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又或者,即使记得,这么多年过去,当初的感情会不会淡去。
正七上八下的时候,廊上摇晃的灯烛忽然照出一道高大的影子。
年轻英俊的郎君快步朝这边走来,最后停在秋芜等候的那个小小的角落里。
秋芜仰着头,怯怯地望过去,有些想像幼时一般唤一声“哥哥”,却不敢开口。
明明有满腔的话想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十年光阴,堆积了太多情绪,宛如寻不到头的乱麻。
而站在面前的人沉着脸,蹙着眉,好好地打量她几眼,一开口,便是一句沙哑中带着不满的话。
“你看起来过得一点也不好。”
秋芜眼眶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到底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内心。
……
正殿中,元烨显得异常沉默。
他虽还与那几个整日吃喝玩乐、斗鸡走狗的宗室子弟坐在一处,却已不大与他们说话了。
他近来跟着太傅和翰林院的学士们听政,整个人都显得沉稳了不少,与这些纨绔子们在一起,反而觉得索然无味。
今日是还朝将士们的庆功宴,他与几位近来熟识的朝臣们交谈过一阵后,便又回到自己的座上,看着高处的太子元穆安被无数人围在中间,仿佛令人难以企及的天边星月一般。
他不由深吸一口气,感到内心深处悄然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情绪。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离开席位,绕过饮酒作乐、侃侃而谈的人群,悄然消失在门边。
他暗自咬牙,举杯的手顿了顿,随即放下,起身便往那道门行去。
只是,还未跨出门去,守在一旁的小太监便已快步移过来,弯腰挡在他身前,满脸堆笑,道:“奴婢斗胆,敢问九殿下这是要去哪儿?”
元烨脚步顿住,眯了眯眼,沉声道:“我去哪儿,难道还要向你这无名小卒通报一声吗?”
那小太监摇头说不敢,却并未侧身让开,而是继续陪笑道:“奴婢只是遵康公公的吩咐,留心九殿下的动向罢了。公公说了,殿下如今建府别居还未太久,为免在宫中想起旧事,伤怀惆怅,还是不要去别处的好。”
他言语客气,实则带着警告。既是康成吩咐的,那必是元穆安的意思。
元烨眼底浮现一抹不快,却并未像过去那样当场发作,而是在原地沉默片刻,将那阵不快压下去,才冷冷道:“知道了,我不出去便是。去给我盛一碗酪浆来。”
小太监见他说完,果然转身回去了,哪敢不应,连连冲他背影称是。
高座之上,元穆安被数十名朝臣包围着,视线越过众人,朝这边扫了一眼,扬起的嘴角微不可见地向下压了压。
第52章 过往
◎婚事恐怕要不成。◎
竹韵带着厚氅衣从清晖殿赶回含元殿的时候, 就见到秋芜一个人站在风口处,望着远处黑暗里的明灭灯火,有些出神。
“快把氅衣穿上吧。”她连忙加快脚步, 将手里的氅衣披到秋芜的身上, 一抬头,却发现她宛若秋水的眼眸似乎有湿润的微红,不禁问, “良媛怎么了?”
秋芜眨眨眼, 隐去眸中的湿意,笑着弯起唇角, 轻轻摇头:“没事,方才吹了阵风, 被吹得眼疼。”
竹韵仔细看了看她的双眼, 见其中竟似盛满喜悦与快意,遂放下心来,也跟着笑眯眯道:“已是腊月了,天冷得很, 可不敢这么吹风,咱们快回去吧。”
秋芜点头,仍旧不习惯让人伺候,自己伸手拢了拢衣襟, 又把揣在兜里的一只暖炉塞进竹韵的袖中, 这才带着她离去。
这一晚, 元穆安到月上中天时, 才回清晖殿。
不知是因为又安好了一步棋, 解决了这些日子来的一桩心事, 还是因为在宴席上, 秋芜十分给他面子地多说了两句话,而别人也再不敢对她不敬,他显得心情十分畅快。
更衣梳洗后,等康成等人退下去,他便拉过秋芜,将她半抱在怀里,捏着她的下巴亲了许久。
秋芜没有抗拒,仰头由着他亲,过了一会儿,被亲得双颊滚烫,甚至还意乱情迷般地回应着。
元穆安被她仿佛情不自禁的动作激得一怔,眼里闪过一阵欣喜,搂得她越发紧了。
不过,他在宴上喝了不少酒,此刻什么也做不了,只好意犹未尽地搂着她躺到床榻上,一同入睡。
他想,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总该看到他的喜爱和用心,从此安心地跟着他了吧。
……
宫门之外,朝臣们陆陆续续离开,或骑马,或乘车,原本在夜里应当寂静无声的宽阔道路上,人来车往,比白日都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