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武帝这么一说,孙承子便没话说了,宸国的不确定因素在宸昭帝身上。
“凌恒帝也留不得。此人无底线无下限,留着是祸害。留他,那势必往后会与祁国联合夹击我们,还不如留韩家军。韩毅钦是骁勇善战,所以我们得借韩毅钦的手灭了凌国。一定是先凌后宸。”
孙承子再问:“那招降韩毅钦呢?”
姜武帝开怀大笑道:“哈哈,自然是要招降他。你去卿洲关外,三番两次诚意满满地招降他吧。哪怕他不降,宸昭帝也以为他降了。”
孙承子几番盘算之后,点头称是,“也是。那臣就走一趟。”
若韩毅钦这小子有眼力见,知道自己四面楚歌,愿意投降,那便是天爱英才,命不该绝了。
否则,他也爱莫能助了。
*
凌军大败,连凌军大将军都被割了脑袋的消息十万火急地传回凌国都城。
朱红大殿上,凌恒帝听着前方军情,说不清是生气还是恐惧,总之他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那小兵颤着嗓子道:“韩大将军走后原本我军攻城顺利,韩大将军一回来,我军便招架不住。于是,我军便按计划诱杀韩大将军。我军在山上埋伏着,眼看着韩大将军中计带领一支队伍怒追凌大将军而来,进了我的包围圈。我军便投石、放箭、出击,可,韩大将军就像浑身有金刚罩,愣是伤不到他,反倒是追上了凌大将军厮杀了起来,我军替凌大将军掩护,又怕伤着凌大将军,开始混乱。可韩大将军在这等枪林弹雨中,哪怕突然遭遇埋伏,他率领的队伍也丝毫不乱,他们的速度实在太快,转瞬间既斩了凌大将军的头颅。”
那士兵一顿,好似回忆到了什么恐惧的修罗场。他颤着声音接着道:“斩杀了我军大将军后,韩大将军还、还撂话道:‘学都学不像,活该死。’后来,韩大将军的大军压了过来,我军,全军覆没......”
大殿之上,一片死寂的静默。
凌帝脸色惨白,心脏剧烈跳动,在耳边震耳欲聋。
这狂傲的小子,故意放回战场上的几名小兵,给他们重演战场上的情景?
呵。
学都学不像,活该死?
这是何等的蔑视?
竖子猖狂!
此人绝对留不得,除不了他,凌国早晚毁在他手上!
可又如何除了他?
战场上无人能敌。
这些年,诸如美人计之类的计谋亦施了无数次,没一次成的!
如今,连他骁勇善战的十三弟都阵亡了,凌国还有何人能担当大任?
凌恒帝心惊得连怒气都撒不出来了,这次派出去的五万大军又全军覆没,还痛失了他的亲弟弟。
原想着,在联军之前,若是能靠自己杀了韩毅钦,攻下武阳关,那么,他们往后也不会任由姜武帝予取予求。
人心都是黑的。
联合姜国覆灭宸国,他们凌国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哪想到,韩毅钦消息灵通,立刻杀了回来,甚至连埋伏都杀不了他。
“陈相,姜国何时发兵?”
被点名的陈相出列,作揖禀告道:“姜国武帝陛下尚在部署,让我们稍安勿躁。”
凌恒帝被打得脾气都没了,暗自心惊地想,凌国这样屡战屡败,还不得被姜武帝扒掉一层皮?
那只老狐狸,又岂是那么好打发的?
他叹了口气道:“诸位回去再想想主意,两日后,将折子呈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曾经同样美人计失败的姜凝:幸亏那些美人计都没用。不然我多没面子。
(1)引用:《三十六计之敌战计篇第七计:无中生有》
第14章
身为老当益壮的典型代表,林副将次日又起了个大早,一大早便神采奕奕,健步如飞,风驰电掣般卷至了韩毅钦的帐门外。
但他忽然就顿住了脚步,不似平日里那般直接打了帘便进去。
而是,猛地想起什么转身又想跑,但他在守门士兵诧异的眼神中,又折了回来。
他脸上挂着三分小心七分贼兮兮的笑容,悄声问守门的士兵,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大将军可起了?”
士兵是今日早上换的岗,不知林副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觉奇怪,又不敢轻易得罪林副将,便也压低声音回道:“启禀林副将,大将军已用过早膳。”
士兵同样悄声细语的回复,立刻令林副将想歪到了天涯海角。
“大将军营房中,可有人出来?”他暗搓搓的期待地问。
“没有。”士兵是从卯时来换班的,从未见人出来。
林副将双目一亮。
这真就好上了!?
哈哈哈哈!
韩老将军的优秀孙子终于要来了吗?
