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曼文站在最高的台阶上，听着那二人斗嘴走远。她左手渐渐紧握成拳，回忆起那份情书的内容。
中规中矩，没说特别过火的话。她长出一口气，紧接着又皱起眉头，想：他应该看了吧？还是说中午太忙没空拆？
故意没有署名。他不会猜到的吧？
应该不会。所以同样的，她无法得到任何回应。
可就算是这样，明知道没有结果，也想跟他说。
毕竟她真的有努力而克制地靠近过。
三楼咖啡吧一向是情侣天堂，教导主任要是能在午休时间来这边走一圈，就会陷入宛如丰收的喜悦里。最角落的桌子没人，姜幼清坐下，江一说：“正好我渴了，去买个水。你喝什么吗？”
“我不用。”
姜幼清拿起笔继续改词，在纸上没写两个字，就看着自己的楷书开始发呆。怪不得那字看着眼熟...她恍然大悟，原来那封情书的主人，就是秦曼文。
初中练字落下的毛病，姜幼清看见别人的漂亮字体就会忍不住印在脑海里，进而不自知地开始模仿。她没上过书法班，一直是这种野路子练字，最后倒也看着像模像样的。高一下学期全年级传阅优秀作文，其中就有秦曼文的一篇。
姜幼清一时感慨万千。
江一感官敏锐，离老远就被人盯得心里发毛，他付完钱，走过来诧异问道：“你那什么眼神啊？”
姜幼清反问：“我什么眼神？”
江一说：“像农夫看被宰的鸡。”
姜幼清“哈哈哈”一阵，抛出标准回答：“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耗时一中午，总算改完最终版。江一自动承担把它上交给老师的任务。回到班级时已一片安静，同学们都在午睡。还有十分钟左右上课，姜幼清不打算趴下了，她打个哈欠拿出历史书预习。手机这时震了下，池梁秋说明天晚上请她吃饭，带蔡靖云一起。
谈恋爱都得带人见见朋友，这没准算个固定程序。姜幼清回复：不和我们仨一起？就我自己吗？
小池小池不背单词：顺便讨论下小予的事情。
姜幼清觉得别扭，说：那你别带女朋友了吧？
毕竟是四个人之间的事情，她不是太想让人旁听。
池梁秋缺心眼式回复：没事儿，甭客气，都自己人。
小姜小姜国色天香：那好吧。
哪成想就这么一顿饭，竟然闹出不小的事情来。
第18章
星期五放学。
池梁秋在二班门口等着，没背书包。这段训练时间他人也飘了，连回家装装学习的样子都懒得，梁琬虽看不过去，但鉴于他表现还行，也没家法伺候。
班级统一买了一批练习册，政史地三科各两本。姜幼清书包装完周末要复习的课本，再加上这几本新练习册，鼓鼓囊囊的。她有些费劲地背起来，池梁秋见状，顺手就把书包接过来自己拎着了。姜幼清没跟他客气。
蔡靖云她们教练今天脾气不好，罚人在体育馆跑圈，因此她的放学时间比姜幼清还晚些。二人下楼去接蔡靖云，后者推开体育馆门，有些没精打采，但看见池梁秋以后，瞬间笑了一下。
池梁秋拿着的书包是粉红色，一看就不是他本人的。蔡靖云心照不宣地看了他一眼，将自己拎的书包从左手换到右手，没出声。
三人并排走着，穿过最多可容两人并肩走过的小巷，蔡靖云主动走在前面，脚步稍微加快，和他们多出了些距离。
姜幼清自觉尴尬，趁势一手扯扯池梁秋袖子，对方不解地问：“怎么了？”
姜幼清小声问：“你怎么没给蔡靖云拿包啊？”
池梁秋说：“又不重。”
姜幼清：“......”
