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当真如他所推测的,那此刻这姑娘危险!
若对方真的要置她于死地,则不该将风险压在他能否查明真相上,而是在这姑娘入狱期间,便将她杀害!
是云黛!最可能的是云黛!
那姑娘识破了她的计谋,她便怀恨在心,要置她于死地!
无尽的恐慌如江水奔涌,他心头剧烈一缩,握着缰绳的手指用力得几乎要将缰绳捏碎。
都是为了保护他,她才会招人记恨,可他却将她丢进了狱中!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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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张副将一声吼,狱卒也汇报了情况:“有人要刺杀先生。”
姜凝方才被逼到角落,这会儿,失血虚弱,索性坐在那儿,蜷着身子一动未动,笑了一下,笑容缥缈似隔着纱幔令人看不透彻,“张将军可是来送我一程?”
方才张副将力劝大将军,此刻大将军没来,他却来了,她便知晓了来意。
张副将看着坐在角落里的人,静静的,有种安静纤细的美。聪慧如她,从他踏进牢房那一刻便知他来意,如此困境,竟还能淡笑置之。若是撇开所有的身份背景,他应是欣赏此人的才华与气度的。
他没有直接回复姜凝,而是对狱卒道:“辛苦了,大将军派我来处死奸细。”
狱卒心想,这么快查清楚了?不过,既然是张副将所言,不疑有他。
“你倒是聪明。”
姜凝不知大将军查案要多久,但显然张副将来的太快,她可能等不到大将军回来了。
可她仍试图拖延时间,还尚且不甘心就这样死,能拖一时是一时,拖不过,她也算是尽力了。
“张副将可知我此番是被人算计了,算计我之人应当是云黛。”
张副将蹙眉,脑海里已是一番深刻的推论。可他沉默着并不说话。
姜凝继续道:“那日云黛来,她大致见过真正的姜宁思,知晓我是个冒牌货,不论她是否知晓背后的真相,既然我是冒牌货,她便可以设计置我于死地。算起来,当日云黛任务未成是因为我。”
张副将心中倒也觉得有这种可能。但他几番思虑,仍未动摇他杀她的决心,“即使我信你,可你可曾想过,你或许是敌国之人,或许是宸国与大将军敌对势力之人。在与大将军亲厚的家族中,并未有你这样的人物。”
如此能翻云覆雨的人,却有一个不清不楚的身份。
叫他如何能不恐惧?!
且不说,她是不是奸细,即使真如她所言不知自己为何人,这种身世之谜,他日必成祸害!
他难以想象,往后,若是他仍在大将军身边,继续建功立业,忽然某天他记起自己的身世立场,大将军定毫无防备,她要害死大将军,岂不是轻而易举?
他是不会允许有此种隐患在大将军身边的。
而他,也察觉出了,大将军对此人的不舍。若非证据确凿,大将军轻易不会杀了她。可留此祸患,他日后果不可估量!
这种未知及不可控令他深深恐惧!
如今就算冒着被大将军责罚的风险,他也要除了她!
张副将如此一说,姜凝就懂张副将不肯放过她了。
若是多言,指不定还受其他皮肉之苦。
她只是淡淡的不可思议道:“张副将竟然信我。”
张副将摇摇头,“也不是全信。不过是哪怕信你,我也留不得你,所以,不必要多花力气怀疑你。我敬重先生之才,不会过分为难你,不知先生欲毒药还是利剑?”
剑?她有些害怕割开血管的痛。
“张副将给的毒药想必十分快。”姜凝平静道。
姜凝知道此刻的自己不过就是砧板上待宰的鱼。
此刻整个狱中没有人能阻止张副将的,所有人都会听命于他,所以姜凝不叫不喊,不哭不闹,为自己省点力气。
“是的,因为敬重先生,特地跟郭老讨的药。一刻钟内必死。”
姜凝笑笑道:“真快。多谢张将军厚爱。”
对比外面的鬼哭狼嚎,生不如死,他提供的死法算是仁慈了。
张副将见她镇定如斯,不禁感叹,“你倒是冷静。”
他一边感叹,一边靠近姜凝,踱步到她身前,伸出手,掌心朝上,上面静静的躺着一颗黑乎乎的药丸。
她垂眸看了一眼这颗药丸,低声道:“不冷静又能如何?”
她伸手从张副将手上取过药丸。“总不能死相太难看,叫张将军笑话。”
张副将见她捏着毒药观摩,却没有爽快的吞下,问道:“可还有何遗言?”
