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七心中不解更甚,段总管想把她交给谁?人伢子吗?因为她“魅惑”宁王?
一些穿着宁王府护卫服的人将她拖出马车,扔在地上。
“果然是你这个小贱人!”来人往她身上狠狠踢了一脚。
南七吃痛,挣扎着向上看,这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刻毋需镜子,南七便知脸上的易容定已洗去了。
竟然是付康和裴源!段总管这是想要她的命?
“哼,”裴源刚才踢了她,仍旧觉得不解气,用脚踩着南七的脸,狰狞着道,“就是你这个贱人,毒害我的二皇兄,本世子要将你千刀万剐!”
付康面无表情道:“你现在弄死她,怎么从她嘴里撬出幕后黑手。”
“付康,你算老几,本世子做事用你教?”裴源不满冲他嚷道。
付康皮笑肉不笑:“皇爷旨意,此次追捕逃犯,以在下为主将,世子为副,所有人须无条件服从在下的命令。”
“小人得志!”裴源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悻悻收回了脚。
“将人押走。”付康一声令下,随即看了南七一眼。
南七虽然脑子里一团乱麻,仍然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眼神中有同情,有惋惜,就是没有憎恨。自己杀了他们国家未来的太子,他居然能不恨?
几个随从打扮的人上前,将她架了起来,转身就要丢进一辆马车里。
“放下她!”一群黑衣人从树林里跳出来大喊。
南七的心怦怦跳个不停,是他来了吗?他来救自己了!
裴源着急大喊:“保护人犯!”
一声令下,几人将南七围在里边,其余人上前与黑衣人厮杀起来。
罗古从后头跟上来,小声询问段总管:“要帮他们吗?”
段总管淡淡道:“看戏就行。”
两方人马打得难舍难分,付康突然大声问道:“尔等是谁的人?竟敢前来相救!”
有个黑衣人呵呵笑了两声,边打边答道:“离别谷单礼贤在此,速速将吾爱徒放开!否则,吾今日必教尔有来无回!”
南七瞪大了双眼,这人谁啊,冒充她师傅!师傅的声音她还认不得么!
南七开始剧烈地挣扎,这人冒充师傅一定不怀好意,不能让他污了师傅的名!
裴源恍然大悟:“原来是小贱人的师傅,快,快…”
话都说不利索了,心里急得不行,这个付康倒是赶紧将人捉住啊。谁知付康像是打不过“单礼贤”似的,被他打得节节败退,“单礼贤”提气一跃,朝他这个方向直直飞过来。
付康默默在心里叹气,杀南七这活儿还是让别人去吧,免得主上秋后算账找他麻烦。
“你看我干什么!我不是主将!他才是!”裴源慌得直跳脚,这人是不是有毛病,主将不杀来杀他。
不,不对,裴源脑中一道白光闪过,这人不是来杀自己的,他想杀南七!
裴源为自己的智商感动哭了,他巴不得南七死掉,侧过身赶紧让开。来来来,您这边请。
南七心中跑过一万匹奔腾的马,你们就是这样看管人犯的吗?时刻保护人犯安全知不知道!海皇没有叮嘱过你们吗?
眼见假单礼贤离自己越来越近,身边的随从看起来就像毫无反抗之力,南七像鱼在砧板上一样开始不停翻滚,嘴里“唔唔唔”喊个不停。
老天啊,她就要这样死了吗?那人已经开始目露凶光了。
假单礼贤唰唰几剑砍死了她身旁的随从,一剑指向她喉咙。
南七任命地闭上眼,皇甫天,来世再见吧。
假单礼贤却忽然倒下来,躯体重重地压在她身上。
“三脚猫功夫,也敢冒充我。”
南七忽地睁开眼,热泪盈眶。师傅的声音,是师傅救了她!
森林里又跑出一队人马,南七定睛一看,果然见单礼贤带领一众人马出现了。粗看约十几人,都是她熟悉的面孔,梦师傅,李媚儿,陈安城以及各部的师兄弟们……
南七羞愧难当,脸一阵红一阵白,自觉无颜面对离别谷众人。
段总管突然大笑起来:“来得正好!动手!”
言谈间宁王府护卫与黑衣人、海国人马竟一齐将离别谷众人团团围住。
李媚儿大惊:“不好!咱们中计了!”
众人心中一紧,死死抓着手中的武器。
单礼贤道:“莫伤及我的弟子们,我等今日来此,只想给海国一个交待。”
“哼,”裴源出言嘲讽道,“什么交待?以死谢罪吗?只怕你们所有人的命加一起都赔不起!”
