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阵笃笃的敲门声,让她从神游中拉了回来。
“蜜儿,你没事吧?”
紧接着,一道清冽的声音传了进来。
定是傅昀州发现她久久不出去,担心她的情况,所以来询问了。
“哦,我没事,我这就出来。”
沈蜜梗着脖子应了一声,起身出浴。
晚膳,傅昀州依着她的心意叫了些清淡的菜式,有笋尖肉片,甜醋莴笋,鲜鸡香菇汤。
傅昀州要了一碗鸡汤给她:“多喝些鸡汤补补身子。”
沈蜜接过,轻轻道了声:“谢谢。”
喝着温热鲜美的鸡汤,整个人都是暖洋洋的,傅昀州在她对面一边夹菜一边问她:“方才怎的沐浴了那么长时间。”
沈蜜如实答道:“不小心睡着了。”
傅昀州闻言轻笑,“倒是巧了,我方才躺在外头,也不小心睡着了。”
傅昀州轻描淡写地话音落下,沈蜜却赫然抬头:“当真?”
傅昀州见她神情愕然,杏眸瞪的圆溜溜的煞是可爱,不由轻轻提了提唇角,“如此小事,我为何骗你?”
沈蜜昨日清晨那个荒唐的想法再次生了出来,这一回,她心中的预感更重了。
“那你……可有梦到什么?”
沈蜜不由问他,神情一丝不苟,颇为严肃。
傅昀州不明所以,依旧是半开玩笑的口吻,他想到昨日沈蜜好像也这么“关心”过他,打趣道:“想不到,夫人竟对我梦到什么都如此上心,真是让为夫受宠若惊。”
面对傅昀州的促狭逗弄,沈蜜却没有接他的茬,反而目光如炬地瞧着他,檀唇一张一合,神情很是肃穆。
“傅昀州,我没工夫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傅昀州夹了一块莴笋到她碗中,表情亦庄重了下来,不紧不慢说道:“一个很奇怪的梦。”
“怎么奇怪了?”
“好像是从前经历过的事情。”
沈蜜刨根问底,“怎样的事情?”
傅昀州摇了摇头,唏嘘:“一言难以道尽,不过……“他话锋一转,”反正是有你的。”
听了傅昀州打趣她的话语,沈蜜却没有半点气恼,反而继续揪着他的话头追问:“那可有别的姑娘?”
傅昀州怔忪了一下,像是没料到她会这么问,眼底明显浮上了微妙的神色。不知为何,被她如此发问,他满腔竟涌起了上辈子发生那事之后,当时那股茫然失措的心虚。
可这辈子,他起过誓不会骗她,就不能违誓,故而他思忖了片刻还是如实回答。
“有。”
话音落下,沈蜜的神情突然大变,她睁大眸子,很是惊讶,眸光也渐渐变得古怪起来,她垂下了头,静然沉思。
傅昀州怕她多心,连忙解释起来,“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梦里那女子……就跟燕歌一般,是我的下属。”
闻言,沈蜜蓦然抬首。
如花娇颜因着跳动烛火显出明暗交杂。
她怔怔看着他,眉头轻蹙,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最后,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抛下一句。
“傅昀州,咱们快点用完膳,一起睡觉吧。”
话音落下,傅昀州口中含着的一口饭差点喷出来。
他轻咳了几声,压抑住那份震惊,抬起清冽的眸子认真瞧她,企图从她脸上瞧出些端倪。
只因沈蜜这番话,太过反常了。
沈蜜一心只想着与他同榻而眠,再做前世梦境。
见他如此盯着自己,也没多深思,只神经粗大地问道:“都督这么瞧着我,可是我面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傅昀州轻轻摇了摇头,悄没声儿地倾身凑近了些,一双长眸深深瞧着她,翻涌着情愫,低低的嗓音带着磁性。
“就是想问问,沈姑娘方才的话,可是想自荐枕席?”
是可忍孰不可忍。
面对傅昀州这般曲解她意,睁着眼说瞎话,还是孟浪的戏谑之语。
沈蜜终是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给他。
“傅昀州,你想得美。”
对付非常之人,就要用非常之法。
果然,傅昀州眼中的一熄灯火暗淡了去,但没一会儿,他便换上了沮丧之色,好像受了委屈一般。
“沈姑娘何必无端说些让人想入非非的话,真让人伤心啊。”
看着傅昀州故作委屈巴巴的模样,沈蜜深吸一口气,忍下了揍人的冲动。
她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傅都督,凡事都讲个点到即止,您说对不对?”
