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痒——月出长安
时间:2022-03-28 08:13:13

  沉绛并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她,只沉默地坐在她对面喝着水。
  好一会儿,江鸾才抬起头:“让你见笑了,我父母和弟弟现在巴不得我是金子镶做的,最好能在你家卖个天价。”
  沉绛嗯一声:“看起来是这样。”
  江鸾笑起来:“沉沉,你可真讨人喜欢。”
  沉绛抬眼,有些疑惑:“是吗?讨厌我的人比较多,你是第一个这么讲的。”
  江鸾先是讶异,接着便了然:“讨厌你的人,一定都不如你。”
  沉绛想了想,诚实答:“是这样。”
  江鸾笑起来:“跟你待在一起真开心,就让我在你这儿再躲一会吧。”
  “你随意。”房间里的暖气有些热,身上变得更加不舒服,沉绛抿抿唇:“我去换件衣服。”
  她走进衣帽间,来回拣择一番,最后还是只能穿上一套普通的家居服。脖颈处的红痕十分显眼,她散下头发走出房间。
  江鸾却还是一眼就看到她身上的异样,她睁大眼睛,视线在沉绛身上来回扫了扫:“沉沉,你跟谈哥……”
  沉绛淡淡嗯一声,没有多说。
  江鸾咂舌:“都说谈哥是尊无情佛,断情绝欲的,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热烈。”转而她又笑道,“沉沉啊,看来你已经完全俘虏了这尊无情佛的心了。”
  沉绛的眸色微顿:“是吗?”这话她是不信的,无情佛的外号,也是谈司玄同姜虞分手后才有的,想来他对姜虞,要比对她热烈得多。不知怎么就又开始多想,沉绛微微蹙眉,努力将不好的想法都赶出脑海。
  江鸾观察到她的神色,她轻轻咬唇:“沉沉,其实我觉得,谈哥他以……”
  房门被轻轻扣响。
  江鸾看看沉绛,她这副样子确实不宜被人看见,江鸾起身:“你坐着,我去开门。”
  外面站着是谈司玄和沉纾。
  看到开门的人是江鸾,谈司玄的视线直接越过她落入房中。
  “阿沉呢?”
  江鸾把门打开一条缝,放谈司玄进门。
  沉纾没有动,只是静静看着她。
  “我爸妈呢……”她嗓音迟缓,明显的低落。
  沉纾伸手揉揉她的手:“已经走了。”
  江鸾仍然低着头:“他们提了什么条件?”
  沉纾伸手拉住她,将她扯出门外,然后带进怀里:“不管什么条件,你都是要嫁给我的。”
  江鸾的声音有些闷:“可是我不想……”
  “放心吧。”沉纾的视线往房中落了一瞬,然后移开,“谈司玄很聪明。”
  “嗯?”江鸾不解,他们的事情跟谈司玄有什么关系?
  “总之这些事你不用再担心,只要安心准备着嫁给我就好了。”沉纾没有继续解释,谈司玄已经替他们接过了江家这块烫手山芋,谈家算是清净下来了。
  江鸾也不再追问,她伸出手帮沉绛关上房门,然后眨眨眼道:“我们下去吧,不要打扰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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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绛曲腿坐在沙发上,垂眸喝着一杯温水。听到动静,她也没有抬头。
  谈司玄走到她身边坐下:“哪里不舒服?”
  “只是有点累了。”沉绛把水杯放到桌面上,“想睡一会儿。”
  谈司玄静静看着她,她换了衣服,身上痕迹明显,仍是艳丽惹人心悸的模样,只是神情淡淡的,也没有看他,似乎并不愿同他过多交谈。
  “阿沉。”他唤她一声。
  沉绛终于把目光转向他。
  “后悔了?”他问。
  沉绛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没有。”
  房间中静了一瞬。谈司玄起身将她抱起,沉绛勾住他的脖颈,目色略带疑惑。
  “别怕。”他的嗓音很淡,“抱你上床休息。”
  沉绛被他轻轻放在床铺中。
  为她盖上被子时,视线不可避免地又略过枕下那个小盒子。沉绛似有察觉,移了移枕头,彻底压住了它。
  谈司玄的眸色暗了一瞬。
  “睡吧。”
  沉绛捏着被角,没有闭上眼睛。
  “还有事?”谈司玄看着他。
  “七号我就要回学校了。”沉绛想了想,“明天我们就回去别墅住吧。”
  他俯身,吻了吻她额头:“好。”
  “还有。”指尖从被面下探出来捉住他袖口,“旁边书房里的柜子上放了几个小人,你喜欢的话,就把它们一起带走。”
  “好。”
  谈司玄走近书房,看到了沉绛所说的柜子。透明的玻璃盒中装着一排跟别墅里那几个生态缸中大小一致的小人,短发,有的西装,有的休闲服,只是双手都插进口袋中,姿态轻佻倨傲。
  谈司玄的唇角勾了勾,做的是他吗?他何时有过双手插兜这种动作,除非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时,但沉绛不会见过那时的他。
  他将玻璃盒取下,准备带出书房。视线落在柜子临近的一派书架上,他看到跟自己书房中相同的诗集。
  静静注视片刻,他取下诗集,跟玻璃盒一起带着回到了沉绛的卧室。
  沉绛还没有睡着。
  他坐到床边,放下那一盒小人:“做的是我?”