她恨铁不成钢道：“不给女朋友拿包给朋友拿包，你这男朋友怎么当的啊！”
池梁秋被绕晕，双手投降，说：“行行行，那你等着，我去问问她。”
姜幼清给那对情侣留时间，故意慢悠悠走在后边。她拿出手机看消息，刷新好几遍也没人找，百感交集之下发了条动态：养儿不易，且行且珍惜。
本着谁点赞就逮着谁聊天的原则，姜幼清开始守株待兔。哪成想星期五晚上大家都比较放纵，打游戏的打游戏，看电视剧的看电视。过三分钟，她才收到一条消息提示音，还是来自江一。
前方隐隐传来池梁秋和蔡靖云的争吵声，姜幼清抬头看一眼，那二人原地不动了，她也识趣地停下脚步。
首选打发时间的方式肯定不是找江一。姜幼清先看了眼自己追的连载小说，作者仍在断更中，她留言以示安慰。又跑去学校贴吧看了看，首页飘着的都是关于篮球比赛的讨论。
无聊。
好在那对情侣正是热恋期，也不至于吵多久。池梁秋回头看姜幼清一眼示意对方跟上，她看着前面俩人手拉手的背影，从来没觉得这么孤独过，于是叹口气捧着手机大大方方做低头族。很快就到了烧烤店，因为有了路上那么一出以后姜幼清觉得有些不自在。这家店是他们四个从小吃惯了的，老板拿来菜单，笑眯眯地招呼道：“来啦，怎么没见那俩孩子呢？”
池梁秋把菜单和笔给蔡靖云，让她先点着，说：“他俩忙着学习，不像我们这么闲呗。”
话音方落，姜幼清就收到了陈慕予发来的消息：我姐的护工今天请假，姐夫去医院陪床，你要不要来我们家睡？
千载难逢的和好机会，姜幼清眉眼都跟着舒展开来，急忙回：好。我在赵记烧烤呢，用不用给你打包点什么回去？
陈慕予问：你自己去吃烧烤？
姜幼清想了想，还是说实话比较好：池梁秋请我，顺便商量下怎么哄你。
小陈小陈一骑绝尘：......
小陈小陈一骑绝尘：行，打包我平时吃的那些，让池梁秋付钱吧。
姜幼清关掉手机长出一口气，对池梁秋笑道：“云城F4不用解散了。”
“真的啊？”池梁秋瞪大眼睛，“她这么快就原谅我了？”
蔡靖云在一边好奇问道：“原谅什么？你做错事儿了？”
怕池梁秋嘴快秃噜出去不该说的，姜幼清摆手道：“没有没有。你还不知道他嘛，说话从来不过脑子。”
蔡靖云眉心微蹙，但很快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池梁秋看菜单，头也不抬地说：“那我直接给你点了啊。”
“行。走之前帮小予打包一份，我今晚去她家。哦对，我得跟我妈说一声。”
在一片欢快的氛围里，蔡靖云有种无法融入的感觉。她看着同样低着头发消息的姜幼清，说道：“你们四个的关系可真好啊。”
姜幼清朝她一笑，说：“我们家离得都比较近，从小一起玩习惯了。打幼儿园起就没分开过，如果高中不分文理科，估计还能在一个班。”
不想让陈慕予等太久，姜幼清本打算吃完提前退场，毕竟人家在谈恋爱。但池梁秋不放心，坚持要一起走，后来就演变成四个人打算在陈慕予家里小聚一次。池梁秋和姜幼清先送蔡靖云回家，肖煜算好时间和二人同时到了陈慕予家门口。姜幼清问：“要不要吃点别的啊？我想吃麻辣小龙虾。”
肖煜说：“点完了，还买了鸭脖，放心。”
陈慕予给开门，姜幼清什么都没拿，笑容像花一样灿烂，说：“你不生气啦！”
陈慕予淡淡地说：“等□□会开完再说。”
认识十多年养成的默契，有矛盾就直接说出来，抱一抱拉个手，之后还是好朋友。
开会地点在客厅，四个人围着茶几坐下。姜幼清和池梁秋小心翼翼地瞧着人的脸色，俩人心照不宣地打算先认错。
姜幼清：“我和江一真没关系。”
池梁秋：“蔡靖云追我，你们也知道。”
姜幼清：“我和他纯洁得就像这堵白墙。”
池梁秋：“我其实没多想谈恋爱。”
姜幼清：“这话我可以证明，我都替蔡靖云委屈，人家找什么样的不行，非得看上你，就像来人间历劫似的。”
池梁秋语塞：“你的自我批评环节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这俩你一言我一语，陈慕予气消，边乐边吃烤串。肖煜听见门铃声起身拿外卖，等他回来入座，陈慕予清清嗓子，开口道：“我也有错。”
肖煜给她打开可乐，听她说道：“我不应该把你们绑在身边。”
姜幼清微微一愣，皱眉道：“你怎么能这么说？”
陈慕予看着是四个人里最独立的一位，实际比谁都脆弱。她父母关系并不好，因此一直依靠的也就是身边的他们仨。如今陈慕予父母在国外，当下还住在不算亲近的表姐家。姜幼清这才终于反应过来，她没有生气，而是在担心。
孤独的概念太过宏大，十七岁的少年本就无法消化。在学会适应以前只得拼命抓紧身边的人，能不能先别走，能不能再多留几秒。
