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拥——舒雀乘
时间:2022-03-27 09:06:35

  她妥协了,她对外面世界的向往,被她一丝一缕地整理好,存在心里深处的角落里。

  老老实实四年师范下来,家中的父母陪笑着听寻那些衣锦还乡的同乡人意见,认为女孩子是件体面又安稳的伙计。

  要是老丁家出了方圆几十里的唯一一个老师,那是多有面子的一件事。

  丁玲也遵从了,原本她父母叫她去邻村的小学,她先斩后奏签了镇上的高中,原本她父母是满般不情愿的,如果她去了邻村小学,那村里送礼的人肯定会络绎不绝,那些什么鸡蛋,猪肉,牛肉至少是不用自己买的。

  后来村里的劝说镇上高中的待遇更好,也就随丁玲去了,这算得上是丁玲为数不多的一次反叛,没有溅起任何水花的沉默的叛逆。

  说来也实在好笑,她的父母没有什么见识,明明她才应该是带领家里走出去的那个人,而她却好像被原生家庭落后的观念深深的束缚住,最后跟着沉沦。

  再接下来,就是按部就班的生活,学校里资历深的老师搭线,介绍了同一个学校的男老师,她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顺理成章的在一起,结婚。

  男方是县城的,家境比她家要好上太多,婚后没多久,他们又在县城买了房。

  她成了村里人人夸赞,又人人羡慕的人,谁遇到她父母都要由衷地夸赞一句“你们家丁玲那孩子,发展得真不错。”

  婆家人是看不去她的父母的,即便这样,她父母看着她婆家人,也是满脸笑容,数不清土鸡蛋,蔬菜往县城捎带。

  她有时候不解自己父母的心态,觉得可笑又难堪,但太多时候更是难过,难过于她明明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为何自己的家人要如此放低姿态,相较于其他人的弟弟整出来的鸡飞狗跳,她的弟弟丁俊没学坏,同村里大多数人一样,地里刨食,再做点零工,丁俊结婚结得比她早,她当时还没嫁,理所当然地搭了把手,悉数给出大半积蓄。

  她父母无数次耳提面命丁俊向她学习,又无数次哀叹,为什么丁俊不能是她,如果是她这样就好了。

  她觉得悲凉,明明她和丁俊一样,一样平庸。

  而她自己到底又少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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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上帝也不曾与她相伴◎

  镇上大部分老师都想往县里的学校或者市里的学校, 心更大一点是奔着省城的学校去的,丁玲是有过几次晋升机会的。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她仔细回想, 似乎是婚后刚半年, 入职第三年,她迎来了第一次机会。

  年轻时候的她奔劲很足,对待所有事物都有充足的热情, 大部分领导都是喜欢这样干劲满满的新人的。

  省城有授课比赛, 而且难得的分了资历深教师组,新人教师组, 两者各选前三名,不仅有荣誉, 还有颇为丰厚的奖金, 同这次一样每个学校选1个人参赛,她当即申请了报名表。

  当时的她奔劲十足,踌躇满志,每天都在畅想参赛时激情饱满的状态。

  她远没想到的是, 那张放在包里的报名表不知为何被她婆婆看见,某个周末的午后,公公婆婆坐在她对立面的沙发上,名为劝, 实为命令地叫她放弃这次机会。

  原因有三:其一, 他们婚后半年还未有身孕, 是时候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这个时候她的热情不该是放在这样一眼看不到结果的比赛上;其二, 这样的机会难得, 她的丈夫的报名表已经交到了教务处, 如果她知趣,就不应该搞这样的内部竞争;其三,女人在事业上不需要走得太远,也不需要强过自己的另一半,否则婚姻不会太过稳定。

  这三点,有些说的含蓄,有些则说得露骨头,至于哪一点排在第一位,哪一点排在末位一些并不重要了。

  婆婆家只是打头阵,真正可怕的是她父母。

  这件事不知怎就传到他们耳朵里,特意挑了个清晨,他们赶了个大早,丁俊用三轮车驮着他们俩到学校。

  当天她有早课,为了多挣一些钱,她兼了班主任,要跟早操,早自习,操心的事数不胜数,父母的突然出现,她先是惊讶,按耐住内心的情绪,把他们带到宿舍安顿下来,那个时候的宿舍不像现在的是单人间,她和另外两个老师住在一起。

  她赶着上课,叮嘱了几句他们不要乱走,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便匆匆离开。

  等她回到宿舍,其他的老师已经去了办公室,她的父母席地半躺,赤着脚,上半身倚在床沿,眼睛阖上,轻微的鼾声一声接着一声。

  丁玲自大了以后,不曾仔细打量过她的父母,因为长期做农活,他们皮肤很黑,指甲缝里长期不干净,总是夹着黑泥,一眼望过去,就知道他们是在地里刨食的人,他们身上有种懦弱的气质。

  丁玲有些心酸,她费劲心思想要摆脱原生家庭,压根没有用,或者说她根本不曾挣扎。

  除了血缘,还有他们并没有对不起过她,他们只是太无知,而她又毫无道理的妥协。

  不够心狠,没法一走了之,这是一开始就开错了头,便会一直这样下午,周而复始。

  只因为是父母而已。

  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风吹动门口悬着的风铃,撞击得叮当作响,丁母被惊醒,乍的一下睁眼,还有些迷茫,看了眼四周,赶紧扭头用力拍了一下身旁的丁父,丁父“唉哟”一声,嘴里念叨着:“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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