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觉得此事和立储之事有关?”
梁仲瑄眉头紧蹙,内室温度上升,梁仲瑄脱了披风仍在一边,似乎在思索着该怎么理顺这件事情,顾南天倒也是没有着急,悠闲的喝了口茶,等着梁仲瑄理清思路。
“这事发生的时间太巧合,我刚刚请乔玉指导吉儿,民间就开始攻击起顾老将军,老将军如今已配享太庙,你也赋闲在京,这个时候选择攻击顾氏,不得不让我多想呀!”
“造谣父亲,为得恐怕是抹黑皇后娘娘,如果一旦顾氏成了罪臣,那顾氏女的身份便不再尊贵,那确实会耽误元吉,这个时机当真是微妙,陛下是有怀疑的人了吗?”
梁仲瑄喝了一口茶,问道,
“元念回京这段日子,你和他可有接触?你觉得他……”
不等梁仲瑄说完,顾南天便摇了摇头,直言道,
“上次多旗郡主一事,三皇子故意在陛下面前露拙,让陛下以为他故意教唆大殿下动手伤人,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其实是做做样子,让陛下放下对他的戒心,十二所调查出关于海氏家奴鸿曦一事是十二所内部的消息,元念不然不会知道这个消息。可他单是从调他回京这么一件事上,就猜想到陛下对他起了疑心,并在回京后处处装傻充愣,又在之前立储一事上全力避让,绝不参与,微臣真的不认为三皇子会有夺嫡之心。”
梁仲瑄点点头,自从元念回京,十二所和高远几乎是全方面的盯着他,他知道被人盯着却并不在意,在监视中还能安然处之,确实不像是他谋划的这一切。
“陛下,如果不是三皇子,那只有可能是那位了,是否是因为皇后娘娘的原因,您即便有了怀疑,也视而不见呢?”
顾南天拱手说道,梁仲瑄听到这里眉头紧锁,他给顾南天倒了茶,显然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顾南天见状,便也不在说这个话题,两人便喝了会茶,又下了一会棋,顾南天才离开议政殿。
关于顾枫老将军的流言已然处理的差不多,再加上大楚要攻打南镜的消息传开,多年未经战事的楚民也是异常兴奋,哪里还有人关心关于顾将军那点不切实际的流言呀,所以说梁仲瑄确实没有堵住百姓的嘴,而是让他们看清事实,再不去说而已。
原本处理妥当,偏偏子依在这个时候遇刺了,当时她的马车从城外寺庙归来,偶遇一个农妇跌倒,子依让车夫去扶,就在马车停当时,林中冲出几个黑衣人朝着马车而来,顾家的家丁都是身手了得之人,反应已是极快了,可回身去护马车时却被农妇抱住耽搁了时间,待他摆脱了农妇要去营救子依时,黑衣人已杀到车门处,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穿云箭奔着黑衣人射去,一箭封喉,那是稳准快。
可奈何黑衣人有好几个,飞来的箭根本不足以杀光他们全部人,黑衣人冲入马车内,却很快被踢了出来,随之而出的是一把银剑,剑光凌厉,剑身柔软好似游龙,而使剑的正是顾家二小姐顾子依。
自打子依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便是个举止得体的宗室贵女,进而让众人忘却了她是武将之后,舞枪弄棍自然是不在话下,但任谁也想不到,这子依身手如此了得,三下五除二的撂倒了几个大汉,让飞奔过来救人的戚善之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就在善之有些慌神的时候,被他身边的黑衣人挂了一剑,好在他此刻身着盔甲护臂,手臂只是见了血,并未伤的太深。
“善之哥哥!”