  沉绛淡淡嗯一声。
  她说是便是吧,谈司玄不再追问:“睡不着?”
  沉绛看着他手中诗集。
  “这本曾是我的睡前读物。”谈司玄靠在床头,翻开诗集,轻轻读出一首小诗。
  他的嗓音很好听,读起法语来更是沉醉动人。沉绛闭上眼睛,很快昏昏欲睡,就在将要睡着的时候,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张照片,女孩身穿红裙,笑着靠在他身边。
  她睁开眼。抬眸看向谈司玄。
  男人眉眼低垂,嗓音温沉。
  他曾经也为姜虞读诗,哄她入睡吗?所以那张照片才会夹在诗集之中。红裙,法语诗,沉绛感觉自己头脑昏沉地更加厉害,一些从未有过的情绪从心底翻腾出来,令她没来由地懊恼。
  她微微蹙眉,闭上眼睛翻个身:“谈司玄。”
  谈司玄合上诗集:“怎么了?”
  “不要再读了,你出去吧。”她的声音冷淡得厉害。
  房间中的气氛变得沉默,甚至沉默得有些压抑。
  沉绛听到他起身,答了声好。
  房门被关上,沉绛探手捏住枕下的木盒,重新闭上眼睛。
 
 
第30章 
  ◎病了。◎
  第一个发现沉绛有些不对的人是老太太。
  午餐已经备好, 沉绛却迟迟没有下楼,苏韵有些担心:“我去叫沉沉下来吃饭吧。”
  “别叫她了,可能是睡着呢。”沉正坐到餐桌前,“年前医院和实验室两头跑, 好不容易休息了, 又天天闷在书房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这样下去身体肯定要出毛病, 让她多睡会儿也好。”
  沉纡也道:“沉沉最不喜欢与人应酬, 昨天去谈家, 要应付那么多人, 肯定累着了。你说是不是?谈总。”
  折腾成那副模样,累肯定是累着了,江鸾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谈司玄, 却见他神情淡漠,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似乎完全不为所动。
  坐在首位的姑婆忽然放下筷子起身:“我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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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司玄站在床侧, 静静望着沉绛沉睡的面容。
  昨夜里确实有些冷,他也太过莽撞, 没想到会让她病倒。
  垂落的长睫掩住了冷清的眸, 少女轻轻蹙着眉, 在睡梦中发出一个含糊音节。
  谈司玄倾身靠近。
  模糊哝语, 听不清是什么。谈司玄重新站回床侧,视线略过枕下,顿了顿。
  沉绛又做梦了。
  梦里的她穿着校服,仍是苍白瘦小的小女孩模样。
  拼了命地去厮打,却还是被堵在墙角。月光被掩住, 她发了疯, 像只小兽般用力冲出包围圈。
  人群散了。少年从树后走出来, 神气地冲她笑:“小丫头,挺厉害。”一张手帕柔软落在唇边,轻轻擦去血痕,“不过打架也是要学会技巧的。”他轻轻俯身,对上她的眼睛,“知道人的弱处都在哪里吗?男人的弱处都在下面,女人的弱处都在上面。”
  月光盈盈,她攥着帕子转过墙角,听见有人说话。
  “我以为你一路跟着过来,是要帮她打架。”
  少年的声音很淡:“打人的看见她有人帮,下次只会打她打得更狠。何况这次有人帮了她,下次她怎么办?等着人来救?自己拳头硬一点,比什么都可靠。”
  他似乎笑了一声,“而且我觉得这小丫头挺厉害,那么多人打她一个,她一点不害怕。”
  另一个声音又想起:“个子那么小,比打人的矮一大截,真的是中学生吗?”
