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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沈府的正堂灯火通明。
燕歌将苏嬷嬷压了进来,当堂受审。
沈黎听闻此事,赶紧派人将一家老小都叫了过来。
没一会儿,正堂内便满满当当站了一屋子人。
傅昀州亦被惊动,恰合时宜地赶了过来,就坐于正位上。
沈黎坐在太师椅上,与傅昀州隔着一盏茶,其余人或立或站,面上神色各异,有看好戏的,有作壁上观的,有心怀鬼胎的,亦有不知何故的。
沈黎怒视着跪在地上的苏嬷嬷,高声质问道:“苏嬷嬷,燕女使说你是来自首的,你倒说说,你犯了什么事?”
苏嬷嬷以头抢地,战战兢兢道:“老奴……老奴该死,老奴下毒害大公子,自知罪不可恕,现自首认罪,愿意交代幕后真凶,望老爷从轻发落。”
沈黎的手捏在桌角上,微微颤抖着,指节泛白,足以看出他的怒火中烧,他深吸一口气以免失态,责问道:“幕后之人是谁,我要你现在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苏嬷嬷颤颤巍巍地直起身子,眼神在屋内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面色有些心虚的崔氏身上。
当即抬手指了过去:“是夫人,是大夫人叫我这么做的!”
这一下崔氏再也绷不住了,这一指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这老婆子全家性命皆捏在她手上,她怎敢!
崔氏不镇定了,走出几步,用杀气腾腾的眸子盯着反咬自己一口的苏嬷嬷,高声诘责,试图将她吓退。
“你……你莫不是老年痴傻了,怎地随意攀咬人,苏嬷嬷,你这般做的后果是什么!我劝你想清楚了再说话!”
苏嬷嬷眼中果然闪过了一丝后怕,她扭头望了燕歌一眼。
燕歌极郑重地对她颔了一下首,手在袖中微微一抖,吊下一枚玉佩。
是苏嬷嬷儿子随身戴的信物。
苏嬷嬷看到那玉佩一眼后,浑身一凛,目光陡然变得决绝。
她转身指着崔氏,开始大声控诉:“崔氏,做人要讲良心,老奴跟着你,这些年来替你明里暗里,做了多少龌龊事情!我总以为在你心里,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虽然你平日里不怎么把我放在眼里,这些都罢了!可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替你做了这桩事情后,你竟然半夜三更派人来杀我灭口,崔氏!你就不怕我死后夜里来找你索仇吗?”
苏嬷嬷大声控诉着,声音凄厉,眼睛发红,仿佛在发泄这么多年满腔积郁的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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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欣赏
经此一事,他感慨于她的成长和变化
听着这番话,崔氏的表情彻底破碎了,她踉跄着扑上去撕扯那婆子。
“谁让你胡说的,究竟是谁指使你的!说啊!”
沈黎见场面混乱起来,连忙下令。
“来人,拦住她,成什么样子!”
崔氏被冲上来的家丁制住,一时间动弹不得,扭动着身子在那儿哭得梨花带雨。
“老爷,您就看着这婆子污蔑妾身吗?妾身是冤枉的,是冤枉的!”
沈黎扫了她一眼,皱了一下眉,心烦意乱道:“你闭嘴。”
旋即又对着跪在地上的苏嬷嬷道:“你接着说。”
苏嬷嬷理了理身前被她扯乱的衣裳,喘了一口气道:“今日正好都督大人也在,老奴索性就把所有事情统统讲出来,求大都督公断。”
闻言,一直处于壁上观的傅昀州稍稍动了动身子,随意地挥了挥手。
“说吧。”
苏嬷嬷来了底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说了出来。
桩桩件件,仔仔细细,包括崔氏的图谋也全盘托出。
“若是大公子死了,四公子将来便可继承这家主之位,崔氏所图,最终在此。”
众人越听越心惊,躲在人群中的沈临更是煞白了脸庞,他还未弱冠,涉世未深,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打击,浑身都在颤抖着。
沈如见他可怜,毕竟他也不知道崔氏背地里的恶毒行径,是无辜的。便走到沈临背后轻轻搭着他的双肩,表示对他的关心。
一旁坐着的秦姨娘,抱着怀中似懂非懂的沈岚,下意识地去捂她的耳朵,这些家宅内斗的阴暗之事,着实不该让个懵懂孩子听去。
苏嬷嬷说完后,被人制住的崔氏彻底发了狂,突然大叫起来。
“来人啊,把这个胡乱攀扯家主的老婆子给我拖出去打死,快啊,快来人啊!”