那几个黑衣人因为看到穿军服的人来了,便四散逃去,子依看到善之受伤,赶忙跑到他身边查看,拿出手帕将他手臂包扎上,善之却一直盯着子依的腰间,原来平日里她竟然藏了一把软剑在束腰之中,不亏是顾家的女儿,巾帼不让须眉。
“没事的,都是小伤,不打紧。”
“怎么能不打紧,你是要去前线打仗的,未上战场便受了伤,这是大忌。”
子依说着眼眶都有些红了,自幼生在武将之家,与生俱来的便对战场有着敬畏,她是真的担心了,觉得这很不吉利。
可还不等善之安慰,远处就有一队人匆匆赶来,看装束应该是府尹的衙役,而带头飞奔而来的正是蒋陆。
“还是来晚了,子依姑娘受惊了。”
如今是天气寒冷,可蒋陆跑的是满身是汗,在看到子依无事后,才真是缓了一口气,
“蒋大人。”
善之抱拳给蒋陆请礼,蒋陆也赶忙回礼,
“看来是戚统领及时出手相救,但将军此行是运送军备,可耽误不得,接下来就由下官来护送子依姑娘回京,将军快回去吧!”
蒋陆是好心提醒,但看到子依仍旧担心自己的伤势,善之并没有马上返回队伍,而是拍了拍手臂上子依的手帕,说道,
“子依妹妹放心,我一定带着捷报归来。”
说完才急匆匆奔着运送队伍方向赶去,蒋陆原本是想和子依解释,因为提审徒门教之人,才得知了今日的行刺计划,便马不停蹄的赶来此处,为了方便调配,就近找了京兆府尹的衙役前来,可看子依一心都在善之离去的方向,蒋陆便识趣的没有说,而是让手下赶紧处理那些黑衣人,将活口抓回去继续审问。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徒门教因诬告顾氏无果,便开始了一系列报复行动,鉴于的报复行为逐渐升级,蒋陆禀明圣上后,便开始大规模捉拿徒门教教众,前线开战在即,徒门教却在大楚行刺,不除后患无穷,但因蒋陆的围剿,通途末路的徒门教余毒,居然在近郊刺杀顾子依。
蒋陆在审讯中知道了图们家要行刺顾家二小姐,还在顾二小姐好在有惊无险,子依刚被护送回荣国公府,蒋陆便和荣国公讲明事件原委,言辞很是抱歉,觉得太过激进的围剿才逼疯了这些逆党,险些害了二小姐,顾南天好一顿安慰,才让蒋陆放心离开,可他前脚刚离开,后脚礼王梁元景就来了,顾南天看到元景的身影,眉头紧锁,元景面色惊慌行色匆忙,紧紧的拉着南天的手臂问道,
“子依可有受伤?”
“殿下,子依无碍,只是受了些惊吓,现下不便见客!”
“国公爷,让我见见子依,不看见她,我不安心!”
顾南天叹了一口气,挣脱开元景的手臂,退了一步抱拳说道,
“子依遇刺,还无人知晓,殿下前来确有不便,殿下还是回吧!”
顾南天的话点醒了元景,子依遇刺,他马上前来,是从哪里来的消息?一时间远景无言以对,淡淡的笑了,摇摇晃晃的离开了。一路上他都魂飞天外,好多事情在脑中闪过,直到回到礼王府,看到高远站在门口等他,他才明白,输了,全盘皆输,终究是斗不过天。
“克己复礼为仁,朕赐你礼字,是希望你体会何为仁,你可知?”
元景跪在议政殿中,梁仲瑄淡淡的问道,元景此刻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色,似乎并不明白为何会被梁仲瑄召来,神色带着疑惑,拱手答道,
“天下归仁,儿臣自然是明白的。”
“那鸿曦呢?他明白了吗?”
梁仲瑄并没有拐弯抹角,而是单刀直入,元景听到鸿曦的名字时,微微有些颤抖,但很快平复了情绪,说道,
“鸿曦是徒门教的教主吗?儿臣并不认识此人,不知他明不明白!”