  身体里似乎燃着一团热火,烧得她有些无力,虚虚拢起手指想捏住帕子,指尖碰到手心,却是冰凉一片。
  沉绛睁开眼睛。
  入目是卧室里白色的天花板。灯光有些晃人,她微微眯了眸。
  “醒了?”耳边是熟悉的声音,温热的手探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
  沉绛转过头,透过眼前这张脸,她看见梦里的少年。
  谈司玄沉默注视着她。她的眼神迷茫悠远,似乎透过他,看见了别的什么人。
  “阿沉。”他嗓音冷淡。
  房间里有艾草的气息。沉绛回过神:“我怎么了?”
  “姑婆说你受了寒。”声音顿了顿,“另外还有些体虚。”
  沉绛抿了抿唇,收回视线。
  “饿吗?”
  “嗯。”
  他伸手扶着她坐起来,又帮她往上拉了拉薄被,然后转身出了卧室。
  沉绛垂眼瞧着自己的手腕,红痕依旧明显。房间中艾草的香气淡淡,头脑已经不似睡前一般昏沉,她转过头,看见床头放着的那一排小人。以前的他,现在的他,其实是一样的,对吗?小人以沉默回答。
  谈司玄端着一碗紫苏肉片汤回来,身边还跟着老太太。
  姑婆炖的药膳她一直很喜欢。尽管身体还有些不舒服,也温吞着吃下一碗。空掉的碗递回给谈司玄,姑婆坐到床边为她把脉。
  叮嘱了一些养护事项后,姑婆起身,从谈司玄手中拿过空碗,平静道:“近期多休息,房事也要节制些。”
  沉绛重新躺回了床上。
  谈司玄帮她盖好被子:“好好休息,明天我来接你。”
  “你要走吗?”视线落在他的黑色衬衣上,顶端的扣子系得完整,禁欲淡漠。
  “回公司处理些事。”
  他慢慢起身,沉绛伸出手,探进他掌心:“谈司玄,我有点冷。”
  谈司玄静静垂眸。她的睡衣袖口因为抬高滑落下去,露出一截染了脂痕的玉臂。
  “你待一会儿再走,可以吗?”她的声音很轻,甚至有些缥缈,指尖一如既往地冰凉。
  谈司玄坐回床侧,握着她的手放回被面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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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别墅前。沉绛在家中收到一份国外寄来的包裹。
  “呦,是Q-King寄来的,沉沉,你什么时候对珠宝感兴趣了?”沉纡看了看盒子上贴的邮寄信息。Q-King是国际顶尖的珠宝品牌,不管是品质工艺还是设计,都无所挑剔,所以几乎每一件作品都价值不菲。
  “不是我买的。”沉绛接过包裹,看到收件人处确实是她的名字。
  “那是有人送的咯。”
  谈司玄刚好走进客厅。
  沉绛打开包裹,丝绒质地的首饰盒中装着一条美丽的心形红宝石项链。宝石硕大,造型典雅,饶是不懂珠宝之人也可以看出它的珍贵。
  沉纡倚在桌边,忽然嘶了一声:“这是不是前几天得到设计奖的那条,王国之心?嚯,真正的价值连城。”他抬头看向谈司玄,“你送的?”
  谈司玄微微眯了眸。若他记得不错,曾有人跟他说过,那个人被送去了国外,做珠宝设计。
  “是程鹰。”沉绛将项链放回首饰盒。包裹中还有一封信,她打开,里面只有短短几句话。
  “沉沉,新年快乐。这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虽然它无法跳动,也没有温度,但却代表了我对你的心意,珍若珠宝,永恒不变。再过一段时间我便可以回国了,一定要等我。”信件最后,画着一只翱翔的红鹰。
  沉绛将信收起。
  记得那日她问他,若有意外,愿不愿意将遗体捐赠,他说当然愿意。沉绛,你感觉不到吗?我已经把自己正在跳动的心都交给你了,又何况是失去生命后的一具躯体。
  真是执着的人。
  “已经变成很厉害的设计师了吗?”她似自言自语,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沉绛将首饰盒递给沉纡。沉纡看着站在沉绛身后的谈司玄,脸色有些尴尬。
  “帮我寄回去吧。”
  沉纡轻轻咳了一声:“你要写封回信吗?”
  “不写。”她的回答十分简短。
  谈司玄淡漠出声:“我们走吧。”
  回到紫荆湾,大雄正陪着程姨在院子里拯救一棵快被冻死的小树。
  “沉小姐,假期过得怎么样?”
  “还好。”沉绛轻轻拽了下脖子上的围巾,蹲下身子,摸了摸大雄的头。
  一阵冷风吹过。谈司玄在厅门处垂眼看她:“进去吧。”
  大厅和房间都已经被人整理干净,沉绛走上楼,看到谈司玄已经将她的行李箱放进客房。她盯着箱子看了一会儿,才走过去将里面的东西收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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