“自是有遗言想与大将军说,还望张副将他日转达。”
“说来听听。”
姜凝短短入狱的一个时辰,想了很多,关于跟韩毅钦的前世与今生。
从他割破囚禁的牢笼,将她拽出黑暗的深渊,到他护她伴她教她,陪她历经浮世繁华。
从尘世间有百媚千红,唯有他是她情之所钟,到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从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到凭借一己执念,踏至他的世界,与他重逢。
最后却只是再次经历宿命之悲与轮回之痛!
一颗心痛到极致便麻木了,再也不敢奢望什么。
可她仍有放不下的,她走了,哥哥的生死她无权左右,只好听天由命。她却仍想提醒这个一心为哥哥的副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请张副将保护好大将军,小心宸昭帝,自古功高震主是大忌,想必张副将也知晓。”
张副将敛眸,郑重应道:“好。”
“大将军给我看了很多兵器,我闲来就喜欢琢磨着改造,营房里还有几样已经画好的图纸,尚未来得及呈交给大将军。请张副将替我转交吧。”
“好。”
还有就是,若是因为自己走那么一遭,而给他增添心里伤害,姜凝也是万万不愿意看到的。
姜凝轻叹了口气,仿似认命的叹息,声音哀柔,“我若死了,还请张副将不要将云黛设计害我之事告诉大将军了。连张副将都信,大将军或许也会信。人死不能复生,徒惹他伤心难过而已。若有朝一日,大将军得知我并无害他之心,我得以沉冤昭雪,也请张副将告诉他,我死前,已经想通了。能与大将军相逢,我已知足。我本是短命之流,也是得了大将军庇护多活了几日,如今,宿命难破,勿悔勿念。”
她声音轻淡,静静坐在阴暗的角落,繁华已落尽。可张副将却觉得此女洗尽铅华,露出的却是一颗纯净莹润的芳心。
听她之意,她对大将军是一片真心!
那一瞬间,张副将是有些犹豫了。此刻,他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此女对大将军的绵深情意。他甚至非常理解。因为大将军这样惊才绝艳的青年才俊,又有哪个女子能不动心?
他在大将军身边多年,看着大将军长大,对大将军的心性情绪甚至看得比他自己还透。以他对大将军的了解,以大将军对此女的在意,倘若大将军真的证明了她的无辜,必定悔恨无比。
此女都要死了,竟还知道留遗言安慰大将军。竟还想着大将军未来的安危,竟还想着给韩家军兵器。
他的情感有一瞬间被这个女子攻陷。
可是,他的理智又提醒他,仅凭三言两语就动摇他杀她之心的女子心计是该有多恐怖!此女诡计多端,演技绝佳,最擅长的就是蒙骗人心!
张副将几番思虑,狭长的双眸中暗流涌动,明暗交杂,最终承诺道:“好。”
宁可错杀,不得留有祸患,断不能留她在大将军身边。
但,完成她的遗愿尚可。
得了张副将承诺,姜凝没有再犹豫,一仰头,将毒药吞下。
渐渐的一股胸痛感席卷了她的心脏,她很快觉得呼吸困难,痛苦无比,挣扎无望,痛苦得度秒如年。那时,她有些后悔,该选利剑的,或许皮肤之痛能好过穿肠破肚之痛。
她还想,她现在大概奇丑无比,若他见了她的尸体,会不会觉得恶心。想到这个可能性,她有些后悔,方才应该求张挚把她给埋了的。这种痛苦在持续了十分钟后,她窒息昏厥,失去了意识,也没有能力再乱想。
张副将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好似要确认她死透才离开。
“张挚!!!”一声暴怒咆哮声响彻整个地牢,如夹杂着惊雷狂风般震慑人心。
韩毅钦赶到地牢的时候,入目的便是那姑娘以极其痛苦蜷缩的姿态倒在石榻上。一股断肠般的痛如倾泻的洪水般向他涌来,呈山崩海啸之势迅速将他淹没。
那一刻,惶恐的寒意瞬间侵袭上他的脊背,急速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他只觉浑身血液冰冷得凝固,手脚冰凉,脑袋嗡嗡炸响,整个世界都在摇晃重叠。
韩毅钦疾步上前,将倒在地上的姜凝打横抱起。
姜凝此刻闭着眸子里流出了血泪,顺着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颊蜿蜒滑落,划过两道诡异得令人心惊的曲线。
七窍出血,口吐白沫。
韩毅钦抱着她的指尖紧得发白,裂眦嚼齿地怒吼一声,声音带着颤栗的颤抖:“把张挚扣住!等候发落!快去请郭老!快!”
