午村口没几个人在,大部分已回家用饭。少数一些仍在田里忙碌的,也是等着家人来送饭。
见到人影,老妪一把扔下南七,气喘吁吁瘫坐在田埂上休息。
“江婆子,你这是又从哪拐了个人来?”田里有认识她的,不免开口打趣。
老妪夫家姓江,原是夫妻两个一齐在附近做些拐卖人口的勾当,也曾卖过几个男童给村里没有儿子的人家,因此村里人大多数识得她。十年前阴差阳错,她丈夫拐了京兆尹偷溜出来玩耍的幼子,被官差一路寻来捉回。京兆尹顺藤摸瓜,连破好几宗人口失踪案,基本找回了被卖掉的孩子。顺带为平民愤,将她丈夫于菜市场前斩首示众,江婆子也在牢里关了整整七年。
闻言江婆子赶紧道:“莫要乱说!这是我娘家的小孙女,因家里人死绝了前来投奔。谁料途中染病,需要一笔银子医治,老婆子穷的叮当响药渣都买不起。眼看要不行了,这不,瞧瞧谁家有两个闲钱的,发发善心将她买去,也好留下一条命。你这功夫得闲,便帮我背她进村吧,老婆子实在背不动了。”
那人不大信她的话,但地上那姑娘脸色瞧着是不对。想着人命关天,也不计较什么了,背起人便去了赤脚大夫那。
一路上穿插着江婆子断断续续的大嗓门,到了大夫那便已有一群人围观,基本家里闲着的都来了。村里生活无聊的很,好容易有个新鲜事又可以念叨几天。
大夫正要给南七把脉,江婆子手一横:“我可没钱,谁买了才许治。”
大夫是个心善的,摆手道:“我不收你诊金。”
“不行不行,”江婆子可不干这赔本的买卖,她又不是真想带人治病,只盼卖个好价钱罢了,拦着大夫道,“有人买了她,我才让治,否则她跟着我早晚是个死,不如现在死了干净。”
一旁有个妇人忍不住道:“江婆子,人命关天,你可积点德罢,不怕死去的娘家姐妹半夜入你梦吗?”
江婆子咧嘴一笑:“爹亲娘亲也没有银子亲,还管姐妹做甚。你倒好心,不如买了她罢,治好了做猪做狗凭你使唤。”
“呸,黑心肝的老货,你家的孙女,干我啥事。”妇人白眼一翻,便不再多言。
大夫也是头一回遇见这样的情况,苦口婆心地劝说:“赶紧让老夫给她医治,否则只怕不好了。”
江婆子始终不动摇:“今日若没有人买她,便让她病死在这罢。”
稍后不论围观村人如何冷嘲热讽,或是指着鼻子骂,她都毫无反应,像是聋了一般。
先前背南七过来的好心汉子,见状犹豫着问道:“那你想要多少钱?”
江婆子眼睛一亮,歪着嘴笑答:“不多不多,就要二两银。”
汉子吓了一跳:“什么?二两银?我们一家人干整年的农活才挣个几百钱,你怎么不去抢?难道你这病孙女还是个金疙瘩不成!”
“你乡下人懂什么,老婆子的娘家以前可是大户,小孙女从小金尊玉贵养着。若非落魄了,你这辈子都别想碰这样的人一根手指头,我要二两银子还要少了呢!”
汉子无情地戳穿她:“哪家大户人家的小姐要出来做拍花子的生意,别以为乡下人见识少。你这么贪钱,就抱着孙女的尸体去卖钱罢!”
汉子被她的无耻气走了。其余人无奈,见也没什么热闹可看,大部分边叹息边回去了。
人群渐渐散去,气得老妪破口大骂:“该让雷公劈死你们这群铁公鸡,见死不救,二两银都舍不得出。”
南七的气息越来越弱,大夫只得叹气。
此时,有个憨厚的声音道:“这钱俺出,俺没有那么多,家底就只五百文,你看行不?”