言下之意是让他不要得寸进尺。
“对,夫人说的是。”
傅昀州点头应下,笑得粲然。
忍……
面对傅昀州的有意打趣,沈蜜隐忍不发,只是埋头吃饭,因为她知道,按照傅昀州的性子,越同他把这件事说下去,他越会来劲。
傅昀州叫她默然不语,试探问道:“恼了?”
“没有。”
傅昀州坐直了身子,望着她:“那关于明日的计划,我可否言明?”
说到正事上了,傅昀州的语气不再散漫,沉肃了下来。
“都督请讲。”
沈蜜知道事情的重要性,自然也端正了态度。
傅昀州开始说起计划:“首先,要让别人知道我们是诚心来德州做生意的夫妻,须在此地置办一处宅子,另外,关于那侵地的案子,咱们要从出了命案的卢镇查起来。”
沈蜜琢磨了他的话,说道:“都督说得有理,置办宅子简单,找当地有名的牙人即可,到时再由他们将事情散出去,自然会有不少生意人来结交。”
“至于去卢镇,咱们可以借个由头,这样查案子时就不会让他人疑心。”
沈蜜一番言说,傅昀州向她投去欣赏的目光,“那依夫人看,什么由头合适?”
沈蜜:“德州各镇盛产丝绸,眼下正值暮春,收丝是最顺理成章的。”
这一翻推演与傅昀州不谋而合,他笑道:“夫人冰雪聪明,蕙质兰心,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说罢,他起身走向沈蜜,簇簇烛灯下,他高大的身影,宛如一道巨墙,瞬间笼罩着沈蜜的头顶。
沈蜜有些害怕:“傅昀州,你想干什么?”
傅昀州扬唇,一脸顺理成章,“方才不是说要一起睡觉吗?”
说罢,他又走近两步,微微弓下身子,有淡淡馨香。
沈蜜紧张地与他对峙:“你……你不许过来……”
傅昀州一把将她抱到了床上,自己则睡到了另一侧。
“我不过来,我只是答应你,跟你一起睡觉而已。”
沈蜜靠在床头,小声嗡嗡:“你不去洗漱了?”
傅昀州翻了个身,闭上了眸子,像是疲惫极了的喃喃:“嗯,太累了,娘子容我一日吧。”
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又是讨饶的口吻,沈蜜倒是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其实她也更怕傅昀州会突然对她起了兴致。
“好,那就睡吧。”
沈蜜轻轻说了句,而后吹熄了烛台,躺了下去。
室内落下漆黑的暗色,阒然无声,更漏滴答,开始了漫长的夜。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10 23:43:15~2022-03-12 22:0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面包店维修中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傅狗那么聪明有没有想到女鹅这么追问就是做了他一样的梦呢】
-完-
第68章 误会解除50%
我若战死,她可改嫁
果不其然, 只要与傅昀州同榻而眠,沈蜜就又开始做梦了。
这一回的场景,依旧是在尚书府,不过不是傅昀州的书房, 而是敏辉堂的后耳房。
耳房内陈设井然有序, 是供奉佛龛的地方, 长案上摆着青烟澹澹的八脚黄铜香炉。
傅昀州立在长窗下,澜衫墨发, 负手玉立,身前跪了萧策、燕歌还有晚娘。
他吩咐三人道:“一会的事情, 须得做得十足真, 不能让人生出半点疑心。”
“是。”
三人齐齐应和,态度坚定。
“那便去吧。”
傅昀州安排好后,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
几人推门出去, 燕歌却在门口处停下了脚步,她见晚娘萧策走远后,折回来对傅昀州抱拳道:“大人, 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傅昀州淡淡道:“讲。”
燕歌深吸一口气, 说出肺腑之言,“您这般苦心筹谋,真的值得吗?夫人不明白您的目的,只会对您生出嫌隙。”
傅昀州转过身来, 瞧着直言不讳的燕歌, 嗓音悠远淡然:“燕歌, 本官要保她。”
燕歌不明白, 诧异抬眸:“啊?”