张副将望着大将军离去的背影,心中惊叹,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过,还是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有没有被刀到?
第43章
郭老军医被十万火急的请到了主营房。
那士兵说先生中毒了,大将军暴怒,命郭老速去解毒。
郭老军医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中毒.....
该不会是他刚给张挚的那颗毒药吧?
若真是,大将军该不会治他管药不严之罪吧!
他瞬间老脸气的涨红,把张挚从头到脚骂了个遍!问候了他的祖宗十八代!
郭老军医马不停蹄的赶到主营房时,立刻就被主营房压抑的气氛给憋得大气不敢喘。只敢提着包袱,迅速跑去大将军的床榻上看人。
“郭老,可有解药?”韩毅钦焦急的问,几乎压不住心中翻腾的恐惧。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将军,双目赤红,望向他的眼神,像是等着阎王的审判般。
此人看不好,他都担心他自己的老命。
他并未立刻答复他,谨慎地查看了一下,确实是中了他制的毒。见大将军的模样,知道大概被大将军疼上心尖了,但是估摸着又是什么误会令她入了狱,而张挚趁机除了她。
他这才告诉韩毅钦道:“有。还未死透,尚有一线生机!”
韩毅钦灰败绝望的神色中终于有了一丝希望,他眼睛一亮,“还请郭老救她!”
“老夫这便跟阎王爷抢抢人看!”他说罢已经从自己包袱里翻出一颗药丸,喂进姜凝嘴里。
“老夫要催吐,屋里污秽,还请大将军到室外等候吧!”
“无妨。不用管我。”韩毅钦一口回绝,他哪里能安心在外等候,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眼前的人。
郭老不再劝说,着手救人,与阎王抢人的形势如烛泪胶着。
几番折腾。
郭老一直紧绷着的苍老的脸部表情归于平静,微微叹了口气,表情凝重。
韩毅钦见他表情微变,心提了起来,几乎屏息等着郭老宣判。他不是第一次见郭老这种表情。去年父亲旧部,他的恩师死时,郭老就是这种表情。
他只觉寒意侵蚀着脊背,甚至开始觉得晕眩,有一度郭老的嘴开开合合,他却并未听清他在说什么。
他并非未经历过生离死别,在这个乱世,战争、政斗、阴谋层出不穷,他失去过几次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至亲之人皆已离世,他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心坚若磐石。
可这次,韩毅钦深刻的认知到,他接受不了......
郭老见韩毅钦神情恍惚,完全接受不了的样子,怀疑他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只能再对韩毅钦高声重复,语调喜气,换下了凝重的脸,道:“大将军,她能活!”
韩毅钦这会儿听清了,恍惚重复道,“她能活?”
郭老郑重点头道:“这几日好生照料着,应是能捡回一命。”
提着的心还未来得及稍稍放下,郭老便又继续叹息道:“不过......也就是捡回一命而已......”
韩毅钦立刻又蹙了眉,问道:“郭老此话何意?”
郭老摇了摇头,“这姑娘前些时日脑部应该受过伤,本就刚康复。在狱中深受寒气,又中了此毒,余毒难以全清,他日但凡得个普通寒症,稍不注意,便有性命之忧。”
韩毅钦那幽深的瞳孔一缩,拽紧了拳头,顿了好半响才哑声问:“脑部受过伤.....脑部受伤会造成什么后果?”
郭老答道:“轻者头昏目眩,重者可能记忆错乱,丧失记忆等后遗症。”
丧失记忆......
韩毅钦沉重地合上了眼皮,缓了片刻才沉声道:“余毒可能调理?”
郭老摸了摸胡须低叹道:“不止寒症,余毒清不了,身体底子变差,常人普通的病,到她身上便可能是不治之症。所以,这姑娘,寿命长不了......更何况......”
郭老望着韩毅钦越来越发白的脸色,越来越紧绷的下颚,几乎不想再往下说。可是,身为医者,必须对家属把注意事项都说清楚。
“更何况,女儿家是要生儿育女的,这个责任对她如今的身体来说,几乎不可能......”
他一个错误的决策,害了他心爱的姑娘一辈子!他让她别松手,可先放手的却是自己。他不信她、质问她、又将她关起来,以至于被张挚残害。
他心中如被重锤击打,五脏六腑好似被击打得错位,浑身钝痛难耐。
郭老叹了口气,却说不出安慰的话语。
这姑娘的生命分明在最鲜艳的年纪,可是,一朝变故,却已如风中残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