林副将脸上挂着姨母笑。
良宵一刻值千金!大将军也太劳心劳力了吧,这么早就起,难得抱得美人归怎么不多温存一会?
林副将顿时心疼起大将军来,神色肃然地嘱咐士兵道:“大将军没出来,别让任何人打扰大将军,他需要休息。”
“是!”士兵恭敬道。想来是大将军昨日军务繁忙熬夜了,顿时既忠诚又耿直地应承下来。
林副将大步流星地走了之后,张副将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
张副将昨日夜里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翻来覆去地思考,想得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耳边又是一.夜的虫鸣缭绕,觉得躁得慌,心思沉重,睡不着觉,又不忍打扰大将军,今日一早起来,便急于向大将军禀报探讨。
他欲直接打了帘进去,毕竟跟大将军亲近,有时又军情紧急,时常忘了这些繁文缛节,今日,是张副将头一遭直接被守卫士兵给拦了。
他蹙着眉,狭长双眼横了一眼守卫士兵。
守卫士兵被那气势虎了一下,硬着头皮道:“张将军,林将军刚才吩咐的,大将军需要休息。”
张副将本还有些被拦住了的薄怒,一听大将军需要休息,便忧心起来,“大将军可是身体不适?”
若是身体不适,如今大战在即,可如何是好?
群龙无首,必定大乱!
国家危矣!
士兵摇头道:“属下不知,只是林副将吩咐的。”
张副将不放心道:“如此,我更应该进去看看!”
士兵:“这......”
此时,林副将已经看见了这边张副将欲进去打扰人家好事的情况,贼兮兮地跑来低声道:“张挚啊,你可真是,不解风情,大将军昨日劳累你不知道让他多歇会?”
“不解风情?劳累?”张副将好像隐隐抓住了什么关键词,又配上林副将那一副不正经的表情,他瞬间知道里面可能发生了些什么!
林副将傻笑得乐呵道:“是啊,来了一天仙美人儿,你倒是谁,竟是姜太傅之女,从青.楼里逃出来大致都没吃饱饭,大将军亲自喂的饭。”
天、天天天!!!
姜太傅之女?被圣上当场削脑袋的姜太傅家的?从青.楼里跑出来的?!
张副将瞬间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身形如被雷劈般晃了一下!
他竟然因为忧心军情,一个转身而忽略了林副将就爱作妖大将军子嗣这事!
一桩祸害啊!!!
他竟然让他在眼皮底下发生!!
他瞬间好像搜肠刮肚般难受,眼睛都气出了红血丝,痛心疾首地怒斥道:“此等来意不明不清不楚的女子!你竟然敢把她往大将军身边放!?林立威你是有多不长脑子啊!?你的脑子是被驴踢过的吗?!若大将军被此女蒙骗祸害可如何是好!?韩老将军怎么留了你这么个祸害在大将军身边!?你这样怎么对得起韩老将军一路以来的提携之恩啊!?怎么对得起这数十万的韩家军啊!!”
林副将:“......”。
被突如其来滔滔不绝地骂了一通,最后还上升到韩老将军以及数十万韩家军,林副将对张挚的杞人忧天有了新的认知,瞠目结舌,无言对天。
这个张挚,就是太较真,疑心病太重。
别说他看那个姜姑娘可怜的很,是个可心人,就大将军这般英明神武的人,能被人轻易害了去?
这不是咸吃萝卜淡瞎操心嘛!
林副将见他红脖子粗脸,一副快被气到上吊的模样,反倒是颇为同情地望了他一眼,“我说张挚啊,你活着累不累啊?就你这性格啊,别说我咒你,早晚早死。改改,改改啊。”
他安抚地拍了拍他同僚的肩膀。
可是,张副将见他还是浑然不在意,内心已经被他气得快要呕出血来,郁结于心,大叹朽木不可雕也,愤愤地说:“若那姑娘真是个祸害,我就把你切了喂猪!”
两人正争执着,韩毅钦打帘出来,神色寡淡,不恶而严道:“一大早吵什么呢?有什么事,进里面来吵。”
说罢,韩毅钦转身利落地打帘进去,举手投足之间一股英气逼人。
张副将和林副将跟了进去。
林副将进了门就大笑道:“恭喜大将军、贺喜大将军,抱得美人归!”
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韩毅钦:“......”。
他凉飕飕的目光直接落到林副将身上,看得林副将脊背发凉。
他侃然正色道:“休得胡言。”
林副将震惊了,情况好似不是他想的那样,他探头探脑地往后张望了一下,完全没有看见那道意想中的倩影。
他惊凸了眼珠子,呐呐地“啊?”了一声。
如此良辰美景,烛火撩人,佳人落泪,为了诱哄佳人都屈身喂饭了,竟然连上都没上到?