傅昀州负手踱步, 满身都是上位者洞若观火的气度。
“这件事情,一来是为了坐实我宠妾灭妻,溺死在温柔乡,好叫他们放松警惕,二来,则是为了保全夫人。”
燕歌依旧满目不解。
傅昀州又缓缓解释道:“此番举事尽管已有八/九分胜算,我却不能让她担一丝风险。”
“我若战死,有提前藏下的那封和离书,她不会受到任何牵连,犹可改嫁。”
末了,他叹息一声道:“燕歌,此去祁山,谁陪她我都不放心,此事我惟愿交由你。”
傅昀州的一番话平静却隐忍,理性而克制,饱含着苦心和筹谋。
燕歌大受感动,眸中缓缓蓄了泪,跪下身子,稽首对他拜了大礼。
“属下,定不负主上所托。”
燕歌出去后,预先商量好的大戏便上演了。
敏辉堂中,沈蜜被小丫鬟揭发,说她在秦姨娘送去的莲子汤里掺了毒。
好在秦姨娘没喝几口,中毒不深,宫中请来的太医及时为其灌下催吐汤,吐出毒物,方才捡回一条性命。
沈蜜百口莫辩,跪在堂中左右受敌,孤立无援。
只有刚好来找傅昀州议事的内阁首辅张淮替她辩驳了几句,指出了其中的漏洞。
可傅昀州却并没有下令彻查,他面色深沉,冷酷下令:“就算此事颇有蹊跷,但本官还是留不得得你了。”
“来人,自即日起,将大夫人送到祁山别居去住,无故不得下山。”
一番惩处无异于是将她圈禁。
沈蜜心如死灰,跪在地上不再辩驳。
傅昀州背过身,不再看她一眼,背影极其的狠心绝情。
护卫涌进屋子,来将她带走,傅昀州如松竹般挺峻的身影在她的视野中越来越远。
渐渐消失不见。
梦境在此刻戛然而止。
沈蜜醒了,睁开眼睛的刹那,她只觉眼角凉凉的,伸手一摸。
才发现有泪。
她怎么哭了?
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来,让她满是流泪的冲动。
昨日的梦境。
到底是不是真的?
鸡鸣四起,天色青蒙蒙的,透过纱窗将将照亮屋宇,里内的一应陈设露出朦胧的模样。
沈蜜闭了闭眼睛,脑中却不断浮现傅昀州面窗而立,沉肃说出的那番话。
“我若战死,她可改嫁。”
原来……
竟是这样吗?
“蜜儿怎么哭了?”
傅昀州这时候刚好也醒了,他翻身瞧见睡在身旁的沈蜜。
眼睫轻颤,眼角隐约挂着泪痕,不由轻轻出声询问。
沈蜜睁开了含水的泪眸,偏首瞧见傅昀州就睡在她身侧,那张俊朗的面孔,清润如玉,恍然给人一种,现实与梦境交叠的错觉。
一瞬间,仿佛所有的事情。
都有了回应。
泪水不受控制地汩汩滚落。
傅昀州叫她瞧着自己流泪,心下不由地慌了,伸手替她擦拭去,安抚起来:“好端端地怎么哭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沈蜜一边流着泪,一边颔首认下,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异端。
梨花带雨的一张娇丽容颜,流着清泪的模样,连睫毛都沾染了水珠。
真是让人心疼。
傅昀州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臂,将她揽到怀里,一下一下地抚摸起她的青丝,嗓音温柔至极:“别怕了,我在这里,一定会护你平安。”
沈蜜这次出乎意料地没有推开他,反而很是乖巧地窝在他怀中,静静地呼吸着,好像真的受了什么了不得的惊吓、六神无主了一般。
随着怀中那女子的呼吸越来越轻,越来越平稳,傅昀州发现,沈蜜像是乖巧的小猫一般,闭着眸子静静地睡着了。
发现她安稳睡着了以后,傅昀州终究是没忍住心痒,飞快地低了低下巴。
在她额头偷啄了一口。
没法子,她此刻的模样。
实在是太招人疼了。
傅昀州就这么揽着熟睡的沈蜜,深深地看着她。
心中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填满。
哪怕就这么相拥到地久天长,他也是愿意的。
待到沈蜜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傅昀州揽在怀里。
恢复清醒的她,想起方才的前因后果,耳根莫名发烫,想也没想就伸手便用力推开他。
那双手像极了挠人痒痒的小猫爪,让人心中难耐。
傅昀州轻轻笑了笑,松开了她。
他瞧着她,眼角眉梢都是舒展轻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