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而后又相视笑起来。
“你先说。”
“你吃饭了没?”陶然问。
“还没,下了飞机直接过来了。”
“要不我给你下碗面吧。”不知为什么,陶然就是不想他现在就走,内心好像有什么东西隐隐萌动,就要破土而出。
然后陶然给贺准下了碗面,很简单,但热乎,面条长长的。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贺准吃了一口问。
“经常给我妈打下手,看着看着就会了。”陶然抱着猫坐在他对面含笑看他吃。
……
饭也吃完了,贺准得走了。所有东西已经放到了门口,哪知椰果在贺准蹲下拿东西时又从他怀里跳了出来,跑到陶然脚边,好像不愿意离开。
贺准轻笑一声,说:“椰果赖上你了。”
陶然弯下身子抚摸椰果的脑袋,她的心砰砰直跳,连带着鼓膜似乎都震动了起来,抿了抿唇,她终于吐出了那句犹豫了很久的话:“既然椰果赖上我了,我可不可以赖上你?”话说出口,陶然知道没有退路了,她没有动,只抬眼看向他。
贺准愣住了,他有些诧异,没想到她会突然开口说这个。她看向他的眼神没有一点闪躲,脉脉含情,满是期待,他知道,她说的是要在一起。
“你是认真的吗?”头一次,贺准没有把握,失了方寸。并非怀疑两人之间的感情,只是有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枷锁,必须让她知晓,给她选择的权利和退路。
陶然笑出声来,“你怎么比我还紧张。”她顿了顿,微笑着点了点头,她是认真的。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儿。
“我有一个因受贿而刚入狱三年的父亲,有一个和他一样控制欲极强的母亲,我的家庭并不幸福。我,也不够优秀”贺准隐忍而艰涩地说着,“这样,你也是认真的吗?”最后一句话几乎是颤抖着说出来的,终于把这层屈辱的血肉生生剖开,在她面前。他看不到,自己的眼尾已经泛起了红色。
猜测过很多种可能,但陶然确实没有想到他身上发生的事会是这种情况,她愣了一下。
贺准捕捉到了她的迟疑,立马垂下眼,敛住了情绪。
“你重新考虑也没关系。”
贺准还维持着半蹲的姿势没有起身,只见面前突然拢下一片阴影。陶然已经走了过来,她屈身蹲下来,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环住了他。
“没关系,没关系,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问题。”她抚着他的背,“你很优秀,真的很优秀。”她见过他的意气和随性,见过他的有礼和柔软,见过他的正义和勇敢。
顷刻间,他的眼睛酸涩不已,他能感受到她侧颈温暖的体温,她的手轻轻顺着他的背,一如在医院他环着她时。他的软弱屈辱和自卑,第一次被人看清。
“对不起,我也让你难受了。”陶然终于明白分手时他为什么会说出那样一句话,在他孤立无措之时,她也放弃他了。
他慢慢抬起手回抱住了她,纤细的身体弥补了这具身体的空缺,就像海面上漂浮已久的孤舟找到了归处。陶然能感受到他的身体正微微颤动,她的肩侧有些微热潮湿,她喉间一哽,将他抱得更紧。他的重量几乎全压在她的身上,不知过了多久,陶然的双腿不知不觉已经跪在了地上。
她跪在他双/腿间,像个虔诚的信徒,拥着她的所爱。
这个表面上看起来对什么都无所谓的人啊,伪装了太久吧。他曾经的意气和骄傲早已被抽丝剥茧,只剩下回忆里的只字片语。
最后,贺准先放开了手,他垂着眸拉她起来,辩论场上唇枪舌战毫不示弱,在此时却有些无所适从。
“贺准,我是认真的。”陶然站在她面前,没有抬眼看他,只郑重地又说了一遍。
他在她这里,永远是柔软随性、踔绝自如的样子,她永远为他心动。
管它一切与他无关,她只认他。
“好。”他抬手抚了抚她的秀发,然后捧起她的脸颊,眼神认真而深邃,“是我赖上的你。”这次,不会再放手了。
陶然心底的种子一直未败,终于,在这个盛夏的八月,那颗嫩绿的枝丫重新开出了花。
陶然送贺准下楼,贺准走在陶然前面,陶然看着黑暗中他宽厚的肩膀,突然有些感慨,几年前还是有些单薄的少年,如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情绪也内敛深沉起来。
她本来就想向他表白的,虽然不知道他会不会表白,但她一定会的。今晚看见他,自己的情绪突然涨满,就这么说了出来。她是想轻松又带着趣味性的问出来,却没想到气氛会变得那么沉重,现在他看起来还有点低沉。
两人来到车前,往车里放东西。
“贺准,你明天还去工作吗?”
