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卫临,应该是我们大楚数一数二的高手。”
“他比子珏哥哥还厉害吗?”
听了这个问题,梁仲瑄也思考一下,答道,
“这不重要,爹爹不会让他们有机会打起来,所以这个问题不知道答案也无所谓。”
吉儿听了这话,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这时内侍送来了糕点和热茶,梁仲瑄都没等内侍将热茶放到桌上,就直接接了过来,自己用手摸了摸茶杯的温度,觉得可以喝了,就赶紧让吉儿喝上一口区区寒气。
“今天怎么这个时间来?”
“回禀爹爹,母亲在为元景哥哥操办婚宴,人来人往有些吵闹,所以吉儿就来议政殿了。”
这吉儿便是梁仲瑄的皇六子梁元吉,皇后顾英歌所生的嫡出正统,只是这孩子目前只有不到七岁,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年纪。
“爹爹看看吉儿写的字,荣国公前几日看到吉儿写字,说进步很大。”
元吉献宝似的将自己写的字铺在桌面上,急不可耐的想让梁仲瑄查看,梁仲瑄认真地看着元吉写的字点点头,说道,
“苏大学士是我楚国大儒,学识渊博,近日你和他学习,果然是受益匪浅。”
“那爹爹,我可以去弘文书馆读书了吗?”
梁仲瑄听了这话,微微蹙了蹙眉,轻轻的抚摸着吉儿的头发问道,
“为何要去书馆?苏大学士教的不好?”
元吉摇摇头,沉默了好一会,才有点难过的说道,
“听闻元景哥哥四岁开蒙便去了弘文书馆读书,大哥哥元启也是五岁左右入书馆学习,可是吉儿已经年满六岁,却一直不能入书馆读书,爹爹,是因为吉儿还未开蒙?”
听了这话,梁仲瑄有些忍俊不禁,怜爱的摸了摸吉儿的头,安慰道
“吉儿不是未开蒙,而是与兄长年纪相差太多,你的两位哥哥如今仍在书馆读书,让你和他们一起读书属实有些难度,因而才让你独自学习。”
“真的吗?不是因为吉儿笨才不能入书馆的嘛?”
梁仲瑄摇摇头,用手指敲了敲桌上元吉写的字说道,
“自然,爹爹像元吉这么大的时候可写不出这么规整的字。”
听了梁仲瑄的夸奖元吉一扫阴霾,开心的手舞足蹈,这时高远正巧从皇后处回来,听闻六皇子在殿内,赶忙进去回禀,说是成阳公主正在宫里找六皇子,一时半刻没见着人,这会正在哭闹呢。
听到妹妹在哭,元吉也不多做停留,赶紧跟着内侍回去了,梁仲瑄一直送元吉到了议政殿门口,直到彻底看不到元吉的身影,才转过头,脸上的温情早已消失,对着高远说道,
“去查查是谁在吉儿背后议论他不入书馆的事,去收拾干净。”
高远连忙领旨去办,梁仲瑄知道元吉生性敏感,肯定是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才会如此在意书馆的事,元吉作为梁仲瑄和顾英歌的儿子,几乎承载了他全部的爱,梁仲瑄绝不希望元吉被任何事情伤害,他要守护让元吉无忧无虑的长大,所以对待他身边的事物总是异常狠辣。
在皇后的监督下,元景的婚宴圆满结束,可还没得半点空闲,五皇子元通就出了事,元通是武淑妃的儿子,可因儿时发了一场高烧,险些丢了性命,虽然最后活了下来,却变得有些痴傻,如今已十四岁的年纪,还认不全字,行为认知就如同四五岁的孩子。
强行保住了元通的性命,不但使他有些痴傻,身体上也格外羸弱,四季变化时一旦起居上稍有不慎就会病倒,而今年的冬季格外长,元通身体就一直不大爽利,本以为入春后会有所好转,可谁知这场病延绵不断,元景大婚后便一病不起,到最后更是昏迷不醒。