池梁秋说：“这也不是绑在你身边啊，我们都习惯了。今天带着蔡靖云吃饭，给我别扭的，我得取消带女朋友见你们的环节了。”
陈慕予低头捏着可乐罐，不知道该说什么。而肖煜偏过头，柔声道：“我们对你很重要，你对于我们，也是一样的。”
长大以后很少有这么认真的煽情场面，池梁秋说这是提前预支了今年元旦的感人发言。把东西差不多吃完，两个男生收拾好，倒垃圾回家。姜幼清穿着陈慕予的睡衣平躺在右侧，夜里安静，陈慕予翻了个身，低声问道：“姜儿，你睡了吗？”
姜幼清也翻身，和她面对面，答：“还没呢。”
“我不是想拦着你和谁谈恋爱。”陈慕予慢吞吞地开口道：“我就是不喜欢你瞒着我。”
至于那张照片，陈慕予从一开始就没想问出口。没有怀疑过的事情，自然不用求证。
姜幼清往她的方向蹭了蹭，说：“我知道。”
陈慕予轻声问道：“那你喜欢江一吗？”
熟悉的名字入耳，连带着画面一起在脑海里放映。姜幼清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似的。她深吸一口气，似乎还能记起他身上的味道。
半晌，姜幼清很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
不是不喜欢，而是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废物作者回来了，争取日更！
第19章
两个人睡到第二天十点，在床上躺了半小时才点外卖。姜幼清在二楼洗手间洗漱，陈慕予去了一楼。她坐在马桶上安静地刷微博，听见客厅里有动静，应该是汪唯谌回来了。洗手间隔音不算好，汪唯谌打电话的声音有一搭没一搭传进她耳朵里。陈慕予一开始没在意，直到汪唯谌说：“我打算和小菡离婚。”
陈慕予手一滑，手机直接摔在了瓷砖上，响声不算小。汪唯谌往洗手间瞥了一眼，匆匆挂掉电话。冲水声响起，陈慕予不自然地弄着头发，走出来，说：“姐夫。”
汪唯谌笑着说了声“早安”。
姜幼清拾掇完自己，恰好外卖到了。她一边接着电话一边下楼，瞧见汪唯谌，问候道：“您好。”
陈慕予开口介绍，“这是我朋友。”
汪唯谌颔首，抱歉地说：“是我欠考虑了，昨天晚上去医院照顾小菡，都没顾及到你的安全。”
“没事儿。我姐什么时候能出院？”
“医生说再过三四天就好。”汪唯谌看着姜幼清，问：“你俩就吃这个能行吗？家里冰箱还有吃的，我给你们做点什么？”
“不用不用。”姜幼清拆着外卖包装，说：“我们吃这个就行。您吃过早饭没？这家灌汤包味道不错。”
“我吃过了。”汪唯谌莞尔，说：“那我先去楼上休息，有什么事儿喊我。”
几乎是目送着人上楼，姜幼清收回视线，感叹道：“你姐夫还挺帅。”
陈慕予表姐名为陈慕菡，和汪唯谌自由恋爱，今年是结婚第三年。陈慕予仍在消化十分钟前听到的那个消息，只点点头，说：“嗯。”
姜幼清喝着粥，思索道：“我怎么觉得他那么像一明星呢？等会儿，我得找找。”
陈慕予也跟着拿出手机，没什么消息可读的，她鬼使神差点进和汪唯谌的对话框，昨天晚上八点，他说：小予，我今天在医院照顾你姐姐，没法回去。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是习惯性的关心做顺手了，以至于他忘记自己说过这话？
陈慕予心中生出一丝烦躁，选择删除对话，一只手指在“删除”上纠结的时候，姜幼清把手机递过来，问道：“你看，是不是和你姐夫挺像的？”
与此同时，她瞥见陈慕予屏幕上的动作，好奇问道：“你要删和谁的聊天记录啊？”
陈慕予点了“取消”，说：“没谁，我点错了。”
姜幼清“哦”一声拿回手机，在陈慕予的聊天列表里，看见“汪唯谌”三个字。
星期一。
下周星期三月考，星期五成人礼。成人礼之前还要抽时间对词，负责的老师帮江一和姜幼清请了假，时间定在每天的最后一节自习课。
这周老师的上课内容基本上都是复习，姜幼清踩着上课铃进了负责老师的办公室，江一到的比她早，手里捏着他们的主持词，最前面一页纸是一张物理卷子。
姜幼清打了个哈欠，拉开椅子坐下，问：“今天作业多吗？你可够争分夺秒的。”
“还行。”江一在错误选项上画叉，“主要是累，回家不想翻书了。”
姜幼清没骨头似的趴在桌子上，嘟囔道：“我也好累啊，浑身没劲儿。”
江一轻笑出声，说：“春困秋乏夏打盹冬眠。一年四季有你不累的时候吗？”
姜幼清偏过头瞪他一眼，认真说道：“你一天不讽刺我能憋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