“明天休息。”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后天去工作吗?”
“不去。”
“那你大后天去工作吗?”
“不去。”
“贺准。”
“嗯?”
“贺准。”
“嗯。”
“……生日快乐。”
身前的人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哦——八月十号啊,很久不过了,他都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刚才那碗面是长寿面,我最近刚学的。”陶然的声音带着笑意。
“是不是……”很惊喜。
男人已经回身吻了上来,陶然的话被堵在了嘴里。他紧密地抱着她,怀里很热,唇很凉,只印在她的唇上,静静地,陶然闭上了眼。轻吻结束,贺准屈起指,触了触陶然的脸颊,看见她的睫毛抖了抖,还和以前一样,一害羞就是这样。
他轻笑了一下,“晚上凉,上去吧。”
陶然抿了抿唇,“嗯”了一声,转身回去,走了几步就听身后人又突然开口。
“陶小姐,明早送你上班。”
——
椰果趴在车后座上,慵懒地舔着自己的爪子,它觉得自己这次干得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表白就让然然来吧,这是对准子最好的礼物和激励啦!
第四十二章
两人今夜都有些失眠,但最后好眠。
第二天,陶然起了个大早,虽然已经见过很多面了,但昨晚转变了身份,她还是决定好好打扮一番。贺准看见陶然的时候确实被惊艳到了,他坐在车里,看着她款款走来。
陶然今天卷了发,化了淡妆,终于涂上了那支枣红色的口红。她穿着一条白色短款连衣裙,裙子恰好露出她修长的脖颈和漂亮的锁骨,还有那双匀称纤细的长腿。她从朝霞中走来,打开车门,诱了些许阳光进来,带着茉莉花的清香。
陶然坐上车,对着贺准微微一笑,多了平日不见的羞涩。
“这是男朋友才有的福利吗?”贺准眼神灼灼,挑眉问她。
“当然啦。”
贺准勾唇一笑,递给她早餐。
陶然打开一看,馅饼、油炸糕和小米粥,是她爱吃的,她笑着开口:“这是女朋友的福利吗?”
“嗯。”充满笑意的回应。
车停在陶然公司楼下,吃完了早餐,陶然的口红自然花了,她对着后视镜补妆,完全忽略了身旁的男人。下一秒她的下巴突然一紧,脸就被贺准捏着转了过去,他也欺身而来,浅尝辄止,最后轻咬了她一下。
他松开陶然,端详着她,眼里闪过笑意,“颜色这样就很漂亮。”
他指的是她的唇色,陶然脸色一红,自然是不敢继续待在车里了,刚打开车门就听身后的人又说:“后座有礼物,去看看。”
后座赫然放着一束花,红玫瑰。陶然看着那束花笑了,“原来贺律师也会搞这套。”她看着贺准的侧脸调侃。
贺准转回头轻咳一声,“路上看到的,顺便。”
“我很喜欢。”陶然捧起花束,轻轻嗅了嗅,笑得明媚。俗套但浪漫,哪有女人会不喜欢花呢?。
红花浅裙,窈窈娉婷,贺准坐在车里深深注视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
在公司门前又遇到了以前八卦过的同事,同事看到了刚驶走的黑色宝马和陶然怀里的花,暧昧地问陶然什么情况。
“男朋友。”陶然微笑着答。
中午陶然原本是想点外卖在办公室吃,但贺准发消息说要带她出去吃。
“你今天不用去工作,不如在家好好休息。”在车上,陶然开口。
“不碍事,上班以后时间会很紧张。”男人眼神专注地看着路况,侧脸精致,棱角分明,下颌线锋利,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胳膊精壮有力,以前怎么没觉得他开车也这么有魅力,陶然努努嘴。
于是,贺准休息这几天每天接陶然上下班,一起吃饭。他开始工作后每天早上还是会送陶然上班,下午偶尔和她一起吃饭。陶母对于陶然经常不在家吃饭颇具异词,听说是和贺准一起,立马变了口风,支持得不得了。
这个周末,两人决定在贺准家做饭吃。下午,两人来到超市,陶然在前面挑选东西,贺准推车购物车跟在身后,两人很默契,看上去就像一对新婚夫妇。经过零食区,陶然挑了一点零食准备带回家。
身后的男人忽然开口:“多拿点,直接放我那儿也行。”
说得好像她会经常去他那边一样,陶然腹诽。结果最后,购物车里一大半都是零食。
贺准家的厨房已经和陶然刚来时的样子截然不同,放满了食材调料,多了烟火气。陶然做饭,贺准洗碗,这会儿他正在厨房擦擦洗洗。
突然客厅里传来了一阵手机铃声,是贺准的。
“要我帮你拿吗?”陶然问。