归其根本是因为元通太常生病,所以太医院也就见怪不怪,只是照旧开了温补之类的方子,耽误了元通的病症,而梁仲瑄忙于朝政,太后听闻元通病了就一味请僧人入宫祈福,唯有皇后和武淑妃用心照料,但这次元通是真的兵败如山倒,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
虽然英歌平日冷淡,但后宫事务都亲力亲为,皇子病倒这嫡母自然要照顾,跟着武淑妃是衣不解带的在侧看护,整个人都憔悴了,听着太医院委婉的说辞,英歌终是坐不住了,亲去了议政殿。
和嫔妃不同,英歌从来不会来议政殿探望梁仲瑄,嘘寒问暖更是不从谈起,后宫嫔妃害怕被帝王遗忘而失了宠爱,所以总是找各种时机来议政殿给梁仲瑄请安,可英歌却从不看重这些,大概是心里难受,后来梁仲瑄便下了旨,后妃无要事不可入议政殿,这样他至少不会因为英歌不来而失落。
第7章 第六章
高远看到皇后来了,也是有些意外,直接进殿内去禀报,也没有在乎那些还在和梁仲瑄议事的大臣,梁仲瑄听说英歌来了,便匆匆打发了大臣,到内室去见英歌,见到梁仲瑄回来英歌便跪在地上,表情凝重的恳请道,
“陛下,元通病情一直不见好转,臣妾恳请陛下下旨在民间寻良医入宫为元通治病。”
英歌的话无疑是一盆凉水直接泼在梁仲瑄头上,让他白高兴了一场,其实梁仲瑄知道,以英歌冷淡的性格,如果不是因为有事又怎会来议政殿呢?梁仲瑄叹了一口气,将英歌扶起,淡淡说道,
“元通有太医照料,为何要请民间医者入宫?”
“太医院对元通本着□□的方法,但求无功无过,可一味□□并不能治愈病症,所以臣妾想广寻医者入宫,民间医者行百里治百病,也许能有法子救治元通。”
梁仲瑄有些无奈,当年元通高烧之下坏了头脑,皇子痴傻是极为损害皇家颜面的事情,所以当年太后就明里暗里和武淑妃说过,这孩子还能再有,不必在一棵树上哭白了头。
可武淑妃爱子心切,誓死要保住这孩子,梁仲瑄那时政务繁多并未明确表态,唯有刚入宫不久的顾英歌站在了武淑妃这一边,陪着武淑妃度过了那段时光,最终元通艰难的挺了过来,可这些年却始终不见好,太医院一直都是拿药吊着,从未想过真的能将这孩子的身子调理好,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太后不想这孩子给皇族丢脸,皇上不表态,那太医院自然是顺其自然,生死全靠天命。
“英歌,你可曾想过,如果十二年前元通病故淑妃现在会如何?也许当下她会很难过,可终究不过是一时之痛,至少她还有机会为人母,而如今这十二年她日日夜夜一心在元通身上,常年累月将自己的身子也拖垮了,到头来一无所有。”
听着梁仲瑄的话,英歌眉头紧锁,有千万句话却被卡在喉咙处,她知道梁仲瑄的话没有错,可同为人母,英歌还是接受不了,梁仲瑄拉住英歌的手,轻轻的放在手心轻抚着,
“如今元通还未成年,可早晚要成年,成年皇子要出宫建府,到那时淑妃应当如何?元通的病早年我便问过太医,仙丹妙药都无法起死回生,天生羸弱加上后天并发之症,能活到今时也实属不易……”
听到这里英歌也明白了梁仲瑄的意思,将手抽回淡淡的施了一礼,打算离开,刚走到门口又回头问了一句,
“如果是吉儿,陛下也能如此淡定的说出此番言论吗?”
可不等梁仲瑄回答,英歌便离开了议政殿,回去时英歌并未上步撵,此刻她心里就好像有一团火,烧的她整个人都要爆炸了一般,为了缓解这种痛苦,英歌步行往花园去,她拉着知夏嬷嬷的手问道,
“知夏姑姑,刚刚我是不是不该那样问?”
