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眉心一跳，没有停下动作：“上次贺准说的，今天第一次见它，真可爱。”
贺准就站在一侧，看她故作淡定，轻笑了一下，应声：“嗯。”
“有拖鞋吗？”薛采问。
陶然不再作声，生怕再次暴露。
“在你右手边的柜子里。”贺准提着食材进了厨房。
薛采拿出最上面的两双，灰色的，看起来是男士拖鞋，很大，薛采递给陶然一双。
陶然皱皱眉，她还是想穿上次那双粉色的，小一点，但时机不对，她只能默默把灰色拖鞋穿上，她觉得自己看起来像只鸭子，有两只大大的蹼。
“你们家多少平啊，好大。”薛采环视了一周，心里暗暗感叹，在二环买得起这么大的房子，不一般啊。
“一百五。”贺准放好了东西，回头问：“准备做什么吃？”
“你问主厨，我是打下手的。”薛采嘿嘿一笑。
贺准的目光随之落到陶然身上，陶然把椰果放在地上，开口说：“伤口还没好，吃点清淡的家常菜，可以吧？”陶然抬眼询问。
“嗯。”贺准笑了一声，“我很期待。”
时候也不早了，几人开始忙碌起来。薛采切洗食材，陶然掌勺，贺准靠在一边，偶尔帮两人取器械。
陶然的脚小，穿着这双拖鞋实在是不方便，终于在踉跄了一下后，她回过身尴尬地对着男人说：“家里有没有小一点的拖鞋，这双真的太大了。”
贺准的目光下移，看到了她脚上的情形，似笑非笑，突然想起她的脚只有36码。他转身拿来了贺母常穿的那双鞋，在陶然面前蹲了下来。
陶然意识到他要干什么，一只脚下意识向身后退了一步，小声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吧。”
“你手上不是拿着食材？”贺准没有起身，还是半蹲的样子。
陶然一愣，感受到薛采从投过来的目光，她往旁边看去，薛采冲她挤眉弄眼。贺准见她半天没有动作，也抬眼看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和薛采暧昧的眼神对上，贺准挑了挑眉。
薛采转回头，眼观鼻鼻观心，很好，她是木头人。
陶然觉得脚腕上一热，低头一看，贺准已经抓住了她的脚腕，肥大的拖鞋被褪了下来，他把那只粉色的拖鞋放在她脚边，陶然轻轻穿上。
贺准半蹲着，陶然眼里是他低垂的头，碎发遮挡住他的脸，他的动作犹如慢放一般，陶然的心跳一下比一下活泼，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脸上升腾的热意。
“好了。”
贺准已经起身，他的声音把陶然拉回了现实，陶然猛然转身，但贺准还是瞟到了她微红的脸颊，如同她此时的耳尖。
“你们先做，有事叫我。”
感觉身后的人走了，陶然才卸下一口气，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薛采哼起了歌，看不出来嘛，贺兄这么会撩，她白担心了。
贺准坐到了沙发上，眼睛虽然看着电视屏幕，但思绪已经飘远了。刚才他握着陶然的脚腕，心里忽然一阵颤巍，掌内是细腻纤瘦的皮肤和骨骼，纵然他垂着眼，也能发觉她小腿的白，像发着光。贺准心底升起一阵躁意，他抬起手盖在了自己的眼上，控制着不再去想。
……
饭终于做好了，饭香四溢，椰果蹲在一旁欢快地叫，好像也在夸赞着陶然的厨艺。
“椰果什么时候吃饭呀？”陶然问。
“不急，我们吃完再喂。”
几人坐在餐桌旁，开饭了，薛采吃过陶然做的饭，对她的厨艺已经不再惊叹，安静地大快朵颐。
陶然偷偷观察着贺准的反应，见他面不改色，也猜不出他的心思。
“怎么样？”陶然问出口。
贺准看了她一眼，笑着说：“我比平常多吃了一碗饭。”
陶然笑。
“然然的手艺没得说。”薛采声音含糊，吃得认真。
吃饱喝足，几人都瘫坐在凳子上，不愿起身。椰果跳到陶然的腿上，用爪子扒拉她的手。
贺准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还知道搬救兵。他起身帮椰果准备午饭，陶然抱着椰果跟了过来，两人蹲着看椰果吃得满足的样子。
“听老师说，你又接了个大案子？”薛采突然开口。
“嗯，下周要去J市开庭。”
“那椰果怎么办？”陶然下意识问。
“送去宠物医院。”
陶然抿抿唇，看了看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犹豫着开口：“要不……我帮你养两天？”
贺准掀起眼皮看她，她的表情很认真。
“也好。”
陶然绽出笑来，椰果抬起头叫了一声——我也觉得如此甚好。
薛采在一旁围观了全过程，深深叹了口气，自觉地把碗筷端进厨房里去洗了。