大、大将军......这么逊的吗?
张副将却悄然嘘了口气,内心暗自提防,幸亏这次是大将军定力足,下次不能再任由这猪脑子林立威作妖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韩毅钦神色肃然,两人各怀心思落入他眼里,他不由得敲打二人:“此人智计无双又身怀绝技,是我贵客,我已将她安顿在将军级营房。”
将军级营房?
那是除了军营中的将军,若是有达官贵人入营,才能安歇的地方!
竟然给了一青.楼女子!
张副将瞬间又有一口气提不上来,急道:“大将军,恐怕不妥,哪怕此人身怀绝技,但不过一介风.尘女子,怎能有此殊荣,恐怕难以服众。”
韩毅钦不以为然,声音沉沉,郑重对张副将道:“张将军有所不知,昨日她献之计,可救国。更何况,连弩是迫切所需,一介女子竟也对机关熟知,能画出如此巧夺天工的机关弩,我已尊称她为‘先生’。从今往后,与我们共进退。如此人才,得来不易,希望张将军和林将军两位将军与本将一样敬之。”
张副将:“先生?恐怕不妥.....”
林副将:“先生?这......”
这下,张副将和林副将倒是难得意见统一。两人发现彼此对这安排都不是很满意,难得得意见一致,令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表示惊讶。
只不过,张副将是觉得女子见识短浅,即使读过些书,也没行过万里路,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怎能真的能听取!他心下慌了起来,红颜祸水往往是从妖言迷惑圣心权臣开始的。
而林副将是想:当什么先生,当先生不如做小妾啊,先生什么时候能给韩老将军生小孙子啊?
“有何不妥?”韩毅钦问。
林副将自是不敢将心中所念说出来的。
张副将俯身行礼,恭敬劝说道:“其一,她乃昔日姜太傅之女,昔日姜太傅身首异处,焉知她不会心怀不轨,企图祸害我们宸国。”
韩毅钦断然否决道:“这点无需担忧,若是心怀不轨,我们断不会察觉不到。况且昨日她献之计几乎可拯救宸国与水火,若是怀恨在心,冷眼瞧着宸国沦陷不是更好?”
张副将不反驳,却继续道:“其二,历来亡国亡朝都是从妖女开始,女掌权,女干政,则政不稳。闺阁女子见识浅薄,若听从女子,则祸不远矣。”
姜凝早上心情美美地起床,迈着轻快的步伐来找她的亲亲哥哥,却在主营房门口听到此番话,顿时,浑身的杠魂都燃烧起来,忍不住要辩上一辩。
好不容易能在哥哥身边,谁也别想把她赶走!
“将军此言差矣!”
一声清润洋溢的声音传来,张副将闻声望去,眼前所见竟连自己神智也乱了几分。
心中大叫不妙!
一个翩翩少年郎,俊逸出尘,玉冠束发,一袭白衣素袍着在他身上好似谪仙下凡。
她神仙玉骨,鸾姿凤态,款款踱步而来好似腾云驾雾般,普通的营帐在她的光环下都好似成了瑶台银阙。她仙容俊美,雌雄不难辨,他知道她是女子,却俊得令人望一眼都好似亵渎。
他暗自心惊眼前人的绝世容颜,心中更是如临大敌,好似四国联军已经在城池下叫嚣般。
“若差矣,你为何一身男装打扮?”张副将争辩道。
姜凝此时倒是有些恨自己今日穿了男装,无非是初来乍到,想更让人更关注她的内在而非外在。
但张副将这么一说,她便觉得今日该穿一身妖娆多姿,祸国妖民的女装气气这不尊重女性的古代老男人。但她除了在哥哥面前,向来不动声色,只是洒脱一笑,浑然不在意的模样,那笑容中的肆意飒然令她更神似几分俊美公子哥。
可她浅笑间,已经准备好了唇枪舌剑,“不过行动便利而已。”
“将军无非觉得女人先天身体不如男人,便只能依附于男人,但将军可知人畜之分?”她反问。
张副将板着一张明显长得太着急的脸,抿唇不语。
姜凝知道他是觉得他为何要答她的问题,打心眼里对她蔑视,可她也完全不在意,自顾自地往下说:“人畜之分在于智。男人体力猛,可猛得过猛虎雄狮?可为何,猛虎雄狮隐居森林,而人类的版图却日益扩张?”
张副将老脸气得暗红,却依旧没答,姜凝于是自问自答,继续往下说:“为何?因人有智。男人有智是因很多男人从小拜过师学过习,很多女人却没有。但女人受过教育读过书亦是有智。若仅以体力论天下与牲畜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