“这……”江婆子有些迟疑,她打算干完这一票便换地方,九百文对她来说少了些。
大夫认得此人是去年才来村里的葛忠实,本本分分的中年人,平日去城里头卖艺,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于是一咬牙:“我也加二百文,可不能再多,再多没有了。”
江婆子仍不满意,两手往前一伸却道:“就当我老婆子积德,速将钱拿来,好让我赶回去吃午饭。”
葛忠实道:“钱全藏家里,你跟俺去取就是,让大夫先给她医治。”
大夫苦着脸扔了两大串钱给江婆子,“赶紧走罢,别碍着我治病。”
第95章
秋去冬来,冬过春至,如此循环不息,三载匆匆而过。
此时刚入夜,川国太子府,随侍正吩咐宫人多加两盏灯于书房内。
一美貌女子携宫女款款而来,在书房外冲随侍笑问:“我来瞧瞧太子爷,劳烦钱公公通传一声。”
钱公公不经意打量她几眼,知她今夜精心打扮过,必是又想邀宠。心下虽不喜她扰了太子清静,却只得应下,依言进去禀报。
不多时他便又出来,摇头道:“太子吩咐,今日政务繁多,不见任何人。米良娣,您还是请回吧。”
此女子正是米子,闻言笑意僵硬了几分,却很快恢复如常,眼神扫了身旁宫女一眼。宫女立刻会意,悄悄塞给钱公公一锭银子,并道:“良娣亲手炖了一天的汤,特意带给太子爷补身体的。您受累,帮帮忙,再去一趟试试。政务虽重要,也不能熬坏了身子不是。”
钱公公掂量手里的银子,还算满意,便微微笑道:“那老奴就再去一回,太子到底见不见良娣,老奴可说不准。”
“哎,哎,多谢了。”宫女笑颜如花儿。
说罢又进去一回,出来时冲这位良娣点头:“请吧,太子爷邀您进去。”
米子听罢喜上眉梢,提起食盒迅速往里去。
才踏进内室便瞧见太子埋首书本间,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烛火的光在闪烁。
她小心出声:“阿炼,先喝汤,待会再看。”
身着太子锦袍的蒙炼未从书本中抬眼,淡淡应声:“放下罢,我晚些自会喝的。”
米子早已习惯他的冷淡,放下食盒,行至他身边。
“这样下去眼睛吃不消,别看了。”
“嗯,看完这本便休息。你兀自去睡,不用管我。”
米子心头一酸,他连正眼也不曾瞧瞧她。虽在一个府里,其实她已许久未见他了。
身旁人久久不语,蒙炼也不自在,便侧脸询问:“有事?”
米子黯然道:“……今日是我的生辰。”
“哦……我倒是忘了。”蒙炼略带歉意地笑笑,“回头吩咐钱喜,领你去库房,想要什么尽管挑。”
米子欲言又止,“你知我想要的不是这些。”
“那是什么?你想要什么?”蒙炼的笑容未减,眼神却变得冰冷。
面对这样的他,米子说不出口。
“说啊,你究竟想要什么。”蒙炼蓦地收起笑意,目光直直盯着她。
米子眼圈微红,心里委屈得不像话。
“……我只是想要你的心。”一滴清泪留下。
“我的心在哪,你还不清楚么?收起你的眼泪,它对我没用,只徒增厌恶罢了。”
他的表情有显而易见的不快,可见厌恶不是说说而已。可又能怎么办呢,米子在心里自嘲,讨好他已经成了生活中最重要的事。
她苦笑,“我怎不知呢,我做你的妾已三年了。这三年里,我看着你日日费心朝政,有时忙得连饭也顾不上吃,终于从一个人人嗤笑的私生子成了太子;看着你娶了一个又一个朝中重臣的女儿,正妃之位却一直空悬。世人皆认为你是为了平衡局势,殊不知你只不过等有朝一日,登上王位大权在握,方可名正言顺迎她为后。”
蒙炼暗暗吃惊,她竟知晓得这样详细,仿佛自己已经把心剖开给她看过。
“你既知……又为何如此冥顽不灵?”
米子不甘道:“可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说起此事,蒙炼只得长叹一声,“那日我被妒意冲昏了头,一时糊涂做下错事,实是对你不住。这三年来,我再未碰过你,你还不明白么?米子,我不希望日后南七与我之间有芥蒂。这里留不得你,我私库里的金银宝贝可任你挑选,自去寻一位如意郎君嫁了罢。”
他的话有如晴天霹雳,震得她脑袋嗡嗡响,一时竟愣怔在原地。
蒙炼说完这藏了许久的话,心内轻松不少,也不再管她如何反应,径自又看起书来。
米子险些站立不住,脑海中一片空白,随之而来的是如山海一般高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