单礼贤不慌不忙道:“世人皆言我离别谷蓄意害人,却不知我等亦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是接了一起护送的任务,怎的就变成如今三国围剿的局面了?毒杀二皇子,对离别谷来说有甚好处?南七这个劣徒,我已寻她许久了,听闻她今日于此处出现,便携弟子们前来问个究竟。请容我与她说上两句。”
付康摇头,似笑非笑道:“这可不行。离别谷罪大恶极,不必再审。”
未曾想这个合理的要求会被拒绝,单礼贤一时有些怔愣。
“不行个屁!”裴源白他一眼,“本世子听他方才所言有些道理,尽管让他去问,看看能不能回答得让本世子满意。我们这么多人围着,谅他不敢耍花招。”
付康再次强调:“我才是主将,我说不行。不必浪费时间,众将士将他们一齐杀了便是!”
裴源几次三番被他下面子,心中恼火不已,冷笑几声道:“付康!你一直阻挠,是否心中有鬼!迫不及待要杀尽离别谷的人,怕是想灭口?此事究竟与你有何干系,从实招来!”
“行,你既如此固执,那便给他个机会吧。若真出了事,别怪我手下无情。”付康气极,这个纨绔竟突然聪明了,站在道德制高点与他争辩。再与他对峙下去恐流言四起,只得暂时同意他的做法。
单礼贤对裴源作揖:“多谢。”
礼毕朝南七缓缓走去。
他明明面无表情,南七却在他眼睛里看见了深深的怨怼。师傅当然怨她,怪她,离别谷有谁能不恨?是她毁了谷里的一切!
不,其实她也不明白……
南七又想,她是真的不明白吗?她是清楚的,她清楚一切都跟那个人有关。
单礼贤叹息一声,轻轻扯开她嘴里的布条。
“南七,告诉师傅,他是谁?”
南七脑中囫囵一片,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不想害师傅,更不想出卖他。
清脆的一声耳光。
单礼贤凉凉道:“谷中千余口人的性命,你都不顾了吗?还不快招!”
南七咬牙痛哭道:“……是弟子一人所为,弟子遭裴世逸调戏心中愤恨,早在风国就对他起了杀心。是弟子不孝,连累师傅您老人家了!”
说罢大喊:“请大人们不要怪罪离别谷!不要怪罪我师傅!此事是我一人所为,请将我……”
顿了一下,颤抖着继续道,“将我千刀万剐……放过离别谷吧!他们全不知情!”
“混账!”裴源气得破口大骂,“竟敢坏我二皇兄死后清誉!你以为把罪责全揽在身上,离别谷便能置身事外?若没个交待,我海国必倾全国之力将其剿灭!”
单礼贤眼眶微红,一把抓起她衣襟,恨恨道:“到底是谁值得你如此袒护!没心肝的东西,离别谷抚养你长大,你就是这样报答的?早知如此,为师就该一早杀了你!”
“师傅……”南七泣不成声。
“看她这样暂时是问不出什么了,就让本将军先送你们一程,也算小小的祭奠我们二皇子。”付康嗤笑一声,缓缓抽出了佩剑。
裴源迟疑道:“真的要杀吗?这么多人全杀了,不留活口带回去?”
付康一眼都不想看他,不耐烦道:“他们知道什么,带主犯就行。”
付康这话……好生奇怪。裴源感觉哪里不对劲,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当自己多想。
单礼贤见势不妙,大喊一声:“四人一组互相掩护,快走!”
话音一落,离别谷众人已摆好架势,四人一组欲冲出重重包围。
“上!将他们斩尽杀绝一个不留!”段总管大手一挥。
双方人马厮杀在一处。
离别谷人数虽少,但多是从小历练,个个身手不凡。尤其单礼贤与游若梦,一人能顶十几二十人。因此即便对面人数大于他们几倍,也能勉强顶一阵子。
马车上,赤狼忍不住了,恼怒道:“黄龙的武艺怎退步成这样,绿凰也不行啊,区区单礼贤都对付不了,让属下去助他们一臂之力吧。”
“可。”有些心不在焉的男人说道,“提醒黄龙别伤了单与游二人性命,将他俩活捉交与本王。”
“是,属下去也。”
第92章
单礼贤正与几个黑衣人打得难舍难分,忽听游若梦一声惊呼:“小心背后!”
