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她准备得很充分,理所当然的在学校一众老师中脱颖而出,却在要去省城比赛的前一天,被人替了下来。
那天下午,他被叫进校长室,里面好几个校领导都在。
他们你一眼我一语,丁玲都听不见了,眼前几个人嘴一张一合,一张一合,她都没听,她只沉默,她想为自己争取,可是有些东西不是争取就有用的。
回去的路上,主任颇为幸灾乐祸地说:“人不要贪自己没有得东西,这个学校多的是校领导的亲戚,你也不想一想自己的资本在哪里。”
“而且,你们女孩子家家的,非得这么要强干什么,过得去就算了。”
“之前那次你自己放弃了,这次怎么还想在争取一下?认命吧,人各有命。”
“你看看做到领导位置的,有几个女人,不要妄想去争了。”
一句句,像利剑,扎进她的心中。
明明她在大学,接收的不是这样的教育,她也可以站在台上大放光彩,她突然有些怀念大学里那个自己,没什么钱,空有一腔热血与勇气,便闯过那四年。
她回到宿舍,翻出大学四年她得过的那些奖,一一摆在面前。
她盘腿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丁玲觉得自己有些搞笑,抬手抹泪,却捱不过心底的委屈,眼泪落得更凶。
人生的路太长,她刚走一小段,就已经筋疲力尽。
再然后,她一点点地忘记了最初的自己,变得和旁人一样。
学校,家庭勉强兼顾,因镇上的学校离县城比较远,一周她只回去两天,孩子自然是放在县城带的,婆婆对她的不满和抱怨愈发强烈,说她不顾家,赚的钱也不够多,也没什么小心思搞课外班,窝在那个小小的镇上学校,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她固执地留在镇上学校近10年,十年里,她自己也渐渐地忘记了她在执拗些什么。
那次之后,她再也没有去争过些什么,每天都像昨天一般度过,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周而复始。
这次她犹豫了很久,领导的支持,同事的鼓励,她内心有一颗已经干涸的种子,奇迹般萌芽,又被迅速掐灭。
没什么不一样的,都一样,不管时间过了多久,都是一样。
她好像也没有第一次,第二次那样难过,更多的是一种心酸。
丁玲再说这些的时候,就像一个局外人,平静又冷血,她像点评课文一般,对自己这十年做阅读理解。
钟晴刚进门,丁玲拆出来的酒已经见底,她从床底又拖出一箱,没有开瓶器,钟晴还在思考怎么打开瓶盖时,丁玲已经用大牙咬开瓶盖,瓶盖丢在矮桌上,金属与桌子碰撞,“哒”的一声。
丁玲笑了笑:“大学的时候,第一次喝啤酒,还在想着么难喝的东西,为什么那么贵,又苦又涩,”她晃了晃酒瓶,“现在才知道,原来酒有的时候喝起来是甜的,因为生活太苦了,所以酒就变甜了。”
钟晴看着她,不知安慰的话如何说出口,丁玲比她想象的要好一些,她整个人十分平静,但这样的平静,让钟晴不安。
钟晴不接话,丁玲自顾自地又说起来:“我输了,这次不是输给了自己,输给了这社会的潜在规章制度,输给了这两性并不对等的世界,没有那么多其他的华丽的借口,输了就是输了。”
丁玲喝了不少,目光已经开始涣散,钟晴握住她的手,道:“你没有输,不公平不是你造成的,他人的偏见不是你赋予的,你其实是赢了,至少在我心中,你是赢的,准备这次比赛的过程中,你是疲惫的,但更多的时候,你的眼里有光芒,你整个人是向外,不同于平时的你,情绪还有野心都藏起来,这段时间的你,真的很棒,我是诚心的,你所做的一切我都在看眼里,其他人也都看在眼里,输了也是赢了,至少你赢了自己。”
丁玲愣了会,突然目光炯炯地看着钟晴,咧开嘴笑了:“钟晴,谢谢你,我突然都忘了,我最初的本意只是赢过自己罢了,这些年,我惧怕回家,我惧怕做我父母的女儿,惧怕做陈华民的妻子,惧怕做陈均允的妈妈,我很受够了成为其他人的附属,我只是想做我自己,所以我躲得远远的,学生叫我一声丁老师的时候,我才感觉我自己好像是活着的,我才感觉我自己好像是价值的。”
钟晴思索了会,开口:“丁玲姐,所有的付出一定会有结果的,不一定是现在,可能会在不远的将来,也可能是更远的以后,但不可能是付出得不到结果的,你想要的东西,也都会拥有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她第一次开口叫丁玲姐姐,丁玲噗嗤笑了声:“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现在还要小我十岁的你来开导我。”
钟晴摇头:“其实这些你都知道,你只是...”
她还在斟酌措辞,丁玲起身,拿着酒瓶,接过她的话:“我只是自己钻了牛角尖罢了。”
-完-
第44章
◎我可以抱抱你吗?就一会◎
丁玲手里捏着啤酒瓶, 手腕没怎么用力,伸了个懒腰后,双手未放下, 反倒是向上拉升了会, 然后回头,展露今晚第一个轻松的笑颜:“其实心情好多了。”
她放下双臂,踱步走到阳台, 钟晴用手撑着地板站起来, 跟着到了阳台。
丁玲将酒瓶放在阳台的护栏上,双手做喇叭状, 朝着操场大喊了声:“这操蛋的人生,去死吧。”
钟晴笑着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