陶然和贺准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陶母打来一个电话，让陶然回去的时候带袋盐，陶然应下。挂了电话，两人不再说话。
“我妈老是这样，虽然是个医生，但是在生活中马马虎虎的，做饭还能忘记买盐。”陶然笑着说，她顿了顿，转头看他，“贺准，你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想了解他，不止是因为知道他身上可能发生过不好的事，也因为曾经他不说，她不问才让两人渐行渐远。
他不说，她可以问，他不愿说，她愿意等，等他开口。
贺准一愣，他的母亲吗？是学识渊博的大学教授，还是歇斯底里的善变母亲？
贺准能感受到她落在自己侧脸上的目光，他不想看过去，终是垂下眼皮，缓缓开口：“她是个大学教授，对我很严格。”
别无其他。
“因为严格，你才这么优秀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啧啧啧，穿个鞋还能这样，这就是暧昧的酸臭气息吧
第四十章
是吗，他没这么想过，这句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他也是一愣。
“我妈对我没有特别严格，所以我比较散漫，除了学习认真一点，也没什么过人之处了。”陶然笑起来，她是很认真地说。
贺准轻笑一声，转头看她，她的眼睛很亮，像月牙，盛满水。
你很好，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好。
“但是，也许她的严格不是你想的那种严格。”
像一层吸满水的海绵将他牢牢包裹，柔软而窒息，在这块海绵里，每一个孔里都伸出了一根针，随着挤压而刺入，伤口微不可见，但刺痛久久不散。
“所以让你很压抑吗？”陶然眉头微皱，她觉得他矛盾又无措。
“嗯。”他的声音低沉，“很压抑。”
“没事没事，都过去了。”陶然尽量轻松地说。他垂着头，像个无助的孩子，看着看着，陶然就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丝硬挺，扎得她的掌心痒痒的。
贺准突然就笑了出来，“你是把我当椰果了吗？”
椰果听见自己的名字，抬起头叫了两声。
“椰果多幸福啊，吃得饱穿得暖，还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陶然也笑。
“那是挺幸福的。”
——
一周后，贺准去J市出差，陶然家来了一个小客人。
当时，贺准带着椰果的一些必需品过来，陶母虽然不喜欢宠物，但碍于面子，还是笑着把椰果带进了家。椰果似是感受到这个阿姨对自己不太友好，也没凑过去，只是紧紧跟着陶然。陶然把椰果的东西整理摆放好，猫砂盆、猫窝、猫粮……还真不少，陶然的一方小天地被占去了一大半。
陶然蹲下来点了点椰果的脑袋，“你可要听话点，不然你陶姨把你扔出去。”她吓唬椰果，椰果也不恼，静静地给自己梳理毛发。
因为家里有个小客人，陶然这几天下班比谁都积极，每天最热衷做的事就是给椰果喂食和梳毛，就算铲屎也是哼着歌去的，陶然也会及时给贺准汇报椰果的情况。
——它今天吃了两根猫条以后就不吃猫粮了。
贺准看到后勾唇笑了，回她。
——猫条是零食，让它少吃点。
——我写了便条，在椰果的零食袋底下，你按照那个喂就好了。
陶然跑去翻找，找到了这张便条。每天吃什么，每顿吃多少，多久吃一次营养膏……上面都写的很清楚。
“你主人对你可真好。”陶然对着椰果感叹。
椰果叫了一声——那是自然。
椰果很听话也很聪明，甚至还有一点洁癖，所以除了要按时喂养和铲屎有点麻烦之外几乎没什么毛病，非要挑出来一个的话，那就是精力旺盛。
每天早上不到六点就跳上陶然的床刨她叫她起床，偶尔深夜还不睡，反而开始挠门，想出去玩。第三天被吵醒后陶然终于忍不了了，她发消息问贺准，椰果一直这么活泼吗？
因为是凌晨那边自然没有回，陶然又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收到了回信。
——刚开始的时候很怕生，小心翼翼的，后来宠出脾气来了，很活泼。
陶然脑袋瞬间大了。
——那没什么办法让它不打扰我睡觉吗？
后面跟着两个委屈落泪的表情，隔着屏幕，贺准似乎能想象到她那副表情。
——白天多逗逗它，或者，晚上直接把它关门外去。
陶然转头看看正在一边打滚的椰果，那还是多逗逗它好了，她可不忍心让它大晚上一个呆在客厅里。所以那天，陶然陪椰果玩了好久，晚上终于睡了个安稳觉，虽然第二天还是一大早就被椰果叫醒了。