“好。”
陶然把贺准的外套抱来了这边,搭在椅子边上,从兜里拿出手机的时候不小心带出了个东西,陶然急着把手机拿过去,没有注意地上的东西。陶然把手机举在贺准耳边,她站在身侧,听起来是工作的事。
“帮我把兜里的钱包也拿过来。”贺准侧头对她说。
陶然又跑过去重新找贺准的钱包,才发现刚才掉在地上的就是。
“里面有张建行卡。”
陶然把卡递给贺准,他已经擦干了手,转过身听电话去了。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他的说话声,贺准接完电话后发现身后的人没了动静,他转身去看,发现她蹲在地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看什么呢?”他走过去蹲在她的旁边,才看清她拿的是什么——那张照片,大一时羽毛球赛结束后获奖人员的合照。只不过他手里的这张被缩小了几倍,裁剪得只剩下他们两个。这张照片贺准很早就有了,还发了朋友圈,当时拍出来后他就问校报处要了一张底片,把其他人裁掉,然后打印了出来。这几年一直放在钱包里。
他不是个喜欢腻歪的人,这张照片也不会来来回回地翻看回忆,只是放在钱包里,偶尔翻找东西时忽然看到,会感慨,原来这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原来他们曾经靠得那么近。
陶然蹲坐一团,用手摩挲着照片,照片里的他是记忆中的样子,运动服穿得笔挺骨感,眉眼凛冽有神,嘴角微微勾起,一副少年模样。自己就站在她身边,眉眼弯弯。
“你留着这张照片啊。”
贺准摸了摸鼻尖,刚才没有想起钱包里还有两人的合照,这会儿被正主抓包了,倒有些难为情。他不是逃避曾经的怀念,只是重归于好后,那时的分离显得有些遗憾。
贺准摸了摸陶然的头,起身回了厨房。
陶然笑了,钱包里放照片,有种老派的浪漫。
暮冬,初雪。
各家各户都在置办年货,17年的春节很早,一月二十八日就是。
陶母还开玩笑要邀请贺准来家里过年,陶然是哭笑不得。两人和好后也就四个月,其中他们都各自出差了几次,加上平时又时候工作很忙,满打满算,在一起也就两个多月。一起上下班,一起吃饭,偶尔出去约会一次,平平淡淡,很温馨。
春节这天,陶父还和往年一样,姗姗来迟,陶然觉得他看起来精神了不少,比前几年利落。饭桌上,还是老生常谈的问候和感慨,临了,陶父看起来有些局促。
“林蓉、然然,我有话要对你们说。”他抹了抹额头终于开口道:“以后,我可能不能再和你们一起过年了。”
陶然心尖一跳,这消息太突然,况且她从来没有想过,虽然爸爸妈妈离婚了,但相处得很和谐,突然之间又生出变故,她不理解。
“我在那边认识了一个人,我们今年准备结婚。”他的声音有些苍老了。
陶然惊诧之余觉得有些可笑,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要结婚,她嗤笑一声。抬眼看陶母,陶母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垂着眸似是在斟酌如何开口回答。
“我知道有些突然,但除了今天,也没有其他机会了。”
陶母终于开口了:“好,她是J市人吧。”
“嗯。”
“挺好的。”
陶然默默坐在一旁,她说不出话,她没有立场质疑和指责陶父,她是他前妻的女儿,自然栓不住他。只是看看母亲,她有些难受。
陶父离开了,陶母起身收拾餐具。
“妈,你没事吧?”陶然盯着她的背影问。
“没事啊,是有些突然,不过当年离婚的时候我就做好了准备。”她转过身看了陶然一眼,不是难过的样子,“你们的关系不会变。”
林蓉和陶景年在工作中相识、相知、相爱,他们的婚姻平和但不踏实,他们的职责和立场相冲突,而这一点,是他们和平分开的理由。那是一场相敬如宾的婚姻,所以分开后,更不会掀起大风大浪,林蓉可以做到祝福。
作者有话要说:贺准:老板,热恋送什么花好?
花店老板:自然是红玫瑰!
第四十三章
陶然回了房间,趴在床上,五感交集,碰巧来了电话,是贺准的。贺准今天和贺母吃了饭,贺母休息得早,贺准便离开了。
在路上突然想见她,就带了家里放了很久的烟花过来。
“下楼,带你去玩儿。”他是这么说得,“穿厚点。”
来到楼下,他已经等在那里,穿着一件黑色长款大衣,里面是一件高领毛衣,配上那张英挺的脸,陶然脑海中突然闪过几个字——韩剧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