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笑更生气也更委屈了:“那你一大早拉着脸是干什么,一个好脸色也没有,跟你说话你也不理我!你是不是觉得跟我在一起腻了,想分手是不是,好啊,分就分,谁还离不开谁呜呜呜……”
无情闭着双眼,双手紧握,根根嶙峋的青筋在手背上蹦起,胸膛因主人情绪太过激烈而剧烈起伏着。
他猛地睁开双眼,一手紧紧攥住谭笑抹着眼泪的手,死死地盯着那双朦胧的泪眼,眼里有着深沉而哀切的痛苦。
他听到自己终于问出那句在脑子里盘桓了一整晚的话:“世贤是谁?”
“啊?”谭笑抽泣的动作一停。
她傻傻地盯着他,眨巴两下眼睛,眼眶里又滚下两串未落的泪珠。
昨夜躺床上后的一些记忆不是很清醒,她只有些大概的印象,具体每个字说了什么哪还想得起来。
回忆片刻,模糊的片段开始明了,她也终于知道无情这一大早的是为了什么了。
她率先移开视线,这要叫她怎么说啊,说她喝大了把自己当成苦情剧的里婆婆打骂丈夫出轨的女主角了吗?
而她这幅样子,落在无情眼里,却正是难忘旧情的心虚的表现。
他的眼睛都红了,攥着她的手不放,向前逼近半步,将她困在料理台前方,低哑着声音问道:“你既然还爱着他,那我算什么,当初为什么又要来招惹我。”
谭笑简直欲哭无泪,她哭笑不得地说道:“这都是误会。”
无情看了她半晌,便也放开她的手,让她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无情就听到了一出我爱你你爱她你不爱她你爱我的狗血故事。
任他再怎么天纵奇才,也万万不会想不到,有人一喝醉酒,还能把自己代入戏文里的女主角,想到她昨晚说什么心里只有艾莉,无情立刻就相信了她的话。
困扰自己一整夜的居然是这么荒诞的事,无情也有些啼笑皆非。
他按了按额角,满脸无奈:“以后再不可贪杯了。”
虽然误会解释清楚了,但是,谭笑是个十分记仇的人,她还记着这人一早是怎么冷冰冰对待她的。
虽说也是因为自己作死在先,可是他一个大男人,就不能好声好气地仔细问一问吗,非要跟她搞冷战。
不就是摆臭脸吗,谁不会一样。
“哼!”她没有接无情的话,仰着头高傲地往外走,经过他身边时,还撞了下他的肩膀……身高差距没有撞到,只撞到了手臂。
无情跟在她身后,看她穿好斗篷和靴子,走到大门口时,故作冷冰冰地扭过脸说:“不是要去神侯府吗,还不走吗?”
不用想都知道她在气什么,无情好脾气地笑着说:“外面天冷,把帽子戴上吧。”
说完伸手将斗篷的兜帽给她戴好,又将领口的围脖掖了掖,防止一会有风钻进去。
谭笑一脸气哼哼地被他服侍着,如果不是那副伸着脖子看上去莫名有几分傻气的模样,会显得更冷酷一些。
“是我不好,没有及时向你问清楚,原谅我好不好,别生气了。”
他执起她一只手放在嘴边亲吻,微笑看着她轻声说道。
哪有这么容易就原谅的,她最少要跟他冷战一天!让他知道她也不是好惹的!
“你今天不许跟我说话!”她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打开大门向外走去。
于是无情只能默默地走在她身侧,每当他想转头跟她说点什么,就看到她使劲把头甩向另一个方向,就是不肯正眼看他。
那个力道之大,让他都担心脖子是不是要扭断了。
无情低笑一声,在她余光看过来之际,赶紧压下上翘的嘴角。
到了神侯府,诸葛正我去参加宫宴,要到晚上才能回来,只有三个同样休沐无所事事的捕头们在。
她打定了注意要跟他绝交一天,把他邀请自己去卧房里坐坐这话当耳旁风,完全当没听到。
铁手捧着一个竹篾经过,看到这两个一前一后站着的人,气氛也不似往日那般融洽,不由有些奇怪。
他温和地笑道:“你们两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原本只是玩笑话一样问出来,无情怎么可能和一个小女孩吵起来,但他这话一出口,谭笑又是轻轻哼了声,明显不同往日的态度让铁手开始细细观察起这两人。
前面那个双手叉腰,一脸冷酷,后面站着的无情悠哉看着前面的人,看到铁手探究的视线,他无奈的笑笑,算是承认了他那句话。
铁手有心当这个和事佬,便招呼二人过来:“张嫂子炸了点油果,让我拿来给大家分了吃,你们也来拿几个吧。”
谭笑露出一个笑脸:“谢谢二哥。”
她拿了一块放嘴里慢慢嚼着,无情也慢慢走过来,从竹篾里随便拿了块,捏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
铁手看了看这两人,又道:“我方才过来时,看到后院里那几株梅树开得正好,谭姑娘,你若是待得无聊了,就让大师兄带你过去转转。”
谭笑又是一声「哼」,气呼呼地转头就走,立刻离这两人远远的。
铁手碰了一鼻子灰,看着一点都不着急的无情,道:“大师兄,你们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怎么突然吵起来了,女孩子嘛,有点小脾气挺正常的,你哄哄她就是了。”
无情幽幽叹道:“她说我今天不许跟她说话。”
铁手道:“那我帮你去劝劝她?”