第四天，陶然突然发现一个奇特的现象，晚上，椰果跳上床靠着她的胳膊，呼噜呼噜了一会儿就睡着了，第五天也是，就像是要靠着她才能睡着一样。所以她就这个现象问了贺准。
贺准也是一愣，椰果在家从来没有这样过，顶多趴在他的枕头边上，他想了想，大概猜到了。
——可能是喜欢你。
回完消息贺准就笑了，看来它也就这一点像他。
陶然一天沉浸在椰果的活泼可爱中，家里的另一个人也逐渐被椰果俘虏了。
见到椰果的陶母，第一天：这只猫毛色怎么这么奇怪，陶然，你把它的东西全拿到你卧室里去，不要堆在外面，多占地方呀。
第二天：这只猫每天怎么吃这么多，怪不得这么圆乎。
第三天：叫椰果是吧，名字还挺有趣的。
第四天……
总之一周过去，在陶母那儿，陶然的地位已经远不比椰果了，陶然欲哭无泪。
——我妈爱椰果已经胜过我了，我的地位岌岌可危。
她忿忿地打出这几个字。
——减掉它的零食。
陶然的心情雨过天晴。
贺准这边的官司打得不是很顺利，一天过去，他疲惫地回到酒店。洗漱完后，躺在床上，无事可做，点开了和陶然的对话框。他从来没有这么关注和一个人的聊天记录，如果有，那也是曾经的她。
无用的社交在他这里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他删的干脆，也删的彻底。
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他的那句“减掉它的零食”上，他勾唇一笑，本想退出来，手一滑，点进了陶然的个人名片。不过这次她的朋友圈显示的和平常不一样，看来是新发了朋友圈，贺准点了进去。
是今天下午刚发的，文案很简单——拐来一只爱吃椰果的咖啡小猫。
底下配着一张图，椰果正被她抱着，张牙舞爪地看着镜头，照片左上角露出她的一双眼睛，明亮含笑，清澈如水。贺准是真的笑了，笑弧明显，他点了个赞，又点开那张照片注视了片刻。
长按，保存，像之前一样。
贺准离开了十天，这十天里，陶然对椰果的喜爱只增不减，陶母也把对陶然的爱转移到了椰果身上。这天，贺准发消息告诉陶然他今天回来，让陶然准备准备，他带椰果回去。陶然和陶母还真有点舍不得，陶然帮椰果整理东西，陶母在一旁抱着椰果转圈圈，嘴里念念叨叨。
“以后常来找奶奶玩儿啊。”
陶然失笑，“妈，你这辈分怎么算的，都成奶奶了。”
“可不是奶奶吗，中间还差个你。”
“我是椰果的姐姐好吧。”
两人正斗着嘴，门铃响了起来，陶母打开门，是贺准。
“贺律师来了啊。”陶母笑。
“阿姨好。”
闻声，陶然有些急切地转身，虽然两人每天都在手机上聊天，可当他距离自己真的只有几步远时，她忽觉十天不见，甚是想念。
盛夏悠悠，他匆匆而来，颀身长立，面容俊逸，嘴角含笑，除了额头光洁精干，与那时别无二致。陶然似乎回到了几年前，也是八月的夜晚，他从身后突然出现，惊了一地蝉鸣，更扰了少女心事。
作者有话要说：问：准子更喜欢然然呢，还是椰果？
贺准：这问题有争议？
第四十一章
陶母把贺准迎了进来，椰果眼睛都瞪圆了，挣扎着要去贺准怀里。
“正主回来了，这几天我对它的好全忘了。”陶母故作生气道。
几人笑起来。
“好了好了，几个姐妹约我出去跳广场舞，我先出去了，不打扰你们了。”陶母对陶然挤了挤眼睛，挎起包包推门离开。
房间里静了下来。
陶然站在一边，突然有些局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贺准放下猫，抬眼看她，挑了挑眉，“怎么，不认识了？”明明刚才听到他的声音就立马起身，眼里的惊喜一览无余，这会儿却不动了。
“哪有。”
贺准轻笑一声，不再逗她，“阿姨看起来确实很喜欢椰果。”
“那是，就差把我从床上赶下去了给它腾地了。”陶然努努嘴，有一份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娇纵。
“那很好，我还怕阿姨不喜欢。”
“怎么会，任谁都会喜欢椰果的！”
“我妈就不喜欢，当时送回去过一次，回来瘦了两斤，情绪很不好。”他移开目光，垂眸低声说。
陶然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想了想认真地说：“没关系，以后随时可以送过来，我妈肯定比我更宝贝椰果。”
两人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一起帮椰果收拾东西，椰果又像个监工似的在一旁走来走去，东西收拾得很快，不过一刻钟。他似乎没有待下去的理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