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勤伯爵府是什么样的人家?
“世代簪缨贵族,什么头衔没听过?”
人家要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利益,“又不是扶贫,你把莲姐儿嫁过去,能带多少嫁妆?”
沈父手里有多少钱,沈怜容是知道的。
这年头的嫁女,女方要出的嫁妆不比男方的少。
沈怜容才不信沈父能出得起,那么多嫁妆呢。
“所以,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能嫁进去,你没嫁妆傍身,也遭人白眼轻视。”
大家看的都是门当户对,互相帮扶。
“你一个六品官的女儿,能给人家什么帮扶?人家会看上你?”
那才奇怪了!
沈怜容希望父亲看清楚,别连累的最后乌纱帽都保不住了,“跟人家抢夫婿,你也真够大胆的。”
玉莲想嫁的那家公子已有未婚妻,就是未婚妻“为母守孝呢”。
没进门,玉莲就算计上了。
三年的空档期,让她觉得自己能插一脚进去。
想着,便就跟沈父商量,“我与那公子文采相当,志趣相投,不想错失一段姻缘,求父亲成全。”
沈父一开始也是不同意的,大骂她“丢脸,不知羞耻!”
可是碍不过关大娘子的游说跟女儿的绝食。
思来想去之下,还是想请沈怜容出面保媒。
看在苏御的面子上,说是保媒,实际上是背后势力的二次重组,“你也真是脸大的,我们是什么派系,伯爵府是什么派系,你看不出来?”
苏御是纯纯的太子党,忠勤伯爵府是三皇子党,沈父为了一个女儿,要苏御去伯爵府挖人。
怎么可能?
就算苏御同意了,伯爵府也得同意不是?
沈父这遭,就是纯纯的缺心眼子,“分不清好坏,我不想跟你说了,关门送客,以后有事没事别联系了。”
别为着一个蠢货,把全家人都拉下水。
沈父气得吹胡子瞪眼,“我才不跟你说了呢!你等着吧!不靠你,我一样能把莲姐儿风风光光的嫁进去!”
哦?
说到这个,沈怜容就惊奇了,“看来你是早有准备啊?说来听听?”
能这么自信,说明肯定有苗头了。
但,“有什么苗头也抵不过三皇子党。”
别忘了,三皇子的母族是有兵权的,“五部里面有三部军权在他手里,你确定要赌一把?”
拆人党派。
忠勤伯府的姻亲是勇毅侯府——
勇毅侯府就一个女儿,沈父是要抢了人家的夫婿,捷足先登啊。
也真是敢想,小平民想嫁豪门,靠的是三代人的努力。
在这个时代,改变阶级除了读书就是嫁人,女子不能读书做官,所以想改变阶级,能图谋的,就是婚姻。
玉莲想嫁忠勤伯府,沈怜容是理解的。
有哪个小姑娘不想嫁高富帅呢?
但也首先,“高富帅能看上你不是?”
嫁进去了,也得有命活着啊。
沈怜容在后院能过的舒坦,很大一部分是来源于婆婆王氏人好,神仙婆婆,不作不闹,不插手房内事,有什么事都让他们自己解决。
妾室出身,管得少。
但玉莲要嫁的是忠勤伯府的嫡子啊,不是庶子,也不是嫡次子。
要的就是嫡子,能继承头衔的嫡子。
“上面还有两个庶子哥哥呢,你确定玉莲嫁进去不会被欺负?”
考虑不清楚,小孩子瞎了眼,大人也聋了耳朵。
侯夫人自己是什么身份,儿媳妇是什么身份?
“要是门当户对,再怎么不喜,也做不了什么,说不出什么重话。”
但大娘子普遍都是要求高的。
“玉莲那个身份,恐怕不行。”
儿女在父母眼里,都是最好的。
玉莲就是这样,沈父觉得她,“温柔又贤惠,乖巧可人,侯夫人怎么会不喜欢她?”
日子都是过的,他不信自己的女儿得不到未来婆婆的喜爱。
OK,都这么劝了,还是执迷不悟。
沈怜容就想彻底跟他们划清界限了。
“劝也劝了,该说的也都说了,后面要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你也别找到我头上来。”
记住,从今往后,“咱们是两个派系的人。”
沈父能这么说,自然有他的算计。
沈怜容这么问了,他都不肯说,是什么方法能把女儿嫁进去的。
那就让他一意孤行吧。
但是最后,沈怜容还想问他一个问题,“如果你手上有两件衣服,一件金缕衣,不小心沾到了屎,你会不会要它?”
