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见到玉儿的真实面貌,又见傅景亲自询问玉儿最近的学习情况,如此关切的态度让他心里一下有了火气。
玉儿聪明得异于常人,她不仅过目不忘,本身也勤劳刻苦,假以时日,张三千有自信把她培养成下一个傅景。
当然,这只是在才学上。
但即使是才学,有如傅景一般的成就也是十分了得的。
傅景见张三千火冒三丈,跟他谈以色事人和以才事人,还提到了明王,骂明王庸包,暗示明王配不上玉儿。
傅景蹙眉,放下手中茶盏,张三千还在揣着袖子,老气横秋地道:“如果太子殿下还记得老夫当年教导之恩,就请殿下重新考虑玉儿的价值!”
“张老莫不是误会了?”傅景微微蹙眉道,“阿玉是孤的女人,孤不会将她给任何人。”
“你的女人?”张三千一惊,好像在惊讶你怎么可能会有女人。
张三千是在当年闲游到帽儿山救的傅景。
那时傅景才遭背叛,九死一生,险些丧命。
张三千见他小小年纪却阴鸷狠辣,行事果断,如此下去,定会刚则易断,便跟在了他身边三年。
那三年也是傅景成长最为迅速的三年,无论是心智谋略,还是驭人之术,都超越以往。
傅景相貌佳,又能力出众,招人喜欢是自然而然的。
可傅景却厌恶感情,说他一辈子都不会有女人。
那是傅景心底的伤疤,就连张三千也无能为力。
这么多年来,傅景身边也果然没有女人。
傅景好像忘了这段过去,只是道:“实不相瞒,阿玉如今是孤的太子妃,原本孤的太子妃人选本该是她的姐姐才对。”
张三千听得始末,才知闹了个乌龙,他竟以为玉儿是傅景准备献给明王那个庸包王爷的。
“你小子,瞒老头我也瞒得这么久。”
“张老向来不关心孤的事,孤也没料到张老会如此喜欢阿玉。”傅景望了眼玉儿,眼中倒是很意外和高兴。
玉儿真的没有傻,还能讨得张三千的喜爱,虽然是意料之中,但真的听见张三千的肯定,还是有股意料之外的喜悦。
玉儿见傅景看过来,立马低下头,手扒拉着盘子里的蜜饯,她没偷听,她只是在吃东西,哪颗蜜饯好吃呢?
从张三千那儿回来后,玉儿就一直魂不守舍。
她坐在马车里犹犹豫豫,“殿下,师父说我学得如何?”
小姑娘害怕又期待,还在暗地里对手指,看得出来她也十分在意这件事。
玉儿一直被人说傻,她自己也这么认为的。但自从她开始学习读书写字后,她好像又不傻了,周围人都又说她聪明了。
她希望傅景和张三千也说她聪明。
她不想自己傻傻的。
“张老说你天资聪颖,旁人不及。再在他身边呆个几年,会比孤还厉害。”傅景看出小姑娘眼里的期待与害怕,特地夸奖道。
“真的?”玉儿眼里惊得放光。
张三千很少夸她聪明,只告诉她要努力,要勤为舟,她还以为她在师父那儿挺笨的。
傅景点头,将玉儿搂在身边,也相当心情愉悦。
她的阿玉果真没傻,和以前一样聪明。
“不要比殿下厉害,和殿下一样厉害就好了。”玉儿高兴极了,后知后觉地道。
傅景是她崇拜的人,他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若是有朝一日她能和傅景一样厉害,她就算死,也无憾了。
玉儿越说越开心,却口无遮拦,傅景纠正她,“阿玉会长命百岁,有孤在,孤不会允许你先走的。”
与此同时,夏国王都。
重云回到夏国没几天就到了他二哥重阳的生辰。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为重阳庆生,重云自己也喝醉了,要出去吹吹风。
重云趴在栏杆上,看池里的三尾锦鲤。
“有心事?”重阳递了一杯醒酒汤给重云。
重云和重阳长得很像。
但重云年轻点,眉眼间总有一番朝阳恣意,重阳却已经被朝中之事打磨得睿智体贴,一双下垂眼旁还有颗小小的泪痣。
重阳与重云不同,他看起来就是温柔又聪明的一类人。
而他本人又的确是重家三兄弟里最为心细体贴的。
“二哥,你看出来了?”重云自回来就在思考一件事。
“你平常不会这么闲,呆在皇宫不去外面听曲儿喝酒都不像你了。”
“我找到阿玉了。”
重阳一愣。
重云笑了下,“二哥还不知道,阿玉是姑姑的女儿,我找到姑姑的女儿了。”
重阳闻言,立马拉着重云,“你怎么不告诉大家,走,快去告诉父皇他们。”
重云却甩开了重阳,“没那么简单。”
重云细细道来。
“萧覃说,姑姑死不是简单地因为毒发,而是因为有人在追杀她,故意引诱了她体内的毒,阿玉也险些丧命。可夏国早就在那三年前就结束了内乱,姑姑怎么还会被人追杀?”