风声呼啸而来,单礼贤没有分神往后看,只依靠本能反应躲过这重重一击。
偷袭者也是一身黑衣,手握一把长刀,明显与这几人是一伙。
单礼贤心中一沉,暗道不好:此人气势非凡,出手快且狠辣,绝非好对付的角色!
原本轻松的战局,因为一个人的加入,改变了方向。赤狼与刀似为一体,招招直取要害,攻得单礼贤不得不一心一意对付他,再没有余力管其他人。
黄龙条件反射地咽了一口口水,这头疯狼,许久未见,武功竟如此高了!年少时自己还能与他过上几招,如今看来,恐怕一击就能打得自己满地找牙。不是,他昨天晚上是不是对疯狼说了不太恭敬的话?待此间事了,要不要去道个歉啊!
不合时宜地发了会呆,见绿凰带着两个黑衣女人正与游若梦痴缠,提剑欲上前帮忙,谁知被绿凰骂了。
“女人打架,你个大男人凑什么热闹!”
得,绿凰还是这么不讨喜。随她打去,输了她就知道什么是狗咬吕洞宾。
见付康没有反驳对方,裴源感觉自己要气炸了。那什么,你一将军,怎么能被宁王府个小小奴才吓走!
裴源恨铁不成钢,想着自己上前,好歹在手下面前树立个威信吧。
“那个黑衣女人,本世子命你立刻停下,向我们的付将军磕头赔罪。否则……”
话未说完,一柄飞刀直冲他的面门。
付康见怪未怪,很是熟练地打掉了这柄飞刀。
裴源惊得说不出话,风国人如此尊卑不分的吗?一言不合竟然想要他的命!
好半天才道:“皇甫天,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声音还抖着。
对面马车上传来清洌的男声:“对待不同人用不同的招待方式。”
这他吗上哪说理去?裴源气呼呼道:“既来之,何妨出来一见?躲在马车里像什么话。”他倒要看看,这没礼貌的风国王爷到底长什么样。
付康微微挑眉:“不得无礼。”
“可。”
罗古一直在旁边候着,听见皇甫天同意,立刻上前掀起车帘。
淡紫色的身影从车内缓缓走出,日光打在他脸上,折射出淡淡光辉。那人高高绾着冠发,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如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在看似平静的眼波下暗藏着锐利如膺般的眼神,配在一张端正刚强、宛如雕琢般轮廓深邃的英俊脸庞上,更显气势逼人。
裴源心头一跳,不由赞道:好一个惊世美男子!
再叹道:可惜不是本世子的。
付康看着他:“把口水收收,小心你的命。”
皇甫天却没有注意他,他的眼睛一出来便不由自主往另一人身上看去。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现身,紧要关头居然做了一件蠢事。
南七的震惊在他预想之中,在马车里听见她受苦,他忍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想看看她。她的脸哭花了,整个人脏兮兮的,像只被抛弃的猫。
好想去救她……
可是他不能。
皇甫天深深看她一眼,转身逃也似的回了车里。
谜一般的操作惊呆了裴源,他想扔只鞋子顺便臭骂皇甫天表达不满,付康及时捂住了他的嘴,一记手刀打晕了。将裴源交给随从后,转身走向南七。
那女孩突然开始尖叫,双眼猩红,像受了巨大刺激。叫声凄厉,震得他心头一颤。多数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付康不好明着下手,只得先安抚她。
附在她耳边说道:“南七,别喊了,他既送你来此,想必丝毫不在意你的死活。别像疯妇一样,徒惹人笑话。”
付康说完自己愣住了,本意是劝她想开点,怎么听起来像是挑拨。
南七却好像听进去了,不再尖叫,开始自言自语。
“愿岁月无波澜,余生不悲欢……岁月无波澜,余生不悲欢……”
她又哭又笑。
“付出甘之如饴,所得归于欢喜……”
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
“愿岁岁安康……愿花好月圆……”
“生生世世共此刻,月月年年同此时……”
周而复始,字字泣诉。
周围的人皆不忍再看,心里都道这女孩可能疯了。
唯有知晓内情的赤狼几人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臊得慌。
“原来所谓的深情,只不过是一场骗局。”南七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狠狠盯着皇甫天身处之地,高声道:“我南七不忠不孝,上对不起苍天给的再生之恩,下对不起离别谷养育教导之恩。为了一个利用女人的卑鄙小人,连累离别谷险受覆亡之祸,万死难赎。今日各路人马汇集,我要将这个卑鄙小人的身份告知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