梁仲瑄冷笑一声,看着元景那熟悉的脸,此刻却好像完全不认识他了,他摆弄着手里的佛珠,思索了好半天,才说,
“鸿曦在十二所的地牢里,忍了一天的刑法,吐出了一个名字,吐出这个名字后整个人如释重负,恨不得将所有证据提交给十二所,如此一个软骨头却硬生生熬了一天的酷刑,这不矛盾吗?”
梁仲瑄转身坐下,看着元景,仿佛他是一出戏,但梁仲瑄已经知道这出戏的结局,显然提不起什么兴致去细看,元景抬头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梁仲瑄的眼神时,终究是没有再说话,似乎是放弃了抵抗。
“怎么?不想再演了?”
梁仲瑄冷冷的问道,元景也不装了,虽然失落,却也难得的从容,大概这些年伪装的太辛苦,难得的卸下心防,竟觉得无比轻松。
“父皇命卫临亲自去捉拿鸿曦,我就知道藏不住了,那毕竟是卫临,雷霆手段,这么多年从未失过手,区区鸿曦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梁仲瑄听到元景这样说,不禁也觉得累了,原来他们父子之间从无坦荡,即便因为元景是英歌养大,梁仲瑄也未曾真的相信过他,一直没去调查他,不过是不愿相信英歌教养的孩子,能走上歧途。
“我做过皇子,知道那种感受,但男儿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勾结徒门教,在朝中兴风作浪,事情败露又陷害元念,污蔑顾氏,如何对得起,教养你到大的母亲!”
听了这话,元景艰难的站起身,看着梁仲瑄,眼神已经变得冰冷,盯着看了好一会,却又还是看不懂的转开头,苦笑着环视着议政殿中的种种,说道,
“你确实做过皇子,却不是我这样的皇子,自幼你就在议政殿里长大,而我生来没有母亲,是你府邸的嬷嬷将我带大,在我被赐给皇后抚养之前,我甚至连议政殿的门都不曾摸过,我是该感谢顾氏,毕竟没有皇后教养这个身份,我一辈子都不会被你正眼看一次。”
元景从来都是礼仪周全的孩子,甚至连高声说话都不曾有过,但此刻多年密谋之事曝光,他自知没了生的希望,所以抛却了所有,将深埋在自己心里的话全吐了出来,他看着梁仲瑄,讽刺道,
“世人称你是少年天子,盛世明君,可他们根本不知道背地里你有多恶毒、多阴损,我母亲,南阳沈氏高门贵姓,钟鼎世家,嫁入王府与你为妻,可你是如何对她的?纵容乔氏折磨她,害她死于王府之中,你为太子,惧人说闲话便草草追封她为太子妃,可称帝后却仿佛忘记了她的存在,一心只有顾氏,你可还记得我母亲?她可是为你难产,为你争得文人称颂,难道这些仅仅只是你至尊之路上的踏脚石吗?”
说道母亲,元景眼睛血红,似乎有着说不出的仇恨,他怒视梁仲瑄,咬牙切齿的继续说道,
“自我有记忆以来我就恨你,如果你不爱我,何必让我母亲生我,如果没有我,我母亲本可以不用死,而你害死我母亲,却可以堂而皇之的去爱皇后,凭什么?难道就因为你是皇帝?”
梁仲瑄听完这些话,气的脸色惨白,元景说得激动不断逼近梁仲瑄,而一直隐于暗处的卫临急忙推出一掌,硬生生逼退了元景的靠近,元景吃了一掌,喉中满是血腥气,他看着暗处之人,冷冷的笑了,
“什么同为皇子,在你眼中我甚至不如卫临,不如顾子珏,这样的人生又有何乐趣?不如死了痛快!”