“你的意思是,咱们夏国?可你也不该怀疑父皇啊!”
“我没有怀疑父皇,只是觉得亏欠。”
玉儿天生昳丽,又异常聪明,这样的人想要出名太简单了。
所以萧覃才将她养在兰苑,让她无声无息地活在世上。
可重云见识过玉儿的聪明和渴望,她本该光彩夺目地活着,却成了现在这样。
这也是他为什么那晚没带走玉儿的原因。
他不确定,把玉儿带回来是否安全。
“对了,二哥,阿玉嫁人了,他恐怕也不会让阿玉回来。”
“谁?”重阳问道,没有惊讶也没有怀疑。
他向来将处事不惊的性子拿捏得极好。
重云自知他目前玩不过傅景,可论阴谋诡计,运筹帷幄,重阳的手段在整个夏国都可谓第一。
“这个人你绝对猜不到。”
“楚国太子,傅景。”
重阳眼中微亮,但也不过十分胸有成竹地道:“确实没想到,但我们重家之人,也不是那么好留的。阿云,这件事交给二哥,你不必过于担忧。”
重云借着酒意把埋藏在心底的事说出来好受多了。
玉儿回到落霞山庄就自觉地温书。
傅景见她如此,也十分欣慰。
他得到消息,萧辰要回京了。
晋城的军情已经早送到了皇帝手里,皇帝每次都这般拖延,不想让他回京。
可没有一次如这般,两个儿子同时在外,即使其中一个儿子的消息也早到一步,可迫不及待想见到的,永远是另一个儿子。
傅景觉得讽刺。
用完晚膳,玉儿央着傅景陪她逛街。
傅景如今不宜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可玉儿也不知从哪儿揪出来一条丝巾,“殿下,这样咱们就可以出门了。”
张嬷嬷等人见了都惶恐,玉儿也真是太胡闹了。
傅景容貌俊美,本来英挺的面目在带上玉儿的丝质纱巾时,竟然有一股男生女相的即视感。
旁人生怕傅景怪罪,傅景却只是轻轻扯下玉儿的恶作剧,吩咐道:“来人,找顶可以遮面的草帽过来。”
第79章
◎“阿景,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落霞山庄占地宽广,无论外观还是内饰,在整个京城都是一等一的豪宅,其内下人也俱是体面人。
忽然一时要找顶草帽过来,陈总管当真就只找了顶草帽来,还是顶破破烂烂的草帽。
人来人往的闹市中,玉儿拿了一个普普通通甚至质地稍显低劣的玉镯子往自己手上带。
玉儿性情安静乖巧,以前穿的用的都是周围人给她什么她便穿什么,分不太清什么东西贵重,什么东西普通。
她就像个小孩子,带花和长得顺眼的就是好看。
比如她手上的这个玉镯子,绕了一点镀了银的缠枝纹,也不管优劣,就都是好看的。
玉儿脸上带着面纱,高高兴兴地比试了一番,细白的手腕肌肤如初雪。
倒不是像这镯子衬她,反而倒是像她衬了这镯子,显得镯子也高贵了几分。
玉儿看起来很是满意这个镯子,转身道:“殿……”
傅景一身玄色衣袍,带着一顶破草帽,黑色粗空纱布垂下来,脊背挺直地站在玉儿身边,与周围有几分格格不入。
若无佩刀,路过的人都差点以为这是打哪来的侠客。
玉儿看着微风轻轻吹拂的黑色面纱,想起傅景是隐瞒身份,偷偷跟她出来逛街。
她顿了下,把手腕凑到傅景跟前,“阿景,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远处的灯笼高挂,映照着整条街的夜市。
傅景只瞧了一眼。
他出生便是皇后之子,虽皇帝不疼,但有太后在,他也算锦衣玉食地养着。
而且,像是与生俱来的高人一等,傅景有些许洁癖,对自己所穿也格外讲究。
他虽不了解女子饰物,但大致也能估出几分质地。
这个镯子质地卑劣,做工粗糙,实在入不了他的眼。
“你家里还有许多镯子。”
虽看不到傅景的脸,但这凉凉的语气说明了一切。
卖镯子的大婶闻言,“唉,小哥,你这就不懂了吧!”