“不用,今天不许说,明天不就可以了吗。”无情弯起唇角:“再说,这样也挺有趣的。”
铁手:“……”
搞不懂你们恋爱中的人都是什么想法。
见他这么说了,铁手也不再多说什么,他端着竹篾,又去追命和冷血那里分油果子,于是,其他两人也知道了这对情侣在闹别扭的事。
谭笑自己在院子里站了会,看到无情慢悠悠地向着她这边走来,等到走近了,她又往别的方向移动。
她四处乱逛,走着走着,走到了冷血的院子。
大冷的天,冷血穿着无袖的短打上衣,在院子里翻转腾挪地练着剑法。
反正也没事做,谭笑像尊门神似的,定定站在不远处盯着他练武。
她双手抱臂,一脸冷淡严肃的样子,不像在观赏,反倒像在监督。
冷血的动作越来越僵硬,挥剑的手仿佛灌了铅一般,变得无比沉重。
看着那两尊一前一后的门神,他只觉得从来没这么无语过。
谭姑娘小孩心性,大师兄怎么还陪着她胡闹,这么两个大活人在这盯着他,他很有压力的好吗。
冷血头大如斗,他默默地回望两人,希望他们可以看懂自己眼神里的意思,赶紧离开。
扒在墙头观望了一阵的追命悄悄把脑袋缩下去,他决定,还是去倚红楼喝酒去吧,继续留在这里,下一个被殃及的池鱼极有可能就是他啊。
看了一会,谭笑非但不走,还在院里的石凳上就要坐下,准备扎根在这了。
一只手稳稳扶着她的腰,让她没有坐下去。
无情微笑的俊脸在眼前放大:“石凳寒凉,天气这么冷,对你身体有害。”
谭笑往身后看了看,脸上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听了他的话。
她轻轻哼了声,也不在冷血这继续待了,准备去其他地方转转。
走到院子门口时,她停下脚步,微微侧头,余光看了眼身后,看到无情继续跟上来,这才继续往前走。
看完全程的冷血:“……”
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往自己嘴里狠狠地塞,心里更郁闷了几分。你们来我这里,就是为了让我看你们是怎么打情骂俏的吗?
气死人了!
谭笑单方面的冷战没持续到明天,经过一处青石板路,上面不知谁泼的水,已经结了厚厚一层冰。
她脚下打滑,快要摔倒之际,被无情及时抱住,她惊魂未定地缩在他怀里,拍着胸口说道:“吓死了,我还以为这下要摔疼了。”
无情拍着她的后背安抚:“我在你旁边,怎会让这种事发生。”
“也对哦……”想了想无情那手漂亮的轻功,她说道:“还好有你在。”
无情低低笑了声,谭笑猛地想起来两人还在吵架,她急忙从他怀里出来,但经过这一茬,却是怎么也没法再继续维持着冷脸了。
她扭捏半晌,故作平淡地说道:“不是要带我去你卧房坐坐吗?”