知夏是英歌的乳娘,陪着她经历了一切,知道英歌是又想起了当年之事,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她扶着英歌,轻抚着英歌的背,陪着她往前走,淡淡的说道,
“娘娘心里的苦奴婢知道,那是娘娘心里的坎,可这么多年了,陛下如何对待娘娘,娘娘心里都懂。娘娘心里的苦,恐怕陛下也清楚,您二位都不愿将此事说开,这往后的日子不过两相折磨,何苦呢?”
听了这话,英歌沉默了,知夏也是豁出去了,不管英歌怎么想,有些话她憋了这么多年,终究是不吐不快,
“当年侯爷身故其实不是陛下的错,也是陛下多方周旋才保住了顾氏一族,后来陛下迎娶姑娘,外人都说是政治联姻,说陛下是为了要稳住众将士才迎娶武将之后,可我们都知道,陛下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只求与姑娘成亲,他的处处谋划,也如实告知了姑娘的。”
入宫之后知夏姑姑已经很久不曾称呼英歌为姑娘,可看着英歌长大,所以不管英歌年芳何许,在知夏姑姑眼中,她还是那个孩子,如今忆起往事,知夏姑姑又忍不住唤起姑娘来。
“姑姑,可也就是因为他的这份情才将我逼入了绝境呀!他是帝王他有他的谋划,甚至连亲子亦可计算,这份心计是冷漠又决绝,是多么让人憎恶的存在呀!”
英歌说完挣开知夏姑姑的搀扶,独自望向天空,她当然知道父亲的死与梁仲瑄无关,她也从未责怪过先帝,身处在这朝廷之中,素来不能独善其身,先帝嫌弃顾家功高盖主,加上威北王之乱,先帝害怕自己的幼子登基后会被顾氏掣肘,所以极力削弱顾氏的势力,生在侯府之中的顾英歌如何会不明白。
可她怀念凉州的天空,怀念策马奔腾时的快乐,可如今眼前这片天,却被这深深宫墙所阻,而自己也不再是顾英歌,如今的一切对她都是无穷无尽的枷锁,她要穿起名为礼法的外衣,在这座孤城中扮演着皇后这个角色,她再不是她自己,每每思及此处,英歌都无法喜欢起梁仲瑄来,因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梁仲瑄!
其实很多人认为先帝梁淮是因威北王之乱后才对手握重兵的顾枫起了疑心,可英歌却知道梁淮其实很早就对顾氏有所忌惮了,甚至早于她出生之前,最是无情帝王家,英歌自小便有这个认知,她知道当年哥哥是因顾枫为消除梁淮的忌惮,才被留在平京城为质,对外却只是说因顾家老太太心疼孙子,不舍他去凉州城。
也正因如此,小小的英歌对于平京城很是抵触,后来她陪伴父亲回京述职,看着那些满脸带着伪善笑容的人背地里却都有着另一幅面孔,这样英歌极为厌恶恶心,以至于后来她再也不会陪同顾枫回京述职了。
英歌喜欢凉州,虽然贫瘠却朴实的可爱,原本她与梁仲瑄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一点交集都不会有,可偏偏命运还是让他们相遇了,那是英歌十岁那年,梁仲瑄跟随顾南天到凉州城巡查。
在禁军之中的顾南天,结识了当时也在学习骑射的皇七子梁仲瑄,那时的梁仲瑄因生母身份卑微因而不受他人重视,在军营中都不受待见,可顾南天性格豪爽洒脱,从不在意这些,加上两人对治军打仗上意见相投,更是成为了莫逆之交。
梁仲瑄总是听顾南天讲起凉州的种种,很是向往,于是在十四岁那年,他向梁淮奏请前往凉州城巡视,那是英歌一次见到兄长书信中常常提及的七皇子,英歌对于皇族本就有些抵触,对于这位皇子更是敬而远之。
原本凉州城巡视为期一个月,可梁仲瑄在临近南镜的地方突遇刺客行刺,好在顾南天拼死救下了梁仲瑄,为此南天受重伤奄奄一息,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梁仲瑄知道梁淮对顾枫已深有忌惮,便将遇刺一事隐瞒下来,并送书信回京,说自己被凉州风情吸引打算再留一些时日,争取时间让顾南天养伤。