大婶意味深长地含笑看着傅景,“姑娘家里有是有,但没有这只,也没有你能买得起的这只。”
玉儿一身白色绸缎做的襦裙,面色的面纱也看起来柔软光滑,一眼看去就是出身不凡。
反观傅景,黑漆漆的,还带着一个分外引人注意又破烂的草帽,跟在玉儿身后,一声不响。
虽然看穿着和气质,傅景似乎同样出身不凡,可哪有出身不凡的人带个破草帽?
大婶想当然地把傅景误认为了保护玉儿的贴身护卫。
小姑娘方才喜滋滋地问身后人,眼里明显有光,那是对喜欢的人才有的。
傅景闻言,透过黑纱模糊地看见小姑娘脸上的笑容没了,不知是不是傅景的错觉,总感觉玉儿脸上还有股莫名的悲凉。
傅景从腰间掏出银子,放在摊上。
玉儿见状,脸上立马恢复笑容。
“这就对了嘛!”大婶收下银子,还拉着傅景说了句什么,最后颇为艳羡地看着离去的两人,似在感叹年轻真好。
玉儿买了镯子,爱不释手。
她摸了摸镯子,又忍不住小声问道:“殿下,方才那位大婶跟你说了什么?”
傅景抬头看了玉儿一眼,想起大婶对他说的话。
玉儿隔三差五就会来逛街,她不分好坏,无论是街上的摊贩还是商铺,只要喜欢,都会买上一通。
再加上落霞山庄本就名气大,玉儿初来乍到,也早已经是人人皆知的名人。
“殿下,你说啊!”玉儿好奇极了。那位大婶悄悄拉着傅景,好像在说她,可说她又不当面说,这种感觉怪怪的。
傅景沉声道:“回去跟你说。”
玉儿的好奇心只能作罢。
不过她向来烦恼忘得快,听见不远处有人叫卖冰糖葫芦,立马带着傅景跑过去。
“给我一串。”玉儿嗜甜,这种圆圆亮亮又红通通,看起来就好吃的冰糖葫芦她更喜欢了。
“也给我一串。”忽然一道不太高兴的声音响起。
玉儿听着声音觉得有些熟悉,抬头望过去,是一个穿黄衫的妙龄少女。
少女鹅蛋脸,梳着好看的双丫髻,头上带着米黄色碎花的花钿,神情有些不喜不屑。
玉儿想起萧明珠告诉她的,如果没认错,应该是司马家的司马俞。
司马俞白了眼玉儿,“看什么看!”
忽然注意到玉儿牵着傅景的手,司马俞脸色猛地一变,指着玉儿,“你你你……”
玉儿眨了下眼,乖巧地偏头,“我什么?”
司马俞指了下玉儿就愤愤抬手,自己拿了最高的一串糖葫芦走了。
离开时还暗暗咬牙道:“等太子哥哥回来了,有你好看的!”
玉儿一直觉得司马俞莫名其妙,对她有种莫名的不喜之情。
她与司马俞不过几面之缘。
第一次见面时,司马俞就问她怀里的猫是哪来的?
那种异样的目光打量在玉儿身上,像是不信玉儿怀里的猫是别人送她的,而是玉儿偷来的。
萧明珠告诉她,司马俞很喜欢猫,她一定是瞧着小宝丑得特别才想跟她抢。
但后来,玉儿有一次又遇见了司马俞。
她像是鬼鬼祟祟地来看小宝,结果摔在了窗前,还被小宝吓了一跳。
玉儿以为她真的喜欢小宝,把小宝给她抱,她又愤愤地走了。
此后遇见的每一次,司马俞像是都不喜欢她。
“殿下,我是不是很不讨人喜欢?”玉儿想起司马俞,一时拿着糖葫芦也不想吃了。
书院里的人都很好,她还从没有被人这么讨厌过。
傅景陪玉儿走到河边,他微微一愣,向身后的人群看了眼。
到了河边,人少了些,但也并无特别。
傅景回过神来,“你不必在乎旁人。”
等到跨过了桥,傅景隐隐约约还是觉得有人在跟踪他们。
“阿玉,你先在这里等孤,孤去去就回!”
玉儿站在柳树下舔了下冰糖葫芦,仰着笑脸,“好。”
傅景谨慎心起,他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
小巷里暗淡无光,傅景站在巷子里,低声道:“都出来。”
身后立马出现几个黑衣人,跪在他身后。
“可出现什么可疑人物?”
“回殿下,没有。”
傅景微微一疑,“下去吧!”
这次外出逛街,虽然表面上只有傅景一个人保护玉儿,可有在相府的前车之鉴,傅景暗地里已经派了不少人随时保护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