金缕衣诶,金片做成的,“那当然要咯。”
没有迟疑,沈父当即就回道:“金缕衣洗洗干净,就算我不喜欢,卖给别人,也是一样的价值啊。”
价值不会因为它遭遇了什么而进行贬值,永远维稳,永远有人喜欢。
因为它是金子。
那反过来,“你手上有个粗布做成的衣服,同样沾了屎,你还会要它吗?”
也是一种隐喻,沈怜容希望他们不要做坏事。
能够阻止勇毅侯独女嫁给忠勤伯府的,就只有一件事。
“让勇毅侯独女失贞,遭受不白之冤,再也嫁不了人。”
沈怜容希望是自己多想了,沈父最好不要做出这样的事。
“玉莲可以糊涂,但是你们不可以。”
一件金缕衣,就算沾上了屎,但它的价值永远不会改变。
就像勇毅侯独女,就算失贞不洁,但是她背后的关系网,价值,也永远不会随着外界而改变。
冷冷的笑着,沈怜容警告他们,“算计我可以,但是算计勇毅侯,这份罪,你得自己受着。”
说的信誓旦旦,沈怜容哪里想不到沈玉莲的主意?
跟她的姐姐一样,整天就知道抓着女人的贞洁不放。
致人于死地,想要靠着害人,轻易翻身。
抢人夫婿。
“你....你怎么知道?”
沈父没想到沈怜容连这个都能猜到,他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啊?
“我怎么猜不到?”
沈怜容简直想撬开父亲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回想一下,我是怎么被大姐抢去夫婿的,不就清楚了吗?”
故技重施,姐妹两一贯如此。
沈玉莲,也想学着姐姐沈玉兰一样。
害人失贞,鱼跃龙门!
第63章 四朵金花,还有玉梅
前面是自家人,沈怜容想追究也追究不上来。
但是,这次,沈父惹的是勇毅侯府,“高你四阶官衔的人,你怎么敢?”
怎么敢算计的?
金缕衣跟粗布麻衣的比喻沈怜容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人家想娶的,是勇毅侯府后面的关系,不是勇毅侯嫡女本人。”
再者,“就算退一万步,人家失贞了,也确实让百姓知道了,指指点点,失了脸面,羞于见人。”
那你以为人家就会娶你吗?
依照勇毅侯府的脾气,“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让别人得到——”
“找到罪魁祸首了,一刀咔嚓下去。”
“找不到了,也会针对跟忠勤伯府结亲的人家。”
爹爹你确定为了一个女儿,要堵了“后面几个哥哥弟弟入仕为官的门路?”
脑子不清不楚的,一句“为了爱情”就可以抵挡所有的纷扰。
只能说,还没站到那个高度上,看不明白这个问题。
进去了,就是死局。
进退两难,两面三刀,根本出不来。
“与其最后被挟制于此,活活溺死——”
“父亲还是早日思量清楚吧,明儿我就张贴与你断绝关系的字帖。”
贴于门市户集,也不用多贴,就贴个三张。
“后面的,我相信别人会帮我传出去。”
老百姓,爱八卦,一传十,十传百,都不用沈怜容一个个去说,外面都传的清清楚楚了。
根本不用担心,沈怜容要跟沈父“断绝父女关系。”
之后就,“桥归桥,路归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贫穷富有再不相干。
劝告于此,沈怜容觉得自己的义务已经尽到了。
接下来,该怎么走,是沈父自己的事。
要死,自己也不能拦着不是?
再说沈父这边,被沈怜容一分析,也是心有余悸。
他就是一个闲散书生,靠着两篇写好的曲子,得到了河畔第一清倌的青睐,拿钱上岸。
从此享乐人生,天生就是个享乐的命,年轻的时候靠老婆,年老的时候靠女儿女婿。
就像中彩票一样,他这辈子,一直在中彩票的路上。
长得俊秀,被腰包厚的名魁看上,从此远离抄书渡日,过上仆从佣人齐聚的生活。
有人送房送钱还倒贴身子给他做平妻,听他的话。
极大程度的满足了他身为穷书生的自尊,从不考虑钱的问题。
但直到沈娘去世,家里钱财不够了。
沈父才开始忧愁呢,他没想到,“沈娘带来的百宝箱,竟然只够养他们十五年,连多的子女都养不起了。”
可怎么办?