说完便一头往柱子上撞去,好在卫临身手敏捷的拦住他,并将他打晕免得再冲动寻死。
“陛下,如何处置。”
卫临回头去看梁仲瑄,只见他脸色极差,不禁有些担心,梁仲瑄按了按胸口,缓了好一阵子才摆摆手,
“你退下吧,让高远处理。”
听了梁仲瑄的话,卫临便将元景硬生生丢在地上后离开了,看着昏倒在地的元景,梁仲瑄唤来高远,看到元景晕倒在地,高远急忙让内侍进来将他抬了出去。
“找个名头将礼王妃送到宝塔寺,再封禁礼王府,清理干净里面的人,找人盯着他,不许他再寻短见。”
高远听命去办,但因看到梁仲瑄的脸色不佳,心里很是担忧,所以交代好事情后,便匆匆返回了议政殿,回来时梁仲瑄独自躺着,蜷缩的身躯让高远心疼极了。他走到梁仲瑄身边,想给他披件外袍,却看他睁着眼睛,眼睛里红彤彤的,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哭过。
“奴才去和礼王说,他误会陛下了。”
高远在梁仲瑄身边跪下,刚刚元景声嘶力竭的声音,高远多少听到了,知道元景那样说梁仲瑄,他很难过,想要安抚梁仲瑄,却显得无能为力,只能这么说,听了这话梁仲瑄叹了一口气,说道,
“有些事他确实没有说错,恨我也应该,让他恨吧,有恨他才能活下去。”
说完梁仲瑄收拾好心情,起身走到案台前,打算继续批阅奏章,高远还想说什么,却看到梁仲瑄已经下了笔,便只能在一旁研磨,未再说什么。
元景勾结徒门教,构陷元念的罪,全部是十二所查明的,因此梁仲瑄并未将此公开,而是暂时将元景幽禁起来,对外说元景突染重病,要在府中安养,外人不要打扰,又将苏晚晚送去寺庙,说是为夫君祈福,虽然偌大的礼王府瞬间成了禁地,但因理由充分,即便让人有所猜想,却也摸不到头脑,便也就没有太多传言出来。
眼下最重要的是与南镜开战一事,为此梁仲瑄并未在元景身上花太多时间,而是准备亲自送李安献和子珏出城,这次大楚攻打南镜,是让南镜和西凉看看大楚的强大,高台之上梁仲瑄素手一挥,三军纷纷跪地,叩拜之声响彻天帝,黄土仰天声势浩大,迫人心弦。
大楚久未经战事,这次为方便百姓瞻礼,更是休市一天,百姓纷纷夹道恭送梁仲瑄的仪仗出城,梁仲瑄身披金色铠甲骑马缓行,身后跟着的便是六皇子元吉,这个元吉第一次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元吉自幼便常在禁军中走动,对打仗一事很感兴趣,知道子珏这次要去前线,除了嘱咐他小心外,更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将捷报带回来给他看,就这么送至城外,元吉才依依不舍的跟着梁仲瑄回了城。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回城后,梁仲瑄并未回宫,而是去了曾经的王府,未入东宫前,梁仲瑄便住在这里,如今已无人居住,但每日都有人打扫,府门前仍旧是一尘不染的气派王府。因为元景这件事情,梁仲瑄最近常回想起曾经的事,包括他还是亲王时的过往。
他生母魏氏身份地位低微,生子仍未被册封,梁仲瑄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个没有未来的皇子,唯独梁淮器重于他,所以即便他心里不愿意,也不得不听从梁淮的旨意,迎娶沈氏为正妃,他知道梁淮是为他好,南阳沈氏言情书网,钟鼎之家,在文人墨客中享负盛名,娶沈氏于他百里无一害。
起初沈氏入府,倒也没什么特别,钟鼎世家,高门贵女,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可那时候的梁仲瑄心有沧海,与男女□□并不上心,所以两人感情并不算亲厚,而且沈氏身体不好,常年汤药不断,两人也不怎么同房,所以感情一直不算亲厚。
乔氏欺负沈氏,梁仲瑄其实是很后面才知道的,他警告过乔氏收敛,可终究是心里没有沈氏,所以警告过便没有再放在心上,况且自幼在嘲讽之中长大,总觉得一个人不会因为几句揶揄就危及生死,在他眼中认为了心中所想,必然不会那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