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她不解地问。
许竞凯他不熟, 经齐津点醒, 她从脑子里翻出了这号人物,风评不太好,至于讲课,她没听过,不好断言。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杨妙岘给她解惑,“校领导的亲戚,皇亲国戚的那种,那种机会本来就是内定走个过场的,丁老师傻,自己凑上去,要我说那个许竞凯的课上的没有丁老师一半好,但你架不住人家后台硬啊。”
她停顿了一下,又道,“王主任那人你也是知道的,惯会踩低捧高,混迹过来的人哪里不明白这些弯弯弄弄,再加上,”她欲言又止,一副鄙夷的样子,“他那人你也是知道,一贯觉得男性能撑起全部的天的人,天天就是女老师这不行那不行的,这又能遂自己的意愿,又能做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
“你下午开会不在,我的天呀,你是没看他把人许竞凯就差没捧到天上了,你说许竞凯那人,课没好好上几次,机会是给了他,毕竟是比赛,也不怕他丢人,这要丢人就要丢到其他学校去了,真的是,”陈妙岘越说越激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我们陈主任倒是帮丁玲说了几句,结果他到好,一句女性就该以家庭为主,这都21世纪,他这思想怎么不去开个女德班真的是可惜了。”
想来陈妙岘在王顺清那受过不少委屈,话说得也不客气,末了手扶餐盘,打算起身,又叮嘱道,“你跟丁老师关系好,这段时间尽量别提这件事,真是可惜丁老师了。”
陈妙岘起身离开,餐桌上其余几个人也同钟晴告别,钟晴脑子混了好些事,一时理不清,唇边有触感,她惯性张嘴,齐津塞了一筷子蘑菇给她。
她不爱吃蘑菇,一直觉得有怪味,嚼了一口就吐掉了。
“你不爱吃蘑菇吗?”
“嗯,有泥巴味吗,”她没了食欲,端起餐盘打算去看看丁玲,又犹豫地坐下,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去,这个时间点,她害怕丁玲觉得她是去看热闹的,就算丁玲不这么觉得,她认为自己过去也许是在伤口撒盐。
她踌躇间,面前的餐盘被齐津单手端走,身边的人站起来,她扭过脖子望过去,正对上他的眸子。
齐津说:“去吧,去看看吧。”
钟晴跟着站起来,跨过蓝色的塑料长凳,不知道该不该听齐津的话。
齐津许是猜到了她的心思,接着说,“这个时候陪在她身边,就算不说,也会是能量,比如你很难过的时候,也是会希望有个人陪在你身边的。”
钟晴想到自己一个苦撑那些时间,认同地点点头:“那我先过去了。”
“去吧。”
她快速离开地步伐,彰显她真正的心思。
他是能看懂她的,而此刻的钟晴却没有时间去参悟这点。
丁玲的宿舍在靠近操场的那栋,七楼。
钟晴一口气爬上去,有些气喘吁吁,扶着墙深呼吸了两口气,才叩响丁玲的门。
里面的人应得很快,也没问是谁,只隔着门应了声:“来了。”
房间隔音一般,算不上好,屋内拖鞋趿拉地板的声音清晰可见,“咔”,门从里打开,透过门缝,钟晴嗅到了酒精味。
她推开门,丁玲和她一样,住的一个大单间,配了个小阳台晾衣服,房间很干净,除了简单的电器,就只剩下一张床,一个衣柜,床旁边铺着地毯上面放着张矮桌,桌上摆着不少空的啤酒罐,地毯上也倒着几个,里面未干的酒液浸湿地毯,今天的丁玲没心思搭理这些细节,赤着脚踩过,寻了个空的地方,席地而过,从床下有拉出一箱啤酒,没抬头,只说:“坐吧。”
钟晴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她也这样失落过,但是总是会一个人躲着,再一个人等待时间慢慢流逝,她没有在这样时刻与人相处的经验。
丁玲拍了拍她身边的空地:“过来坐。”
钟晴听话地走过去,坐下,丁玲用力掰开捆着啤酒的塑料薄膜纸,食指穿过易拉罐拉环,关节微屈,用力拉起,“兹啦”一声后,她将开好的啤酒递给钟晴,自己则伸手,晃了晃桌上的啤酒罐,找出一罐没喝完的,对着嘴灌了一口。
在钟晴的印象中,丁玲一直是克己律人了,她鲜少看到她的失态,更别说这番模样。
什么样子呢?
钟晴细细地寻找形容词:失落,彷徨,无助,自责。
许多情绪揉杂着,笼罩着现在的丁玲,钟晴抬手,想拍拍丁玲的肩,给她一些依靠。
她还没来得及有动作,丁玲缓缓开口,倾诉着自己的故事。
丁玲今年三十五岁,家庭人口也挺简单的,不同于那个年代农村家庭的众多人口,他父母只有两个小孩,她和她弟弟,农村的人大部分都是看中男孩的,丁玲对此并没有什么不满。
随着她吸收课本上的知识越来越多的时候,她隐约的意识到有些东西,是她身边没有的,但是她所处的环境束缚着她。
高考的时候,她考得很好,原本她想选择外面的城市,她向往外面的生活,她憧憬更大的天空,她想要去南方,那个改革前沿,可是这一切葬送在父母的坚决反对。
他们认为女孩子不能离家太远,去了外面心就会野掉,加上她老师同家里通了口气,告诉她父母,她这个优秀的成绩,只要她去读师范会免除她的学费,还会有一大笔奖学金。
人为财死,她父母心动了,丁玲也反抗过,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绝食,以泪洗面。
可这种事,偏偏是谁更心狠,谁就会赢,丁玲心疼父母佝偻地背影,心疼他们已经苍白的头发,他们对她并不算太差,其他家的女孩子都是早早的出门打工,嫁人,只有她,是这些年村里唯一一个供出来的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