英歌一直对梁仲瑄避而不及,可因为要照顾受伤的兄长,她和梁仲瑄有了一些交集,可在英歌的印象中,他们的交流很少,在英歌眼中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所以英歌礼数周全,从未有过多余的话语,后来顾南天伤势痊愈,两人一返回平京,两人便再无交集。
再次听闻梁仲瑄的消息时,是武侯二十三年,顾枫说皇七子梁仲瑄被册立为太子入主东宫,而年仅十六岁的梁仲瑄被册立,似乎引起了不小的波澜,作为皇帝胞弟的威北王梁亭第一个公开反对册立梁仲瑄为太子,并且开始了暗中谋划,打算谋权篡位。
梁淮自登基后便开始削弱皇族势力,皇族对此一直怨声载道,威北王先是暗中游说皇室旧族,让他们同意拥立新君,又以自己是燕州府节度使之便,在燕州屯兵五万,打着以清君侧之名向平京进军,从燕州出兵必然要经过凉州城,大军压境顾家军不可能毫无察觉,为拖住顾家军,威北王甚至私下勾结南镜,在他的兵马临近凉州城时,南镜同时出兵攻打凉州,让顾家军无暇西固。
威北王振臂高呼本以为天衣无缝,可他终究是小看了梁仲瑄,本以为是少不更事的小太子,殊不知他的手段远远超乎了威北王的想象。
第8章 第七章
威北王打着清君侧的旗号造反,却不敢直接反对太子,毕竟那是梁淮亲封正统,所谓的清君侧指的是梁仲瑄生母魏娘子,威北王声称这位魏娘子宫女子出身,身份卑微却使用妖术魅惑君上,让君上迷失心智,要替君上铲除妖邪,可那时的魏氏早就香消玉损,所以所谓的清君侧清的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梁亭就是要将魏氏定义为妖邪,那样梁仲瑄便顺理成章的名不正言不顺,待他兵临城下,自然有了另立新君的借口,他这如意算盘本来打得很好,多年筹谋终于要成为现实,威北王是信心满满的五万大军洋洋洒洒的北上,要直取平京城。
可原本要缠住顾家军的南镜军,还未和顾家军刀兵相见,背后腹地就被西凉偷袭,南镜一下子腹背受敌,匆忙回营自救又被顾家军追缴,一时间伤亡惨重,而对北上的威北军顾枫也早有准备,他让副将李安献领兵五千埋伏在威北军必经之路,趁夜偷袭,虽然威北军有五万雄狮,可李安献所率领的五千顾家军都是精兵强将又是趁夜偷袭,不但烧了威北军的粮草,更是斩杀了威北王的副将。
威北王军还未到京畿便被大大的戳伤了锐气,原本就不该再度北上,可威北王却是被皇位迷失了心智,不去细想为何顾枫会派人提前埋伏,却仍就泥足深陷,带着五万大军继续北上,而等待他的结果必然是失败。
“皇叔,小侄一无功勋,二无外臣拥立,这太子之位本是坐不稳的,可皇叔却急不可耐的送了这么一份大礼给小侄,小侄真不知该如何感谢皇叔才好。”
这是威北王被俘之后梁仲瑄对他说的话,事后冷静下来的威北王才发现自己竟然被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谋算了。梁淮在位二十二年都不曾立太子,主要是几位成年皇子大多都难当大任,这空悬的太子之位渐渐的让梁亭有了非分之想,为了这个梦他筹谋了太久,所以从未将梁仲瑄看在眼里,没想到就因自己的轻敌毁了他的一生。
其实这也不能怪梁亭小看梁仲瑄,此事之前根本没有人将梁仲瑄看在眼中,主要是他出身太低,即便被册立为太子,也仍旧没人看好他,梁仲瑄的生母魏氏,是位官女子,母家是淮阳一代的商贾之家,商籍低贱又是官女子的魏氏却不知是如何得了梁淮晚年全部的宠爱,为她梁淮晚年再未入后宫,而是与魏氏同住于议政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