没想到钱花的那么快,但更没想到,女儿争气啊!
大女儿嫁给了状元郎汪名伦,二女儿嫁给了权臣苏御。
有权有钱,这辈子,他是什么都不愁了。
一直在中彩票的路上,导致他觉得“这次,运气也会一样好。”
要是三女儿也高嫁了。
那才真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他一个老头,什么都没干,就躺赢了。
什么关系都有,政商权强强联合,都是自己的女婿,都得喊自己一声岳丈儿。
前面的顺风顺水,让他失了心智。
就像赌徒一样,永远觉得下一局能翻盘。
所以无论沈怜容怎么说,他心里的小火苗不会熄灭。
“诶诶”的应着,实则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别人都说服不了他,他觉得自己一定会赢的。
“后宅的事情,跟男人有什么关系哦?”
出了侯府的门,沈父回看侯府巍峨的建筑,重重叠叠一眼望不到头的角楼廊庭,心里不以为然。
大女儿玉兰都说了,“父亲你去找妹妹是没用的,信不信?”
“跟她说了,她也不会帮你。”
就是可惜了,“要是我能帮你就好了,有心无力,我现在怀着双生子,也帮不上忙。”
一番体己话,把沈父感动的热泪盈眶。
还是大女儿贴心啊,嫁给了状元郎也没有像二女儿一样,“狗眼看人低!”
官太太瞧不起自己了,也不知当初是从哪来的!
对于沈怜容的劝告,沈父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你想啊,“同样是官太太,为什么大女儿支持自己呢?”
落水上位有什么不好的?
都是手段嘛!
得到就行了,谁会管你是怎么得到的?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里程碑。
用点手段,沈父就不信自己这次还帮不了小女儿了。
上了马车就是一句,“别哭!”
沈玉莲缩在车里,远远的看到父亲对着侯府门匾跺脚,就知道事情没成。
看着父亲转身,早早的就酝酿好了情绪,哭给父亲看。
男人都是心疼女儿的,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沈玉莲的两个姐姐都高嫁了,她自己当然不能落后。
“我才不要嫁给那个穷书生呢!”
早在之前,大姐夫汪名伦给她介绍了一位有才之人。
翩翩公子,文采斐然,但就是“家里穷。”
家里太穷了,会堂里,书生们都穿起了夹袄,就那个书生,还穿着夏天的单衣度日呢。
瑟瑟发抖,沈玉莲都看到了他冻红的大掌跟布满冻疮的手背。
青青紫紫的,看着就恶心。
“就这样的人,姐夫不介绍给别人,就介绍给我?”
故意恶心我呢!
气死了!
自从那次汪名伦给沈玉莲介绍了这门亲事后,连带着大半个月,沈玉莲都不往姐姐那去了。
“姐姐也是个糊涂的,那人如此粗鄙,怎配得上我?”
才不信什么骨子里的高洁呢?
人都吃不饱了,还谈什么艺术修养?
沈玉莲可不信,“冬天背着柴火在雪地里行走几公里,去上学的人。”
连一本书都买不起,只能靠手抄的人。
能给自己什么幸福。
“不管啦不管啦!我就要嫁给忠勤伯府的公子,爹爹你帮帮我嘛~”
撒着娇挨在沈父身边,沈父看着身边的女儿。
心里其实也想说,“你看那穷书生的目光,跟忠勤伯府看我们的,是一样的。”
都是高一等级,对低一等级的蔑视。
汪名伦介绍来的人,自然是有才学的人。
已有资助,“就盼着他能在明年开春,进场赶考呢。”
先上两个月课,再一齐报名考试。
沈父就不明白了,“女儿,你连这几个月都等不了吗?”
万一人家高门及第呢?
到时候,“榜下捉婿,可就来不及咯。”
大女婿,状元郎看中的人,沈父还是有着几分相信的。