无情脸上笑容加深,上前一步牵起她的手,谭笑瞪了他一眼,但也乖乖让他牵着。
她这可不是主动求和,只是看他眼巴巴跟了自己一路太可怜,于心不忍,这才给他个台阶下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做了春梦,男主角就是无情大捕头,还是只穿了一条白色裤子裸着上半身那种,我两抱在一起密不可分地热吻半天,然后画面一转,突然又变成了鬼片现场,我被一个女鬼掐着脖子,快要窒息而亡时醒过来了,然后就看到,我那十几斤重的橘猫蹲在我的胸口,踩得我不能呼吸……我恨它……
第97章
除夕夜这天,汴京城里下起了雪,呼啸的北风伴着飞雪下了整整一夜,整个天地都变成了一片银装素裹。
谭笑睁开眼,望着窗外不断飘落的雪花,懒洋洋地不想起床。
“醒了?”身旁的人第一时间发现她已睡醒。
因着这两天不用开张,她死磨硬赖地让无情陪着她一起睡,反正那晚不是都一起睡过了,那再多睡几回,也没什么要紧的吧。
以前没感受过还好,但那次醉酒之后,体验过枕在心上人有力的臂膀上安然入睡的感觉,让她再也没法忍受一个人了。
再说了,她这也算是半个婚前同居吧,还有两三个月结婚,万一在一起睡觉的过程中发现对方有什么她难以忍受的缺点,比如不爱洗澡不洗袜子等等,她还来得及赶紧分手不是。
对于无情来说,这可真是甜蜜的折磨,昨晚听到这样的请求时,他一度怀疑,她那句想要自己陪着一起睡的话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含义。
他再三确认了下,那双羞涩清澈不含其他意义的瞳孔里,真的就只是想抱着他睡觉而已。
无情也不知道自己该高兴多一点还是失落多一点。
谭笑翻身搂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胸前,蹭了蹭,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说道:“不想起床……”
无情原本靠坐在床头,右手拿着一本《十万个为什么》在看,此时将书换到左手,右手揽住她的腰,让她靠得更舒服一点。
“那就再睡一会吧,今早也没什么事。”
她摇了摇头,身子坐起来了些,靠在他的肩膀上,和他一起看那本书。
两人都只穿着薄薄一层睡衣,对方的体温和身体的形状清晰地传达给自己,但是很奇异的,两人此刻心中没有半分旖旎的想法。
不约而同的,他们都没有开口多说什么,因为此时的气氛太过温馨美好,让他们深深沉溺其中,不忍心打破。
在他怀里窝了会,谭笑仰头看他,无情稍微一低头,便看见那双亮晶晶的小狗般的眼睛,里面写满了依恋和亲近。
他弯了弯唇,低头在她眼睛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
谭笑无声一笑,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颈弯里,呼吸着他身上清冷好闻的气息,她突然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了。
无情书也看不进去了,他两只手都抱着她,像哄小孩子那样,一手在她背后轻轻拍着,嘴角噙着温柔至极的笑容。
腻歪了好一会,谭笑快被他哄得睡着了,便去卫生间洗澡。
今晚除夕,她早就跟神侯说好了,要去参加他们的家宴,不同于以往串门走动,这几天上门,是要当做正式的拜访的。
既然是拜访,那就不能空着手去,但送什么礼,她还没一点头绪呢。
虽然无情告诉她平常对待就好,但人家可以不计较,她却不能真的不当回事。
从浴室里出来,她的头发还在不停滴水,身上带着浓厚的水汽,一脸期待地看着无情:“用你的内力帮我把头发烘干吧。”
无情有些无奈,这样深厚高明的内功只是用来弄头发,也不知道那些武林中人听到了,会作何感想。
随着一股股水蒸气不断冒出,不到半分钟,一头湿漉漉的发已变得干爽至极。
谭笑惊奇地摸了摸,不像有些吹风机吹过之后那种滞涩感,还带着余温的发丝触手顺滑,这可比吹风机好用太多了啊。
她看着无情的眼里尽是满意,无情笑了笑合上书,自己也去浴室洗浴。
他从前并不是一个对生活品质有多挑剔的人,只是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他在府上虽说万事都有人服侍,吃穿也完全按照世叔的规格来,但真论起舒适,却远远比不上谭笑这个不大的卧房。
哪怕什么都要自己动手,在体验上也是远远胜过别的地方的。
等他收拾妥当穿戴整齐后,看见她似乎正为了什么事发愁。
看见他出来,谭笑像找到主心骨似的,急忙向他求救:“你快帮我参考参考,我一会过去,该带什么见面礼啊。”
无情淡淡一笑:“我早已说过,你不用为这些事费心,今天只是家宴,你我关系非比寻常,世叔和师弟他们也早把你当做自家人,不会计较这些的。”
“可这是春节啊,又不是其他时候。”谭笑不太赞同:“哪有大过年去别人家做客,空手上门的道理,神侯不愿意计较,但我却不能不知礼数,否则也太没有礼貌了。”
见劝不动她,无情想了想,道:“不然,烤一些蛋糕带过去?”
谭笑惴惴不安地问道:“这样行吗,会不会有些太敷衍?”
无情:“送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你有这份心,已经远远胜过那些名贵的珠宝玉器许多倍了。”
她认真想了想无情的话,这话也没错,自己亲手做的东西,在亲近的人眼里,总归是比其他的更让人欣喜的。
正好除夕,就做一个大蛋糕好了,再带上两瓶红酒,等晚上吃饭吃得差不多了,大家可以分着吃。
其间无情想进来帮忙,被她毫不留情地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