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初安手里的茶杯转了几转,茶水险些烫着手,她没问她是如何知晓的,也不想再去深究些什么,只是……
只是眼前的宋云渊,实在不能继续跟她裹在一起了。
静安侯的所在,本就被许多双眼睛盯着,沉静多年,却跟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商贾苏氏纠缠不清,这只会让那些人更心有疑虑。这本是自己应该过的刀尖上的日子,不应该把这个无关之人牵扯进来。
尽管他什么都没说过,可苏初安知道,宋云渊对她,绝不只是“父亲遗命”这么简单。可这句话背后的真实意图,她并不想去猜测,她亦无此心情去辨别些什么。
“不管怎么说,这里你还是少来为好。”苏初安沉默了许久,只说出了这一句话。
宋云渊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她是不想连累自己。
眼瞅着月上枝头天愈晚,站起身走到她身边蹲下,给她捏腿。
苏初安被他这一碰立马就往回缩,可双腿紧紧被禁锢住无法动弹。
“别动。”
宋云渊手上使了劲,苏初安知痛。
“知道疼是好事。”宋云渊的声音竟略带些笑意。
一阵按捏下来,双腿的紧张感已经舒缓了许多。这是宋云渊特意学的,按压穴位,舒缓经络,痛则不通,通则不痛。手把手花了一个月把竹青教会,这才没有每天都来给她按摩。
苏初安抬了下腿让他松开,俯下身把他扶起来,他轻声软语地做了那么多,自己实在是无法冷言冷语相待。
“行了,赶紧回吧。”苏初安催促道。
宋云渊就着她的手站起身,捏了捏手中的柔荑,指尖虎口处的磨茧格外明显,手腕处的疤痕已经消去大半,“长乐,别再说这话了。”
苏初安在他的声音里,听到了些难过的意味。
长乐,她从牢里回来之后,再无人叫过这个名字了。
宋云渊知道自己叫错了名字,连忙说:“我回了,你早些休息,明天……”
苏初安拦住他的话,“明天我带着梅香,不用担心。”又说:“快回吧。”刚刚强势的模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宋云渊笑了,点点头,开门离去。
苏初安踏着月色,走到后院的祠堂。月光皎洁,疏影清浅,竹青跟在她身后站在祠堂门口,站了许久。
第 3 章
辰时将至,宫中中官已至。
梅香推着苏初安来到花厅,中官立马站起身,恭敬道:“苏小姐安。”
苏初安坐着俯身回礼,“刘中官安。”
苏初安未召集府里人在花厅聚集,刘中官也不提,没有圣旨,只是一道口谕,这些虚礼也无人知晓。
“苏小姐,今日宫中家宴,望小姐赏脸,肯去宫中一聚。”刘中官说得诚恳。
苏慎夫妇在世之时,也常有苏初安独自在家的日子,每逢过节,宋濯就会派人把她接进宫中。过去的时间苏府大门紧闭,连宫中的人都未得入内。故而刘中官才要问她去不去。
苏初安扯唇一笑,“中官说得哪里话?陛下有命,身为贱民,哪敢不从。”
通敌叛国之罪,自然是最低贱之流。
刘中官擦擦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小姐莫恼,陛下他,并非此意。”
苏初安并不在意他说了些什么,饮了一口茶,继续道:“请中官先回,入宫需先沐浴焚香,不敢让中官久等。”
“是。”刘中官深深俯身一拜,“奴先回宫复命,半个时辰之后,自有宫中人来迎您入宫。”
尽管苏初安再不喜服饰华丽,入宫的宫装是必定要穿的。
梅香的手很巧,绾了个新式飞云髻,简单的一只钗和金步摇,略施粉黛,也藏不住眉眼之间的疲倦。繁琐宫装的腰间系着玉佩,戴着白狐毛边斗篷。
门外府里下人来报,宫里的人已经到了。梅香轻声问:“小姐可要披着狐皮?”
苏初安的腿并未残废,只是在牢里日子难过牢里落下的病根,一到冬天就疼痛难忍,像昨天那样在街上呆一两个时辰已是极限,又在祠堂门外站了许久,今天是真的难以站立,梅香本想问是否坐着手推椅,终究还是忍住了,只拿了狐皮毯盖在她腿上,狐皮暖和,腿上不着寒气,便能少些痛楚。
来人是刘中官身边的年轻孩子,看面相是个机灵的,但是面生,想来是刚入宫不久吧。
苏府建在京都城西处,是苏家祖辈自请的宅子,说京都都是位高权重的文官,武夫一个不喜与文人打交道,故而请了这绿水畔处修养,春和秋爽,也不失为一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