沈黎气不过,霍然起身,上前几步,用尽全力扇了她一巴掌。
啪——
极其响亮的耳光声,崔氏被打的偏过脸去,面颊当即红肿一片,嘴角溢出鲜血来。
沈黎冷冷瞧着她,“贱人,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崔氏别过脸来,犹做垂死挣扎,“我不服,证据呢?你们空口无凭,证据呢?”
堂内一时阒然,崔氏瞧着无言的众人,蓦然仰头癫笑起来,发丝散乱,极其畅快的模样。
“报官也是要讲证据的,你们空口白牙的,胡言乱语蔑我,想置我于死地,我告诉你们,拿不出证据来,别说永州大都督,就是青天大老爷,也别想定我得罪!”
“证据在此——”
突然,一道清凌凌地嗓音从外头传进来,众人定睛看去,沈蜜正迈过台阶,身影绰绰地走进厅堂来。
她身着梨花白暗纹绣的薄罗褙子,下身是同色的月华裙,行走间纤腰袅袅,步步生莲。
自她出现的那一刻,傅昀州的目光便一丝一毫也挪不开了。
脆桃跟在沈蜜身后,手中端着个黑漆木盘,上面放着一卷账册。
她对着沈黎和傅昀州福了福身,敛衽道:“见过父亲,见过傅都督。”
沈黎当即问道:“你说的证据,在何处?”
沈蜜不紧不慢地从漆盘中将账册递给沈黎,翻开近几页,指着其中几项名目道:
“父亲请看,这是大夫人近段时日房内进出的款项,我去账房连夜对了,有几笔买药的支出对不上,里面所差的数额,明日去城中的各家药房查问比对下,想必就能查出,大夫人最近买了哪些额外的草药,来害大哥了。”
沈蜜的一番话,如莺啼入耳,清晰又透彻,众人面上皆露赞色。
傅昀州的眸子更是微微亮了亮,经此一事,他感慨于她的成长和变化。
唯有崔氏,面如土色,眼睁睁看着大势已去,浑身无力地坠倒下去,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沈黎捏着账本,目光凛凛道:“好,好,明日一早便让人去比对,看看这个毒妇到底配制了什么阴毒的毒药,要害死洛儿。”
他转身,抱拳作揖,对着傅昀州朗声道:“傅都督,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还请您下令定夺,给这罪妇判罪量刑。”
傅昀州站起身来,负手而立。
目光不经意掠过垂首立于正前方的沈蜜,转而又落回到沈黎身上,不轻不重道:“沈大人,这本是你内宅家事,本都不该插手,但此事危及到我营中将吏的性命,本都便不得不多说几句。”
“都督请讲。”
傅昀州继续道:“娶妻当娶贤,恶妇当家,势必家宅不宁,危及子孙后代,这点,我相信沈大人应当也是清楚的。”
沈黎浑身一震,当即会意,遂道:“下官正有此意,明日便修一纸休书,从此与这罪妇再无瓜葛。”
傅昀州颔首,垂眸转了转手中的扳指。
“还有一点,熟悉本都的人都知道,本都爱兵如子,凡害我手下将士者,下场都不怎么好。”
此话一出,堂内尽是倒吸冷气之声。
崔氏听到这话,顷刻间抬起脸来,警惕看向他,“傅昀州,你想怎么样,你要杀了我吗?”
傅昀州眸中闪过一丝残忍,深不见底地瞧向崔氏,黑洞洞地像吞噬一切的地狱。
“杀你太便宜了,流放到莫尔北更适合你,这一路风欺雪淋,够你好好反省这半生的罪过了。”
他用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让崔氏瞬间面无血色,惊骇至极。
莫尔北是整个大元最北面的苦寒之地,终年不见日光,被称为黑暗之城。且有北方的游牧民族常常会来烧杀抢掠,血洗屠戮,几代以来,几乎所有能出逃的当地百姓,纷纷逃离了那个蛮荒之地,外出谋求生计。
是以,如今的莫尔北又被成为无人城,魔鬼城,传说夜夜都能听到冤魂哭泣……
崔氏整个人都疯癫起来,尖声地叫喊着:“不,不——我不去莫尔北,我不去,你杀我了吧,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傅昀州,你杀了我!”
沈黎眼看不好收场,赶紧下令:“来人,将崔氏压到府衙牢狱,派人严加看管,择日发落。”
说罢,沈黎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苏嬷嬷,转身请示傅昀州,“那这恶仆……”
傅昀州却随意挥了挥手让他自行处置。
沈黎:“至于这恶仆,自首有功,但恶行确凿,判终身**,一起拉下去。”
话音甫落,侍卫便进来将崔氏和苏嬷嬷拖走。
崔氏被带走后,那癫狂的叫声却久久不散,犹在众人耳畔回响。
经了这一场家宅内乱,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是难喻,面上的表情也都不太好。
最难过的当属沈临,他毕竟也才十四五岁,却要一夜之间接受亲生母亲是杀人犯,实在是太残忍了。
事情告一段落,众人间歇退场。
沈蜜看着浑身依旧不停颤抖着,几乎崩溃了的沈临,上前揽过他的肩膀,柔声安抚道:“四弟,你母亲的事,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若是难受就哭吧,哭出来吧,没关系的。”
沈临因她这句安慰,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涕泗横流。
沈蜜将这个大男孩搂在怀中,拍拍他的背脊,温声道:“好了,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沈如在旁边看着这一幕,鼻子有些发酸,拿出袖笼中的帕子抵在鼻尖。
眼见着沈临哭累了,沈如上前揽住他的肩,将他带回去。
“来,我带临儿回去好好歇息吧。”
沈如带着沈临走后,沈蜜站在原地,理了理身前的衣裙。
转身时却蓦然发现,傅昀州还留在堂内未走。
一树烛灯下,他眉目温朗,浅浅泛着光辉,正一瞬不瞬地瞧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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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同游
预告:明日都督发现真相,撕去伪装
沈蜜微讶,睫毛颤了颤,问道:“都督怎么还没走?”
傅昀州嘴角微提,带了些自嘲。
“沈姑娘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沈蜜慌忙摇头,解释着。
“不是的,我只是以为大家都走了,所以都督应当也……”
话未说完,傅昀州淡淡一笑,表示无碍。
“沈姑娘不必紧张,我开玩笑的。”
沈蜜上前对他蹲了蹲身,郑重行了个大礼,真诚表示谢意。
“此番事成,全亏都督精密部署,真该好好谢谢都督才是。”
傅昀州瞧着她,挑了挑眉梢,故技重施,“如何谢?”
沈蜜抬起眸子正色道:“都督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必定双手奉上。”
傅昀州语不惊人死不休,“以身相许呢?”
沈蜜垂着眸,婉言相拒:“都督又跟小女子开玩笑了。”
傅昀州轻笑一声,摸了摸手上的扳指,漫不经心道:“三日后陪我澄湖泛舟,姑娘可愿?”
沈蜜面色微变,她如何不知道傅昀州的心思,
只是……
她陷入了矛盾中,一时间犹豫不决,心口难开。
傅昀州却用言语给她施压:“方才沈姑娘还说要好好谢谢我,难不成这会子又反悔了?”
沈蜜心一横,打算与他说清楚,
“都督,实话跟您说吧,如今关于你我的流言,内宅乃至坊间已然不少,这件事,不论是对于您的名声,还是对于我的,都不利。”
傅昀州闻言,摩挲扳指的手指停住了,垂着眼睫琢磨着什么。
半晌后他道:“那便叫上沈校尉和你姐姐一起。”
沈蜜想了想,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了无数遍
仅此一次,仅此一次……
最终勉强答应了下来,“那好吧。”
见她如此不情不愿,倒像是他傅昀州强逼民女一般。
说实在的,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那种酸楚苦涩的滋味搅扰着他,让他五脏六腑都有些压得慌。
沈蜜见傅昀州面色暗淡,识趣地便要告退,“傅都督,若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告退了。”
傅昀州抬眸瞧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应了声。
“好。”
看着她不带一丝温度转身离去的背影,傅昀州攥着扳指的手微微紧了紧。
他长呼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平静。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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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澄湖两岸绿荫如盖,游人如织,湖面苍翠,一望无垠,湖风澹澹,一派明瑟旷远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